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亲卫队发出一阵欢呼。
封敬亭脸上并无得意之色,满脸沉毅的扫了眼不远处的郭文莺,“退——”他高喊一声,打马向她跑来,随后在她胭脂白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下。
那马受疼,发了疯的向前跑去,封敬亭随后赶上,后面齐进带着亲卫队且战且退,尽自己最大力量护卫主子安全离开。
郭文莺拼命打马狂奔,忽然身后传来一声马嘶,似有什么“扑通”落在地上,她慌忙勒紧马缰,转头却见封敬亭从马上摔了下来,他双眼紧闭,面色惨白。那匹马晃悠着也摔在地上,身上插着两只箭羽,显然是被瓦剌弓箭射中了。
她忙跳下马,他身上也中了箭,整个人都昏迷过去。她心中大急,想把他强拖到自己马上,可拖了几次都没成功。
身后烟尘滚滚,隐约交杂着打斗之声,显然瓦剌追兵将至,这个时候要骑马逃走已经不可能了。她咬咬牙,对着自己的马打了一鞭,随后抱着封敬亭把他拖到路边,那是一个山坡,两人从坡上滚下去,坡下是一片灌木丛。
西北之地到处都是石子,从山坡下来,身上几处划伤,再看封敬亭,疼得“哼唧”一声,似乎醒转过来,黑多白少的眼仁对着她转了转,随后又昏了过去。
郭文莺表情一滞,那分明是个白眼,这个时候给她个白眼,是在骂她是笨蛋吗?
她本来就是个笨蛋,她要真聪明,就把他扔下自己跑了。
想想又不可能,这个人的命比她重要,就算她死了,也得护得他周全,谁让他身上牵系着南齐数千万百姓的命运呢。
听着马蹄声从头顶过去,又抻了片刻,见再无声响,她才放心的爬起来,背着他一点点的往前挪。
幸亏这些年粗活干的多,积攒了些力气,否则换个闺阁中的女子,还真挪不动他。可饶是如此,也弄了一身的汗,走了一段路,累得双腿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看看四下无人,找了个平整的地方把他放倒,俯身查看他的伤势。他肩膀上中了箭,并没射中要害,可那箭羽可能淬过毒,箭伤四周隐隐有黑色。所幸毒也不是很厉害的毒药,她身上有解毒药和疗伤药,正好可用。
常打仗的人身上一般都备着伤药,她虽不常上战场,不过封敬亭还是接长不断的塞几瓶伤药和解毒药让她备着,今日拿他的药来救他的命,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替他拔了箭矢,点上一堆火,从他怀里摸了把匕首在火上烤了烤,然后把他身上的腐肉剜去。或者动作大了点,封敬亭被疼醒了,这回终于正眼看她,张嘴第一句话就是,“郭文英,你这是报私仇吗?”
郭文莺没说话,又向下剜了剜,立时又把他痛的晕了过去。
等把发黑的毒肉都去除了,她才住了手,为他敷了伤药,又把解毒丹塞了一颗在他嘴里。常在军中,也救助过伤员,所以包扎的手法还不错,她利落的给他包扎上,为了报复刚才对她翻的那个白眼,还特意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会儿封敬亭也醒了过来,脸色已经没那么泛黑了,看来解毒药还是有用的。他睁着眼迷迷瞪瞪地看她,然后又看了眼自己解开的衣衫,表情很是怪异。
郭文莺颇觉不适,拿眼瞪他,有什么可看的?难道还埋怨她占了他的便宜不成?
所幸他眼珠转了转,也没说啥难听的,只嘶哑地声音问道:“这是哪儿?”
郭文莺站起来四下望了望,低声道:“还不知道,估摸着出不了西北地界。”
第六十一章 暖脚
封敬亭投给她一个‘你这是废话’的眼神,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腿还有点发虚,刚起来又跌下去。
郭文莺装模作样的过去扶他,嘴里叫着:“哎呦,王爷,您小心点,您身子可金贵,要是出点事,下官可担不起罪名。”
封敬亭没理她,两人在一块几年,除了有求于自己的时候,就没见她对自己好声好气过,她刚给他治伤的时候,没趁机给他下什么毒药,就算认便宜了。
不过……真没下药吗?
