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让女童找了两张还算好的椅子,请她和王之焕坐下。
椅子上边有些尘土,宋酒以前常在外边经商,对着沾染了少许灰尘的椅子也未觉不妥,径自坐下了。她倒有些担心王之焕不会坐下,以他的房中的整洁程度,这张脏污的椅子他应该不会坐吧?
哪知王之焕却似没瞧见宋酒看他的眼神,道了句多谢,便坐下了。
这屋子本来就小,如今竟一下子容纳了五个人,显得有些拥挤。
老妪抱着哭累了睡去的娃娃,牵着女童坐在那似榻非榻的木板上,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两位神仙莫怪,家里实在拿不出好东西招待二位……”
宋酒安慰道:“老媪莫要在意,我们不介意这些的。”
“两位神仙今日到我家,是为了救我们的么?”老妪可怜地瞧了一眼怀中的娃娃,声音有些颤抖,还有一丝希冀。
王之焕先宋酒一步开口,道:“我们今日来人间处理些杂物,见你家上方黑雾盘旋,特来一看。你家中最近可是遇着了什么事,仔细说来,我们便会想办法救你们。”
宋酒悄悄瞧了他一眼,不禁佩服他的说法。老媪一直坚信他们两个是天上的神仙,既然是带着神仙的身份,那这件事问起来也比较顺畅。
老妪激动地双手合十,“真是神仙显灵了!阿难,快感谢老天爷,派了两位神仙来救我们了!”
那位叫阿难的女童亦是双手合十,还朝着他们鞠了一躬,“谢谢神仙!”
感谢过后,老妪才边抹着泪边将家里的新妇杀了自己儿子的事情娓娓道来。不过为了不让阿难听见不好的事情,便将杀人的经过给隐去了。
“都怪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到头来害得整个家七零八碎。也是可怜了我那孝顺的新妇,娃娃还这么小,她却跟着我不成器的儿子一道去阴间报道了……”
老妪搂着阿难哭得十分压抑,拼命地忍着不在两位神仙面前作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宋酒即便不忍心戳老妪的伤口,还是开口问道:“老媪,大娘回家时可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或是说过什么怪言怪语?”
“怪言怪语?”老妪竭力地回想,这才说道:“那日新妇回来时像失了魂似的,我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回应。我以为是她身子不爽快,就让她去歇着了。可夜里她却拉着我的手哭着说对不住我,让我以后好好照看两个娃娃……”
“她没说见了什么人么?”
老妪摇头,“她那天夜里一直看着屋子外边,像是门外有鬼似的,话也不敢多说。”
宋酒觉得那天夜里定是有人站在屋外,所以黄氏才会如此害怕。
“那她可有给你什么东西?”
老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给了我一百文钱,说是去买些米让娃娃吃得好些。不过家里出事后,我觉得不吉利,就将它扔了。”
王之焕突然问道:“房顶上的茅草一直都是乱的?”
老妪抬头往上面瞧了一眼,摇头。“是出了事后才这样的,这肯定是老天的惩罚。”
王之焕站起身,先是用衣袖掸去衣上的尘土,才说道:“事情我们也知晓了,回了上边,我们会派人来帮你们的。”
而后,他从袖中拿出一个普普通通的布袋子,里边却是鼓胀的。
宋酒光是瞧一眼,便知道里边装的是整整两百文钱。她整日就和银子、铜钱打交道,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里边有多少。
两百文钱,足够老媪一家安安稳稳地过完一年了。
老媪手不得空,声音哽咽,叫阿难去接。“神仙的大恩大德,我们今生来世也报答不完!”
王之焕将布袋子轻轻放入阿难手中,瞧着她枯瘦的模样,说道:“将阿难的这个名字改了吧,阿难阿难,听着这一生都会十分艰难困苦。你就叫阿乐吧,此次的劫难过去了,日后便喜喜乐乐地活吧!”
阿难,不,应该说是阿乐了。阿乐抱着布袋子仰望着男神仙棱角分明的下颌,甜甜地笑了。“多谢神仙哥哥!”
从此,这世间再没有可怜的阿难了,只有得了神仙赐名的阿乐。
事情问完了,两人也不便在此地久留,辞了老妪便离开了。
老妪抱着熟睡的娃娃和阿乐站在篱笆墙外目送王之焕和宋酒离去,直到瞧不见他们的身影,她们还是站在外边。
“妈妈,神仙哥哥和神仙姐姐还会来么?”阿乐抱着布袋子,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老妪茫然地摇摇头,“也许不会来了。阿乐要好好记住两位神仙,这一生都要牢牢记住!”
