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静手撩着帘子,宽慰道,“三弟才智过人,一定会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掌柜的,《科举》写得这么好怎么才三十票,你是不是记错了,小爷我就想看这本排练成戏,你再给我多记两票,为我三哥投的。”
“掌柜的,还兴这样啊,那我府里共有一百四十六人,都投给《盛宠妈宝》了,赶紧给我记上。”
“掌柜的,还有我,我跟顾三少可是过命的交情,我祖母喜欢《黄四娘家花满蹊》,你给我记一千票。”
“走开,我祖父说《朝花夕拾》写得好,掌柜的记两千票,我给你二十两银子。”
四人争着争着就吵了起来,你推我我推你,推着推着就动起手来,夏姜芙看得皱眉,乌烟瘴气的,比花鸟市还闹腾,她让车夫回府,不下去了。
“大家稍安勿躁。”书铺楼梯口,侍从扯着喉咙,粗噶声吼道,“还请保持安静,听奴才说上几句。”
“年纪各位少爷小姐贵人事忙,排队投票浪费时间,我家少爷特想了另外个办法,明日起,会在铺子里安置几个箱子,一两银子算十票,到时间了,依照投的票数和箱子里的银子计票,票数最多的会排成戏,元宵节当天不用花钱买对牌就能看,至于排队投票的,一天顶多一票,还请遵循铺子的规则,是金子总会发光,同样的,好的话本子,迟早会排成戏。”侍从嗓门大,马车里的夏姜芙听得清清楚楚。
“还是越泽有法子。”如此一来,元宵那天买对牌的钱可全进他口袋里来。
排在最末的少爷小姐们听闻这话,也不急着投票了,一两银子算十票,明日再来。
少爷们不抢票数了,更不守着排两轮队了,仔细斟酌番,晃悠悠掉头离开。
闹哄哄的铺子安静许多,掌柜认真记着票数,心头压力少了不少。
顾越泽看到夏姜芙,姿势僵硬的迎了出来,一两银子当十票的办法是掌柜建议的,京城少爷小姐,最不缺的就是钱,与其让他们排队,不如让他们花钱省事,而且以他们对话本子的痴迷,绝对舍得花钱。
铺子的客人少了大半,有客人选了几本话本子到柜台结账,井然有序,稍微有点书铺该有的气氛了。
“娘,大嫂。”顾越泽拱手作揖,问道,“要不要去楼上坐坐?”
二楼装饰得和侯府差不多,一应家具都有。
夏姜芙垂眸,眼神担忧的落在顾越泽身上,“不是让你在府里休息吗?”
冬天伤口愈合得慢,顾越泽再不注意些,过年怕是好不了了。
顾越泽脸色僵硬了瞬,撩起车帘,拿下马车里的木凳子摆放在旁边,“不怎么疼了,娘,您去二楼坐坐,吃了午膳回府吧。”
铺子开张到现在,夏姜芙还没上楼坐过,二楼的装潢是依着夏姜芙喜好来的,她见了一定喜欢。
夏姜芙伸出手,稳稳搭在顾越泽伸过来的手臂上,小声道,“你别太大动作了,小心伤,下回你爹再打你记得喊娘,娘给你撑腰。”
顾越泽笑笑,不接话,夏姜芙救得了他一时,救不了一世,夏姜芙越是护着他们,落在顾泊远手里挨得越惨,前些年惨痛的经验告诉他,与其蒙受短暂的庇佑,不如让顾泊远给他个痛快,否则心里总记着一顿打没有挨,提心吊胆的。
二楼有四间屋子,地上铺着毯子,红木桌椅,靠墙的书架边摆放了张雕花的美人榻,炭炉子里的火滋滋滋燃着,温馨又舒适,“你布置的?”
“工部的人在云生院修建阁楼,每天都是锯木头的声音,您要是嫌云生院吵,可以来这边休息。”顾越泽执起桌上的茶壶,亲自斟了三杯茶,一杯推给宁婉静,一杯递给夏姜芙,“晋江阁的事儿处理妥当了?”