忍不住在身上摸了摸,伤口包扎的很好,还系了个好看的蝴蝶结,似乎除了疼,也没觉出有什么别的异样。
不由轻轻松了口气,对于一个敢给你下巴豆的下属,你会怀疑她,真心一点也不奇怪。
入冬的天气乍冷乍冷的,郭文莺扶着他一步一晃的往前走,两人走了一刻便觉身上寒凉一片,西北的风飕飕入骨,真要在外面吹一夜,能把你吹傻了。
郭文莺道:“亲卫一时半会儿找不过来,咱们先找个地方歇一歇吧,再往前到了扬定河,山坳里兴许有人家。”
封敬亭点点头,大半个身子靠在她身上,由她扶着往前走。
也是倒霉催的,走了一段路,天上居然飚起了雨,不过瞬间就把身上打湿了,两人相互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只觉雨水灌在身上,脖颈里、鞋缝里全是水。
封敬亭身上的伤口也被雨水打湿了,药水混着血水把他半个膀子都染的变了色,他的脸越发惨白,看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摔倒在地。
郭文莺几乎半抱着他,拖着他一点点往前走。两人又走了一段路,还真找了个山洞,洞口给掩盖了大半,下劲扒拉开,里头倒很宽绰。
扶着他往前走,里头黑乎乎,郭文莺忽然觉得很害怕,挨着他嗫嚅,“你说,这不会是个熊窝吧!万一有熊瞎子怎么办?”
身上带着火镰包,封敬亭不声不响自己打火点眉子,高擎着一点微芒四下看看,发现洞里似乎有人住过,壁脚堆了一堆柴火,有铺地茅草,还有一只烧得墨黑铜的茶壶。
他低声道:“这应该是猎户用过的。”
郭文莺松了口气,把他放在一边的稻草堆,到处溜达了一圈,回来很遗憾摇头,“可惜没有吃,雨下得这么大,咱们也出不去,要是连着耽搁三天,那咱们得饿死了。”
不过,横竖也就这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外头大雨灌溉,山洞里除了潮湿些,倒也很安全可靠。
此刻也不管了那许多事了,身上冰冷异常,湿衣服在身上粘的难受,只能先烘衣裳取暖。
郭文莺点了堆篝火,把外衫脱下来架到火上烤,看他还在那儿坐着,有些不好意思,假装好心问:“王爷要不要把衣服脱下来烤烤?”
封敬亭倒没客气,脱了外衣,又脱了里衣,连鞋也脱了递给她,刚才外面踩了一脚水,灌的满鞋都是泥汤,穿着甚不舒服。
郭文莺坦坦荡荡的接过,一点都没避讳他的身子,拿着他的衣服就架在火上。嘴里说着:“既然在这儿了,也不用急,那些亲卫总归会来找的,外面雨大,且踏踏实实的待着。”
封敬亭抱着肩,遮住自己光裸的前胸,见她浑似个没事儿似得,不由皱皱眉,“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这是责怪她没有羞耻心,不会害羞吗?郭文莺回头看他一眼他的身子,白净的肌肤,纠结的肌肉,很是壮实,身材果然好得很。
她撇撇嘴,“我是不是女人横竖你没见过,没准我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呢。“
封敬亭噎了一下,嘴里嘀咕着:“我看也是。”虽嘴上这么说,脑中却忍不住浮现出那天看到的场景,她坐在浴盆中洗浴,站起来拿衣服,一身娇嫩肌肤,胸上两点嫣红都不经意的撞入眼帘……
如果她是个怪物,那肖想她身子的他又算什么?
郭文莺不搭理他,你要指望狗嘴里能吐出象牙,那可稀奇了。其实她也不是不害臊,未出阁的大姑娘,乍有男人脱了站在她面前,还真不臊得慌?但那又怎么办?横竖他已经脱了,大叫着再叫他穿回去吗?
她现在是军人,又不是闺阁小姐,他混没把她当女人看,那她还装什么?
挂火上的外衫烤的半干,她撕下一块来,给他擦拭身上的水,又把绷带解开了,放在火上烤,被水冲开伤口也要重新换药。
山洞里寒凉寒凉的,封敬亭抱着肩,冻得直发抖,泡过水的脚也冷的厉害,他坐到她身边,两个脚丫子往她面前一伸,大喇喇道:“给本王暖暖脚。”
这副大爷做派看着真长气,郭文莺撇嘴,“为什么?”
封敬亭不由分说,把脚塞进她怀里,振振有词,“我奶娘说了,人病气全从脚底下来。脚上冷,身上怎么也暖和不起来。你不给我捂着,要是我落下病根了,唯你是问。”
这关她屁事?郭文莺好险没骂出来,可架不住某些人脸皮太厚,不管不顾的硬塞过来,还威胁道:“你也不想想本王是为谁受的累,要不是你非要出营,本王能受伤吗?为个路唯新,把本王的命搭进去,你就这么忍心吗?”
郭文莺被他说得有些愧疚,确实若没她坚持,他也不会以身犯险。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也没强逼着他出来找人吧?
有心想把他推出去,可他的脚确实冰凉的吓人,身上又受了那么重的伤,若是真有个好歹,受苦的可不是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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