“阿乐记住了。”阿乐牵着老妪的粗布衣角,笑得单纯,“妈妈,阿爹和阿娘什么时候回来呀?他们没瞧见神仙哥哥和姐姐,真可惜。”
老妪爬满纹路的脸轻轻贴在怀中的娃娃脸上,悄悄地流下两串心酸的泪水,哽咽道:“阿乐,你爹娘都跟着神仙走了,以后你和阿弟要乖乖地同妈妈在一起。”
听见阿爹和阿娘不回来的消息,阿乐含着泪问:“他们真的不回来了吗?”
老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仙不会来,你阿爹和阿娘自然不会来。”
阿乐默默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像是听懂了什么,一手抱紧布袋子,一手牵着老妪,突然间成长了不少。
“妈妈,我们回去吧。阿乐以后会照顾好阿弟的!”
……
来的路上,王之焕在前方带路,宋酒跟在后头。
回去的路上,两人却是肩并肩,慢慢走在柳色依依的长提上。
宋酒望着水光粼粼的湖面,心情舒适,也不知是因为解决了心头的疑惑,还是解了老妪家的难题,郁结在心中的那股气突然地就消散了。
心情舒畅了,就连对着高深淡漠的王之焕,她说话的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争锋相对了。“郎君为何不去朝中做官呢?以郎君的才气,还有方才处事的手段,入朝堂而福泽百姓岂不更好?”
王之焕长身玉立,柔柔的柳枝儿竟是争相从他发间掠过,有些稍长的柳枝微微拂过他的肩头,似要与他的交领上的青莲相吻。
他伸出右手轻轻拨开挡在眼前的绿柳枝儿,如玉的手与青绿的柳枝儿触碰的那一刹那,她好似听见了一阵美妙的乐音从柳枝间传出。
没了挡住视线的柳枝,王之焕才睁开双眼,指间捻着一片柳叶。“此心不在朝堂,安能福延千里?”
宋酒笑问:“那郎君的心在何处?可在江湖?”
王之焕举起手中的柳叶,递到宋酒面前。
宋酒有些疑惑,他又往前递了一分,示意她接过去。她这才犹疑地摊开手掌,那片嫩绿的柳叶被王之焕轻柔地放入她的手心。
王之焕粲然一笑,“吾心在此!”
说罢,便潇洒地往柳枝深处走去,留给宋酒一个飘逸的素白身影。
宋酒站在原地将这话揣摩了好几遍,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他将他的心比作这柳叶,又将这柳叶给她,这算什么事?
她留也不是,扔也不是。
正当宋酒打算将柳叶随手一扔时,恰巧前方传来他犹如昆山玉碎的声音,“好生拿着,可别将我的心给摔了!”
宋酒咬唇,抬眸看时,哪里还瞧得见他的身影,只好攥着那片柳叶快步跟上去。
(①妈妈:宋朝称呼奶奶。②新妇:古人称呼自己的儿媳妇。)
第六十五章 :果真是你
宋酒跟着王之焕出了城,此刻还未回来。
即便如此,宋家酒楼中,一如既往地有客人满座。
云湘望着各个角落的人喝着酒,或高声谈笑,或举杯相碰,心中生出一股自豪感。
杜若今日得闲,可以不用来酒楼量酒,是以整个酒楼就只有她一个量酒博士。原叔在柜上匆匆忙忙地记账,无心顾及她在做些什么。
她便偷偷懒,站在一层楼梯的旁边,心情大好地欣赏着这难得人间百态。
这时,门外突然进来一人,惊得她一把捂住嘴,差点喊出声来。云湘偷偷挪动脚步,心中默念着:“他瞧不见我,瞧不见我。”一心只想顺着楼梯往后边退,想要退到帘子后边,如此便见不到那人。
哪知那人一进门便瞧见了她,径直朝她走过去,眼里尽是探寻,还有一丝不确定。待走到云湘跟前时,他眼中的不确定最后转化成了确定。
那人低声说道:“借一步说话。”
云湘撇嘴,不情愿地带着来人走向后院的酒窖旁。酒窖这边人少,说话也比较方便。
“宗姬,果真是你!”
云湘一听见这个称呼,吓得左顾右盼,微微恼怒地低声喝道:“钱改容!你就不能小声点说么?若是让他人听见怎么办?”
钱改容佯装怒气,哼道:“宗姬还知道害怕?臣以为宗姬是天不怕地不怕之人呢!”
云湘看着眼前这个唇似桃花,肤白胜雪的郎君,只觉得头疼。她怎的没想到,钱改容也会到酒楼来呢?
云湘还记得钱改容入朝为官时,深受阿爹德亲王的赏识,三番两次地请他做三哥的师傅,却不想被他给拒绝了。
而她一向最崇敬三哥,事事都为三哥抱不平,听了钱改容不屑做三哥的师傅,一时气不过,便一口气冲到了大理寺,却在见到他的时候怒气全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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