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莺趁机把邓久成叫到身前,低声道:“老成,叫你办件事。”
邓久成道:“什么事,将军尽管吩咐。”
郭文莺看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才小声道:“你想办法带人把咱们的火炮和火铳,还有一些重型战车机甲都藏起来。”
邓久成咂嘴,“这怕不好办吧。”
郭文莺推他一把,“你想办法啊,王云恒刚来,还不了解西北军情况,正好打完仗还没入库呢,找个由头运出营去,你也别回营了,找个地方藏起来,这些都是咱们的家当,没了一时半会儿造不出来,绝不能让外人得了去。”
邓久成想了想,终于咬牙道:“行,我听你的,你让我留,我就留,让我走我就走,以后我老邓就跟着你。我娘给我算命,说我将来能命遇贵人,我看你就是我老邓的贵人,我在军中几年都没升职,你一来我就升了两级,以后跟着你指不定有多大造化呢。没准能混个京官当当呢。”
郭文莺笑,“放心,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事实证明,邓久成把宝押在她身上真是押对了,后来郭文莺真的提拔他做了京官,直至官居三品,一辈子荣华富贵都跟郭文莺脱不开关系。
吃完饭,邓久成他们刚走,陆启方就带着几个人来了,笑眯眯的把他们每人从头看到尾,又让人挨个给他们丈量身高,体宽。
路怀东忍不住问道:“陆老头,你要干嘛?”
陆启方笑着捋捋胡子,“做棺材啊,这会儿定下来,过两天就能取了。”
路怀东一怔,随后气得大骂,“人还没死呢,你定个屁的棺材啊。”
陆启方笑,“对,就是定的屁棺材,没准能派上大用场。”他说着笑眯眯的走了,倒一点没为他们伤心的意思。
他一走,几个将官又是一阵乱骂,都道真是晦气,大过年的吃不上年夜团圆饭也罢了,还得做囚车,连棺材都定了,真不知倒了哪辈子血霉了。他们还以为这次打了胜仗,朝廷会嘉奖,现在能不能保住条命都不知道了。
虽然在这其中郭文莺有意瞒着他们议和的事,但是除了楚唐,也没第二个人怨怪她,因为大家都知道,若搁在自己身上,没准也会这么干。他们宁可身死,也绝不会屈辱的和瓦剌议和。
路怀东兀自生了一会儿气,忽然转头对着楚唐,一脸情深意重,“老楚啊,咱俩平时关系不错,死能跟你死在一块,也值了。”
楚唐气得大骂,“你他妈才死呢,你们全家都死光光了。老子死也不跟你死在一块。”
路怀东哭起来,“老楚,你不能这么绝情啊,你怎么能抛下我,自己去死呢?”
楚唐:“……”
他停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骂起了郭文莺。其实他也不是埋怨被郭文莺连累,只是恨她把自己绑起来,他是长公主的亲子,正二品将军,居然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里,叫他情何以堪?
夜晚风凉,郭文莺盖着邓久成拿给她的袍子,听着不时入耳的骂声,窝在囚车一角沉沉睡去了。
路唯新低唤了她两声,见她没应,便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让人给她盖上。
就这样,郭文莺妥妥的在囚车上,度过了她十八岁的生日。作为一个大年三十出生的幸运儿,她度过了有生以来最刺激、最吵闹的一个生日。
次日午时,瓦剌送来的降书到了。
瓦剌声称愿纳岁贡,向南齐称臣,与南齐划界而治,这比原来预期的割让凉州和冀州两地实在好多了,两位钦差听着,都为之精神一振。
在降书中瓦剌提到,说阿古拉王子要与南齐钦差一同回京都,向南齐皇帝求娶公主。
这是要联姻了!
自古以来,不管战败国还是战胜国,联姻从来都是维持表面和平的最好方式。
钦差连夜上奏朝廷,这样就耽误了几天,又待了几日等阿古拉王子进关,这样一来,等到出发回京时已经是元月七日了。
瓦剌王子入关,受到钦差胡东宝和刘言的热烈欢迎,相比他们对瓦剌王子的热情周到,再看在囚车里被折腾的很惨的十几个将官,真是形成鲜明对比。
随后在两位钦差的陪同下,瓦剌王子被隆重的迎往京都,向皇上求亲去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哭丧
的做囚车,打了败仗的坐马车,还是豪华版,这种不一样的待遇,还真是让人气结。也难怪那些将官们,骂人骂得嗓子都哑了。
阿古拉王子似也颇感意外,特意到郭文莺的囚车前瞻仰了一下她的遗容,呸,她的面容。
他笑呵呵地对着郭文莺投去一瞥,“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郭将军,竟然如此年轻,长得也很好看,倒是难得呢。”
郭文莺苦笑,“多谢王子了,王子要是没事就到前面马车坐坐,就别在这儿碍眼了。”若是他还站在这儿,她真怕自己会忍不住越牢而出,把他先打死了再说。这是在是太气人了!
