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庭云环视这栋小楼,整体精巧而细致,仿佛入乡随俗,房屋的布局格调都与这个古镇相协调。二楼除了两间卧室外,还有三间小房,却不知是作什么用的。
辛玥买菜回来便去了厨房,她在家兴趣来了也炒两个菜,问过了各自口味便开始下厨。她只炒家常菜,江南美食就不在这里献丑了。
苏庭云站在厨房外想要进去帮忙,被辛玥阻止了。都是很常见的几个家常菜,不必劳烦客人动手的。
中午吃了饭,众人便开始午休,林叔一早就出去办事了。下午两点来钟,阳光正好,辛玥去画室背了画板,想要游玩时捕捉灵感。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带给她的感情是复杂多变的,她想趁这几天好好回味曾经,仔细感受现在。
辛玥没有具体计划去哪儿,对于她来说周庄一水一物皆风情,一笔一画皆动人。她向来随性惯了,沿着河边一直走,有时看见小巷便转身。偶尔情绪上来,便坐在石墩上描描画画。笔笔传神,一挥而就,画完了,景活了,脖子酸了,活动一下继续往前走。
她在画风景,却不知自己此时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苏庭云醒来的时候辛玥已经走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周庄水乡之名闻名已久,他早就想出去游览一番了。
碰见辛玥的时候她正用手勺着水,摊开,让它顺其自然的滑落。这个小女孩确实与众不同,即便只是寻常的伫立,就显得与众不同。说不同仅仅是对人,相反,对于周庄的古景而言,她却像是浑然一体,如入画中。他就只是单纯的欣赏这一幕,鬼使神差想看看她在做什么,想做什么。不知不觉跟到了这里,看着她取下画板画画,那专注的样子,犹如古代仕女图。“娴静好比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拂柳”。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优雅随意,气质绝佳,令人惊奇。
第三十二章 兄妹
辛玥收拾好画具,准备去富安桥看看,她来周庄几天了,还没去过的,此时突然就想去看看。
是有所感,辛玥向后方看去,转眼就见苏庭云眼睛凝视着身前河水,表情专注,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许是感受到了辛玥的眼光,苏庭云回过头来,看见她,眼里没有意外,神色清冷。
辛玥对他微微一笑,背着画板走了过去:“苏老师出来赏景的吗?”
苏庭云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秒便一扫而过,颔首说:“睡醒了,就想着出来转转。”
辛玥了然,想来跟她一样,欣赏这里的小桥流水,古典园林,江南丝竹。
“我正打算去富安桥看看,”辛玥说,礼貌性的问:“苏老师要一起去吗?”她想苏庭云虽对人人绅士,却又对人人疏离,应当是会拒绝的。
“好。”苏庭云点点头,辛玥不由一呆,这跟她预料的不一样。
苏庭云见她傻站着,表情微呆,不由好笑:“我第一次来这里,也不知道哪里风景最好,有你这个向导带着正合适。”
原来如此,辛玥了然,到河边叫了一艘小船,与苏庭云一起上了船上。
撑船的师父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儿,乐观开朗,精神矍铄。他一边撑船一边喊着号子,带着江南独特的色彩。
船夫撑着竹篙使劲儿往后一插,再轻快的抽回来,动作熟练,稳健。他见辛玥两人坐在船上各自打量着周遭环境,搭讪道:“我看你们两兄妹不是本地人吧?”
辛玥看了苏庭云一眼,见他也看着自己,神色平静,便回道:“我们在帝都上学,回这儿来看阿婆。”用的却是吴侬软语。
“那也算半个周庄人。”船夫用力划了一下船,声音高亢:“要我说,你看着还有点像,你哥哥却是一点看不出来。”
听到这“半个周庄人”,辛玥感慨万千,不知是喜是悲。前尘往事,皆已散去,可留恋,不可沉迷。
“他一直在国外读书,今年才回来。”辛玥道:“阿爹,周庄近年变化挺大的呀。”
“刚被评了国家级名镇,”船夫语气自豪,兴趣盎然:“前几年就在弄了,今年评上,外地人也来的多了。”
辛玥深以为然,这还只是开始,以后会越来越多,她笑着附和:“阿爹说的是,周庄这么美,以后来的人会越来越多。”
船夫听了很是高兴,没有谁不希望自己家乡好的。于是更为热络的给他们讲起了周庄的风俗习惯,特色景点。
他们就这么聊了一会儿天,不久就到了富安桥。此时周庄刚被评为中国历史文化名镇,游客很少,再加上过年前夕,就更没有外地人了,有的是一些在在外游学归来的大学生,跟她以前一样。
