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梁冲双手撑着雪雕,好一会才直起身来,感觉有股水流顺着鼻子流下,他抬手一擦,手背上瞬时腥红一片,身形一晃,再次跌坐在地,“流......流血了。”
少女吓得惊魂甫定,拖着腿急忙往旁边退,像小鹿受了惊吓,哆哆嗦嗦地问,“你没事吧?”
梁冲抬起头,看清姑娘长相,那句“没看见老子流血”怎么都说不出口,原因无他,眼前的小姑娘长得太斯文了,圆嘟嘟的脸,浓眉大眼,好看至极,他就是再混蛋也不能欺负个小姑娘,还是像菩萨身边的仙童的小姑娘,良久,他哼了哼,“没事。”
大老爷们,流点血算什么。
想起什么,他急忙仰起头,手捂着鼻子,朝缓缓而来的顾越泽哭道,“三哥,三哥,我流鼻血了,呜呜......”
“别乱叫,我娘可生不出这么蠢的儿子。”顾越泽不紧不慢的答声,招呼不远处的丫鬟,让她打盆水来,梁冲感动至极,“三哥,我就知道,你嘴上嫌弃我,心里还是关心我的。”
顾越泽径直走向雪雕,有些嫌弃的摇头,“雪雕被你弄脏了。”
梁冲扭头一瞧,一股红色仿佛小溪从山涧流下似的在雪雕上晕染开来,他霎时无言以对。
孙惜菲后知后觉回过神,看着神色不明的顾越泽,白皙的小脸愈发黯淡,“三少爷,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想找回被她二姐输了的手镯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顾越泽俯身,宛若寒星似的眸子滑过她圆润的脸颊,怕是真被吓着了,眼神都是飘忽的,“孙小姐吧。”他语气有些冷寒,“又来这府里做什么,上回我不是说的很清楚了?”
边上的顾越流诧异瞅了顾越泽眼,心头纳闷:啥时候他三哥认识这种小姑娘了?
既然是认识的,不能坐视不理,他伸出手,抓住人手臂将人扶了起来,很是友好,“别害怕,是梁冲自己摔了的和你无关,你怎么进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大年三十,能进府看戏的都是他见过的熟面孔,眼前的姑娘眼生得很,啥时候京城有这么号人物了?
孙惜菲低着头,紧张的拽着衣角,“是老管家领我进来的......”
“老管家?”顾越流脸上困惑更甚,不待他问顾越泽,顾越泽扬手拍掉他扶着孙惜菲的手,嘴角漾着抹嘲笑,“侯府不做亏本的买卖,孙小姐请回吧。”
他这么说,不只顾越流,地上坐着的梁冲也跟着好奇起来,“三哥,谁啊?”
“厚颜无耻之徒。”
顾越流:“......”
看人小姑娘眼泪汪汪的快哭出来了,偏梁冲没有眼力,蹭的下从地上爬起来,不顾鼻血横流,挑着眉兴奋问道,“怎么个不要脸法?”
顾越流:“......”
他娘说过,长得好看的人性子都不会太差,相由心生,性子差的人才长得丑,他盯着孙惜菲看了几眼,抬手拍向她肩头,颇有护犊子的气势,“别害怕,脸皮厚又不是什么丢脸的,我娘常说我们几兄弟没长进就是脸皮太薄了。”
梁冲瞠目结舌的张大嘴,侯夫人还说过这种话?
孙惜菲抢扯着嘴角回以一个笑,“我二姐不懂事,之前来侯府输了不该输的东西,我来找找能不能找回来。”说起此事,她心里更不好意思了,她娘是继室,前边夫人留下一子一女,亲事是原配在时就定下的,她二姐被侯门迷惑了心,输掉自己的首饰不算还偷偷将长姐和夫家的信物偷出来输了,被长姐知道后威胁她娘不将信物找回去就将事说出去,由此以来她二姐的名声就坏了。
她娘逼不得已才厚脸皮上门来的。
顾越泽说她厚颜无耻并没有说错,长姐夫家是钦州总兵,家世显赫,送的信物贵重,她娘根本拿不出如此昂贵的礼将手镯换回去,是求了侯夫人直接将手镯要回去的,顾越泽嘲讽她是应该的。
“输了的东西还能要回去?”梁冲险些没将一鼻子血喷出来,“谁给你们的胆识和勇气?”
塞婉输得一败涂地都不敢吭声,孙家输了竟然上门要回去,真的是......厚颜无耻。
孙惜菲被问得面红耳赤,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湿哒哒的睫毛像被雨水冲刷过的扇子铺在脸上,鼻尖通红,顾越泽神色一滞,“你继续找吧。”
逢丫鬟端着水盆来,梁冲瞬间没功夫理其他,吆喝着顾越流找间屋子洗漱,嚷嚷着自己鼻子痛。
顾越泽立在原地,专注地打量着眼前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问女子闺名是孟浪之举,但孙惜菲有把柄在顾越泽手里,便没想那么多,“孙惜菲。”
“今年几岁了?”
