雨下的尤其大,就像是有人在用桶从天上倒水似得。
“哐啷啷……”瓢泼大雨,雷电交加,苏锦萝跑的愈发急,她记得方才陆迢晔出去的时候,是从左侧门走的。
院内、院外,视野所及之处,连一只活物都看不到。
天雷响的似要将天劈开,紫色闪电落下,劈天裂地,声音震耳欲聋。
苏锦萝被吓得厉害,她抹了一把脸,恍惚之中,她从半敞的槅扇处看到躺在榻上的陆迢晔。
找到了!
苏锦萝急急冲进去,撞得雕花大门“吱嘎”作响。
陆迢晔靠在缎面软枕上,身上堆着锦被,手持书卷,榻前一盏琉璃灯,面色沉静,眸色不明。
“呼呼呼……”苏锦萝跑过去,一把扯住陆迢晔的宽袖,累的趴在榻旁。
小姑娘尤其狼狈,浑身湿漉,发髻凌乱,脚上的伤瞧着好似也更重了。
陆迢晔略略扫过,双眸暗眯起。他起身,取过木施上的宽袍替她披在身上。
女子自来了葵水,还真是一天一个样呀。
“火,树……”小可怜苏锦萝裹在宽袍里,抖着苍白唇瓣,连话都说不全了。
陆迢晔拿过一方绣帕,慢条斯理的帮苏锦萝将脸上的雨水擦干净,顺便补齐了她的话。“雷落下来,打到了树,树便着火了?”
“嗯。”太可怕了。
“莫怕,我着人去收拾。”
陆迢晔刚走两步,就被人给拽住了。
苏锦萝拉着他的腰带,赤着足,怀里的软枕早就被雨打湿了。低着小脑袋,她声音软绵绵的道:“我方才过来,都没瞧见人。”
“嗯。”陆迢晔应了一声,领着苏锦萝到屏风后,“去将湿衣裳换了。”
“那,那你还走吗?”苏锦萝确实是怕的。
陆迢晔的脸上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苏锦萝瞧见,面色臊红,浑身冷的发颤,但依旧执拗的扯着陆迢晔不肯放。
没有脸面就没有脸面了吧。
“不走。”说完,陆迢晔往屏风上一靠,“换吧。”
苏锦萝踌躇着往里走了几步,见陆迢晔的身影从素娟屏风后透出,被灯火拉成长影,宽袖微微晃动。
快速换下湿漉亵衣亵裤,苏锦萝踩着陆迢晔的两只鞋子出来。
那两只鞋子很大,苏锦萝走路时要拖着走。
上好的缎面牛底鞋,被磨在白玉砖上,发出“唰唰”的拖拽声。
陆迢晔低头瞧了一眼,蹲下身来,修长手掌覆上苏锦萝的脚踝。
苏锦萝往后缩了缩,背靠到屏风上。
素娟屏风很薄,但底座很稳,苏锦萝小小一只嵌在上头,就像是印在上面的美人图。青丝如瀑,滴滴答答的落着水,顺着陆迢晔的脖颈往里钻。
男人动了动身子,却没说话,只是呼吸略沉。他的手中握着那截纤细脚踝,眼里瞧着那片白腻肌肤。
灯影重重,风雨潇潇。
苏锦萝陡然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素娟屏风。
太薄了。
她刚才在后面能瞧见陆迢晔,那这人在外头定也能瞧见自己!
想到这里,苏锦萝顿时面色臊红。刚才这个人是背对着她站的,还是正对着她站的?她怎么想不起来了?