阿古拉微微一笑,还真转身让了他豪华版的马车。
随着一声令下,这支全南齐最诡异,最奇怪,最吸引人眼球的队伍,终于开拔了。
队伍最前面是两百锦衣卫开道,接着是钦差的车队,六部官员几乎全都有,然后是瓦剌王子带的瓦剌进贡求亲团,再后面一众十几个囚车押着西北军的将官。
这还不算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跟在囚车不远处,一段距离外的是一支送葬的队伍。十七辆车上拉着十七具棺材,护送棺材的五百西北官兵,每个人身上都披麻戴孝。而最最最后的一辆马车上,则坐着一个花胡子老头,一边笑嘻嘻地品着茶,一边脱下一只鞋,使劲敲着马车上的一块木板,嘴里叙叙念着:“哭,都哭,哭得大点声。”
随着他的呼叫,五百披麻戴孝的西北士兵都“呜呜”哭了起来,哭声之大,引得过往路人都一路追着观看。有不少人跟在送葬队伍后,恨不得跟去京都看看热闹。
大家瞅着这支奇怪队伍窃窃低语:
“这是干什么的啊?怎么又是钦差,又是囚车,又是送葬啊?”
“听说瓦剌亲使要进京了。”
“听说咱们南齐军打了胜仗呢,瓦剌大败,要纳贡呢。”
“那棺材里是谁?谁死了?”
“听说西北军的将官们都死了,就躺在棺材里。”
“都死了?那囚车里坐的是谁?”
“多半是死去的将官们的家眷吧。”他妈的,家眷能都是男的吗?
郭文莺不想听,可那些闲话还是一句句钻进她耳朵里,听得她只觉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往外蹦,真的有种想爆喊的冲动,“这都娘的叫什么事?”
十几个将官有的无奈,有的暴怒,人还死呢,弄堆棺材在后面,是咒他们呢?还是别有所图?没准是真觉得他们要死,打算收尸吧。
只有路怀东倒是想得开,嘻嘻笑道:“你们看,那最大个儿的肯定是我的,老子身材魁梧,棺材也用最大的,费木头啊。”
众将官:“……”
没有人理他,大多数人都对他无语,奇怪他这样人是怎么混上二品的?
路唯新则热泪盈眶,激动地在心里叫嚣着,“你们都看见了吧,这就是我爹,你们算知道我这些年活得有多苦了吧。”
一路上拥拥堵堵的,被人当猴看着,终于出了西北不毛之地,他们走陆路,虽走得慢点,大约五六天也就到了京都。
这一路上因为有后面西北士兵照顾着,不时喂饭喂水,囚车里的人也没遭太大罪。
云墨也在后面跟着,就坐在陆启方的马车上,他对郭文莺照顾的十分用心,带着厚毯子、糕饼、手炉,还拿着个软垫子给她晚上靠着睡觉。
后面跟着这么个送葬队,胡东宝和刘言也颇不舒服,几次派人驱赶,赶走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跟鬼魂儿似的在后面坠着。
到后来两人也没辙了,他们也知道自己这回惹了西北军众怒,怕出乱子,一时也不敢太过分。
两人这会儿真是万分后悔把这多人都塞进囚车里,别的还好说,就怕这一路之上招摇下来,弄得两人官声不好,再影响了前途。
毕竟谁都知道西北军大获全胜,哪有得胜还朝的,是给押解进京的?
队伍走了五天,在离京数十里的驿站停了下来。他们要在此休整一晚,次日一早再赶一日便能进京了。
作为囚徒自然不可能有床和屋子睡的,一干人全都放在院子里,一个挨一个的,像摆了一圈鸟笼子。
郭文莺窝在囚车里,难受的只想挠墙,这么一个巴掌宽的地方,翻个身都困难,待了几日骨头都酸了。
正郁闷着,阿古拉的身影突然冒出来,他手里执着个酒壶,拿着两个酒杯,向她这边走了过来。
“郭将军喝杯酒吧。”他递了一只酒杯给她,又满满的给自己倒了一杯。
郭文莺撇撇嘴,“王子怎么这么好雅致?”言外之意:大晚上不睡觉,跑外头瞎得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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