“十一。”
“十一啊,有点小。”顾越泽幽幽道了句,“不过也算合适。”
孙惜菲不懂他说什么,慢慢抬起头,对上他光风霁月的容颜,有些无地自容,说话时声音跟蚊子飞似的,“我继续找手镯了。”
她缓缓弯下腰,顺着雪雕继续往里找,前边园子她已经仔仔细细找过了,没有她娘形容的手镯,有时候她甚至怀疑,她二姐是不是将手镯私吞了故意找的说辞。
“什么样的镯子?”顾越泽俯身,修长的手滑过惟妙惟肖的雪雕,声音不冷不淡。
孙惜菲侧眸,回想她娘的话,如实道,“淡白色岫玉镯,中间雕刻了圈经文,据说是高僧开过光的。”
“镯子我还给你。”
孙惜菲有些难以置信,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心道:难怪二姐死活想嫁进侯府,就凭侯府男子的长相,京城就没多少人比得过。
她感激的笑了笑,“谢谢三少爷。”
“不急着谢。”顾越泽看她眸光一暗,眼神忐忑不安得无处安置,不知为何,之前被孙二小姐带来的郁气一扫而空,“我不愿别人占我便宜,也不愿占别人便宜,镯子这事就当我们做了桩买卖。”
孙惜菲心头升起警惕,“什么买卖?”
侯府家产丰盈,哪儿用得着和她这种人做买卖,而且镯子价值连城,她娘尚且拿不出那么多钱财,她又哪儿拿得出来,如此一想,心情反而放松下来。
“婚姻买卖。”顾越泽幽幽吐出四个字,见孙惜菲先是一脸惊愕,随后整张脸像桃子似的红透了,不禁莞尔,手叩着光滑的雪雕背面,语气不由得缓和下来,“我这几日被二姐膈应得不想成亲,后想了想委实吃亏,千辛万苦赢回来的镯子就这么平白无故被人拿回去了,一传十十传百,侯府的门槛还不得被人踏破了?”
孙惜菲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若输掉的人都来侯府把东西要回去还不得乱了套了?
“这件事我们不会乱说的。”意思是其他人不会知道,不会给侯府带来麻烦。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谁知道呢?”顾越泽觉得低着身子和她说话费劲,索性盘腿坐在地上,视线与她齐平,“你认为呢?”
孙惜菲顺着他的思路点了点头,抿着下唇,抬眉望着他,“什么买卖?”
“镯子还给你,你呢,待我需要的时候嫁给我。”如此一来,他倒不算亏本了,一只镯子换个媳妇,不用夏姜芙操心,比顾越皎他们不知强了多少倍。
不成想他张嘴谈论的便是他的亲事,孙惜菲羞得脸色发烫,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还小呢。”
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是他们自己能做主的,况且她二姐心仪他,若是知道这桩事,姐妹情分怕是没了,她想了想,商量道,“能不能换我二姐来。”
她二姐的话,肯定会满心欢喜毫不犹豫应下的。
“她也配?”要不是被她恶心了两回,他不至于连成亲的心思都没了,如今倒好,她膈应他,他就找她妹子,姐妹两闹不和才好呢,想到二人为此事大打出手的场面,脸颊不禁浮起一抹玩味的笑。
孙惜菲没应声,别开脸,继续挨个挨个雪雕找,侯夫人应了她自己找,找遍所有园子,总会找到的。
顾越泽哪儿会看不出她的意图,声音渐沉,“这侯府,我要你找不到东西,你就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到,这件事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站起身,掸了掸身后袍子上的雪,闲庭信步走了,留下孙惜菲蹲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边,梁冲洗漱后又央着顾越流找身衣衫给他换上,要是被他爹看到他这副鬼样子,估计还得被关禁闭,二人紧赶慢赶到阁楼的时候,戏台子上的姑娘们已经开始了,用不着说,视野最佳的位置留给了皇上太后,之前未露面的夏姜芙坐在太后身边,两人形同陌路,目光炯炯的望着台上。
梁冲找了位置坐下,接过丫鬟奉上的茶,这才想起顾越泽来,“对了,怎么不见三哥?”
方才只顾着抱怨他爹的恶行,将顾越泽给忘了。
顾越流看得聚精会神,哪儿有功夫管顾越泽,敷衍道,“估计找人掷骰子去了,你要是嫌你钱多就找他玩去。”
梁冲急忙捂紧了腰间荷包,他的钱是要留着给话本子投票的,舍不得输给顾越泽。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后,夏姜芙偶然知道她三儿跟人姑娘做婚姻买卖的事,打死都不答应两人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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