“给你上药。”男人起身,声音暗哑,走路时略慢,似有不便。
苏锦萝年幼无知,没发现男人的异样,跟着走到榻前,乖巧异常。
榻上堆着被褥,是刚才陆迢晔躺的地方。
“坐吧。”
“哦。”苏锦萝挪着小屁股,矜持的坐了上去。
她跑了一路,现下一放松下来,才觉自己脚疼的厉害。
“用药酒给你揉上一揉。”陆迢晔搬了实木圆凳来,他挽袖落座,执起苏锦萝的小脚。
苏锦萝搂着被褥坐在那里,眼盯着面前的陆迢晔,有些紧张。
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槅扇未关,大门大敞,屋外黑风呼啸,林木肆虐。
“雨都飘进来了。”
“无碍。”话罢,陆迢晔突然施力。
“啊……”苏锦萝疼的小脸一皱,用力的缩脚,却被陆迢晔紧紧钳制住。
“别动,要揉开了才能好。不然会变成瘸子。”
“瘸子?”苏锦萝瞪圆了一双眼,显然不信陆迢晔的话。
“不信那就不揉。”捏着苏锦萝的脚趾,陆迢晔说话时语调很慢,在雨声中却依旧清晰如珍珠落盘,声声入耳。
苏锦萝的脚生的好看,白玉凝脂般的小小一只,连脚趾都透着粉。此刻因为紧张,微微蜷缩着,更显小巧秀气。
“揉,要揉的……”
苏锦萝赶紧点头,把脚往前戳了戳。
陆迢晔垫上一方绣帕,压着苏锦萝的脚慢慢揉捏。起先有些疼,苏锦萝哼哼唧唧的叫着,后头习惯了,也就没那么疼了。
“行了。”
揉好脚,陆迢晔面无表情的起身,视线在苏锦萝那张红菱小嘴上堪堪略过。身板干瘪瘪的,叫起来倒是不错。
走到洗漱架前净手,陆迢晔抬眸看了一眼外头天色,然后关上了槅扇。
苏锦萝正歪着身子看脚,姿势怪异,听到关槅扇的声音,神色迷蒙的抬眸。
陆迢晔转身,又去将雕花大门关上了。
屋外潇潇,屋内陡然狭隘起来。
苏锦萝盯着榻前的琉璃灯,有些不适的往榻里缩了缩。
陆迢晔走近,拿起银剪子,打开琉璃灯罩,挑了灯。
男人很高,身姿颀长。因为已歇下,所以穿的很是单薄,从苏锦萝的视角,能看到他纹理分明的肌肉,薄薄贴在身上,并不夸张,但苏锦萝知道,这里头蕴含着多大的力道。
“把头发擦干再睡。”扔给苏锦萝一块巾帕,陆迢晔走到槅扇旁坐下。那里置着一张竹塌,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他就那么合衣躺了上去。
本来苏锦萝还在纠结,如果这个人硬要跟她一同睡该如何是好,没曾想,这人这么自觉。
捏着巾帕擦头发,苏锦萝擦得手酸,最后懒的再擦,直接垫在了软枕上。却不想横出一只手,揽起苏锦萝的青丝入手,然后又取了干净的巾帕来替她继续擦。
“不擦干就睡,明日起身会头疼。”
一边说话,陆迢晔一边替苏锦萝擦头发。苏锦萝惴惴不在的坐在榻上,她捏着手里的被褥,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陆迢晔。
苏锦萝的心里有很多疑问。
她很笨,看不透面前的男人。应该说,整个皇城的人都自以为看透了眼前的男人,其实这男人依旧在迷雾中,扰乱人的视线。
“王爷你,为什么会娶我?”
男人擦着头发的手一顿,然后抬眸,看向苏锦萝。
对上那双漆黑暗眸,苏锦萝抿唇,心里的不安愈发明朗。
“萝萝似乎忘了,以前对我说过的话。”陆迢晔敛眉,那颗朱砂痣在灯光之下越发明艳惑人。
苏锦萝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话?她对他说过什么话?
苏锦萝绞尽脑汁想了半日,陡然浑身发凉,连那擦着自己头发的手,都觉得跟索命的黑白无常似得恐怖。
她说过,陆迢晔是要弑帝夺位的人。
所以这个人娶她,就是为了堵住她的嘴?
“萝萝放心,杀妻这种事,自是做不得的。”小姑娘的头发又细又软,就跟她的人一样,软绵绵的想让人好好揉捏上一通。
“做不得,做不得。”苏锦萝使劲摇着小脑袋,拨浪鼓似得厉害。
心里却泪流满面。这个人娶她,就是为了杀妻吗?那为什么还要娶了她再杀,这是什么恶趣味呀。
头皮突然一痛,苏锦萝紧张的看向陆迢晔。
男人坐在榻上,与她挨得极近。
榻上满是冷梅香,比男人身上更重。
苏锦萝呼吸着,眼盯住面前的陆迢晔,觉得头脑发昏。
虽然这个男人非常表里不一的恶劣,但苏锦萝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人长的真是非常好看。
不行不行,她怎么能被美色所迷呢?这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兽呀!
苏锦萝在心里咆哮,看着陆迢晔的目光愈发怵怵。
“萝萝方才,可是在想新平郡?”逗弄够了小姑娘,陆迢晔转移了话题。
“唔……”苏锦萝低着小脑袋,默默的挪着小屁股往后坐了坐,然后又往后坐了坐。只可惜,不管她缩到哪里,男人的视线如影随形,如密网般将她细细网住。
不过这人怎么会看出自己在想新平郡?毕竟是生活了那么久的地方,苏锦萝偶时惆怅,确实很想。尤其是今日还吃到了香椿卷。
这个东西,也是瑶姐姐极喜欢吃的。只因为是炸物,李飞瑶怕影响身材,所以总是不敢多吃,然后就便宜了苏锦萝。
卷着苏锦萝的青丝,陆迢晔缓慢捻着,“若是想了,成婚后我可带萝萝去瞧瞧。听说那新平郡也是极美的地方。”
“对啊对啊,很美的。有山有水,有船有花,什么都有。”
这些东西,哪里都有。苏锦萝懊恼的绞尽脑汁,然后突然灵光一闪,“还有很多美人。”
男人,不是都爱美人的嘛。大哥就是其中翘楚。
“哦?”男人一挑眉,姿态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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