夏姜芙接过茶杯,细细打量着屋里摆设,欢喜不已,答道,“和姑娘们说了,今后的话本子还得好好翻阅过才能送到铺子里来,万一疏忽被人钻了空子就得不偿失。”
顾越泽拉开椅子,扶着她坐下,赞同道,“是该审核过后再流通到市面上,书院放假,六弟没事正好可以揽下这门差事,年后再找人审核。”
牵扯到朝堂中事,审核话本子的人要好好选,万一被有心人察觉到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宁婉静心思聪慧,将夏姜芙在云生院说的话稍微联想就大致猜到其中发生了什么,她主动请缨道,“娘要是不嫌弃我看书慢,明年我可以帮着娘审核话本子。”
她准备卖了亏钱的铺子,在这边买个铺子放着,明年没多少事。
晋江阁的话本子她看过些,家长里短,人生百态,挺合她口味的。
夏姜芙听到这话,眉梢眼底全是笑,“好啊,你才华斐然,还能指点她们几句,有些话本子入木三分,有些还是太过平平无奇了,总麻烦裴夫子不好,你能指点她们就再好不过了。”
宁婉静被夏姜芙称赞得不好意思,脸上泛起了红潮。
顾越泽陪她们坐了会就下楼叫人去聚德酒楼买桌饭菜过来,他屁股上带着伤,走路幅度不敢太大,上楼下楼是最艰难的,回到楼上,他没去找夏姜芙,而是去旁边屋子上药,走路拉扯到伤口,又痛又痒,滋味太难受了。
要是知道会这样,顾泊远还不如不手下留情。
他解开衣衫,双手挡在屁股后,小心翼翼脱下裤子,趴在床上,自己勾了药膏往受伤的地方抹,抹了一半,外边响起咚咚咚叩门声,“三少爷,六少爷在晋江阁闹事了,要不要知会夫人和大少夫人。”
侍从声音压得低,怕不小心传到夏姜芙耳朵里。
顾越泽提上裤子,扯过旁边的被子盖在身上,淡淡道,“进来说。”
云生院就在旁边,稍微有风吹草动知道得一清二楚,顾越流大摇大摆进了云生院的门,指责工部的人动静大,姑娘们要扯破喉咙才能让在场的客人听清楚,要求工部停下动作,等姑娘们不演戏的时候再动工。
工部上头有抠门的户部盯着,日夜轮流干活就是想早日竣工,哪儿能停下,大雪纷飞,工部的人忙得哭爹骂娘,顾越流还跑去添乱,一言不合跟人打了起来,用不着说,很快就会传到侯爷耳朵里了。
“三少爷,要不要将六少爷请回来?”工部的人奉命办事,顾越流闹也没法,而且被侯爷知道,顾越流一顿打是少不了的,顾越泽参与其中,估计也难逃责罚。
顾越泽缓缓翻了个身,屁股贴着褥子,凉爽疼痛的感觉交织,他拧紧了眉,“不用管他,他闹够了自然而然会停的。”
顾越流在书院和人打架昨晚没挨打,今个儿想方设法往顾泊远鞭子下凑,他当哥哥的当然要助他一臂之力,“除了六少爷还有谁?四少爷五少爷呢?”
“只有六少爷。”侍从立在床边,看被子没有展平,弯腰拉了拉,问道,“要不要奴才侍奉您上药?”
自小到大,三少爷屁股都不知挨了多少鞭子了,都是他上的药。
“不用,你去门口守着,聚德酒楼的饭菜到了叫我。”顾越泽摆了摆手,示意他退出去,想起什么,叫住他,“六少爷要是来店里,别告诉他夫人在。”
侍从心有不解,但没有多问。
顾越泽想多了,顾越流压根没来也来不了,他被向春带走了,大冷的天,向春骑着马,将他绑在马背上,风呼呼的扬长而去,向春是顾泊远的人,顾越流落到他手里,后果可想而知,他将消息告诉顾越泽,顾越泽勾唇笑得甚是开心。
夏姜芙和宁婉静回到侯府已经是傍晚了,甬道上铺了厚厚的积雪,踩上去咯滋咯滋作响,形形□□的雪人动物身上挂着灯笼,晶莹剔透,看得夏姜芙心情大好,管家禀告说有夫人求见,想要回输给顾越泽的玉佩,夏姜芙问身侧顾越泽,“你赢了人家小姐的玉佩?”
顾越泽摇头,“不记得了。”
她们要和他赌,输了哪儿有要回去的道理。
管家心下为难,思忖片刻,道出实情,“孙夫人说玉佩是孙小姐的定亲信物,输了的话不好向男方交代。”
信物也用来赌?夏姜芙皱了下眉头,孙家是哪户人家她好像没有听说过,问顾越泽,“你将赢来的首饰搁哪儿了,既然是定亲信物就还给人家吧,别耽误了人家。”嘴巴上说着,她心头却是有些不痛快的,转身交代管家,“以后别是小姐就放进来,都说亲了还往侯府凑个什么劲儿,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她儿子哪怕千般不好也不会和人抢亲,更何况她儿子压根用不着抢。
管家连连点头。
顾越泽指着旁边堆砌的雪人,“我把首饰全挂在雪人身上了,孙小姐要是想要回首饰,估计只有自己找了。”
夏姜芙美目轻抬,扫过沿路并排立着的雪人,雪兔,雪狮子,雪老虎,露出无奈的神色,“罢了,明天将人放进来,让她们自己找吧。”
阴沉沉的天又飘起了雪花,顾越白和顾越武回府,迟迟不见顾越流现身,想起小儿子,夏姜芙问顾越武,后者纳闷,看向悠然自得翻话本子的顾越泽,“六弟昨晚不是和三哥一起在书房受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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