下了船,就是富安桥了。这是周庄古镇中最古老的桥,由古楼与石拱桥联袂形成。古楼的一二层是没有楼梯的,需借助桥上的石阶去二楼,算是富安桥的一大特色。富安桥在历史上重建了许多次,流传最近的就是沈万四重建的石拱桥,取名富安桥,寓意富贵平安。据说当年朱先生就是因为在富安桥上走了三回才升职的,当然此据不可考。
苏庭云一边欣赏富安桥古色古香的风采,一边听着辛玥给他讲富安桥的历史故事,她声音清脆动人,让人不由自主想一直听下去。这个女孩让他越来越好奇,似乎了解的越多,越让人看不透。
第三十三章 阿婆茶
二楼是阿婆茶楼,辛玥跟苏庭云讲完富安桥来历,便一同上去喝茶了。他两选了个靠窗位置,往下看正好是桥梁与河水,此时没有船经过,河水清澈平静。桥头的树下站了一对情侣,他们相互依偎在一起,絮絮说着心里话,时光无瑕,岁月静好。
辛玥手捧茶杯,安静看着外面,茶不是上好的茶,却胜在意境优美。
“都说未吃阿婆茶,不算到周庄。苏老师快尝尝。”辛玥珉了一口茶水,浓郁浑厚,还带有一种淡淡的茉莉花味。
苏庭云闻言端起茶杯,是古蓝色的青花瓷盖碗儿,整个古朴典雅,与周庄古色古香的环境颇为契合。他低头品了一口,茶水并不细腻,却别有一番风趣。
适时,老板端上一盘茶点,辛玥取下托盘给他介绍:“这是咸菜苋,周庄一般叫喝茶为吃茶,因为得配上这些茶点一起吃。”
苏庭云闻言夹了一块酱菜放进嘴里,虽说他从小生在国外,有时也回来,却很少吃到这么地道的小菜。咸菜味浓,他吃了一口便用茶解味,如此便口齿留香。
“我小时候也爱吃阿婆茶,和着阿婆做的咸菜,”辛玥想起种种,语气怀念:“只身体不好,好些东西都不能多吃。”那时候阿婆会拿着珍珠丸子哄她:“囡囡乖啊,我们少吃点,留点肚子吃阿婆给你做的珍珠丸子。”其实她没闹,也不会闹,她打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自个儿就克制住了。
苏庭云听她说起,以为她小时候生活在周庄,难怪带着一股江南女子的柔美。
辛玥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自觉的转换话题:“上次的事儿谢谢您。”辛玥见他放下茶杯,询问的看着自己,解释道:“我后来去办公室还您手套,但没遇上。”
苏庭云了然:“平时不在办公室。”声音依旧淡淡的。
天儿冷,辛玥喝了一杯茶暖和身子,桥上的那对情侣还在,女孩儿小家碧玉,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弱气质。男孩儿应该不是本地人,辛玥有种熟悉感觉,就像曾经的她和江书睿一样。
她从小体弱多病,小学到高中都是学校挂名后,母亲和阿爹教的。其实她现在想起来仍旧悲伤、遗憾。自己是独生女,出生时医生就断定不能活过十八岁,所以十八岁以前父母数着日子陪她过,生怕一不留神她就去了。十八岁以后也是数着过日子,感觉每天都是向老天偷来的。
十六岁时上大学,那年夏天她在富安桥遇见了江书睿。那时的他干干净净的,有些娇气,虽是富二代却没有盛气凌人之感。他与朋友来周庄玩耍,走散了,恰好遇见出来透气的辛玥。你得相信这世上是有一见钟情的感情的,尽管大多经不起考验。辛玥给他指路,江书睿生就路痴,半天没弄懂方向,红着脸对她说手机放在包里被朋友拿走了。辛玥借给他手机,陪他一起等朋友来接他。
第三十四章 往事
原本以为这场偶遇到周庄分开就算结束了,谁知道缘分天注定。辛玥大学报道时又遇见了江书睿,他又迷路了。辛玥好笑,又觉得悲哀,似乎每次遇见他,他都在迷路,直到最后一次连她也找不回来了。
后来就是普通的男追女,三个月后两人在一起了。江书睿是个单纯又黏人的大男孩,比辛玥高两届。在一起的两年辛玥最快乐的两年,说是两年其实只有一年半。在学校他两一起上自习,江书睿会帮她拿书、接水、打饭,做了大学男生都会做的事,这些都让辛玥觉得幸福。
有次放假了,他一个人孤零零来到周庄。那天下着小雪,辛玥突然接到他的电话,他鼻子有些堵塞,可怜兮兮说:“阿玥,我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你。”
辛玥赶到的时候,他就站在桥头,鼻子通红,肩膀上有一层薄薄的雪花。她心疼极了,问他怎么不找一家店坐着,她去找他。他只顾抱着她傻笑:“我舍不得你挨冻。阿玥,我好想你。”辛玥的心刹那软的一塌糊涂,所以即便后来发生了种种,辛玥都不曾怪过谁,也或许是时间太短她来不及嗔怪。只觉得上天给了他们两年时间相爱,用了她余生所有的力气做交换。后来她躺在病床上的两年,他偷偷看过她一次,家里人没说,她便装作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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