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道:“也不能全怪我们大爷贪玩,选来选去总是在都督府里,大爷心里别扭着,不想看那边的脸色。”
“我知道,可这是我们最好走通的关系了,大哥儿进去熬个几年,只要不出大差错,品级就能升上来,上别处哪有这份便利呢?”陈二夫人说着,烦恼地坐了回去。
嬷嬷心中一动,道:“方家大爷回来了,这回没来得及,下次他再来,夫人请他进来坐坐,大爷从前就肯听他的话,说不准他倒能劝准了大爷——或者不用夫人说,方家大爷自动就要劝他了。”
陈二夫人心中升起希望,旋即又叹了口气:“唉,方家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
好好的世子,丢了还残了,如今叫人提起来只能称一声“方家大爷”,这可算个什么称呼。
“那他下回来,我跟他说说罢。”陈二夫人忽想起来,“对了,他不是才娶了亲?下个帖子,把他媳妇一起请来,大家坐一坐说话,更好——就是他那媳妇也不知怎么回事,我才听了徐家在外面放的风才知道,定好的大姑娘,临到过门变成了三姑娘,当时没一个人说,过后才慢慢传出来,透着蹊跷。”
陈二夫人这么一想,又后悔了,“算了,不请了罢,万一人家里面有事呢。”
嬷嬷笑道:“依我说,可以请得,方大爷若是不愿意,随便说一句病了就婉拒了,方大爷如今说不得话,夫人独独把他请来,也有些不便。”
陈二夫人一想:“倒也是,那就请一请,来不来依他的便。你叫二丫头来,代我拟个帖子。”
嬷嬷答应一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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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寒霄和薛嘉言出得门来,找了家茶楼的雅间坐着,这时也正在说他的婚事。
薛嘉言好奇死了:“方爷,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徐家捣鬼,嫌弃你这样,才换了个庶女给你?我一听到徐家放风就想去问你了,怕耽误你伺候你们家老太爷,硬憋到了现在。”
不等方寒霄回答,他马上紧着又道:“你别不好意思,告诉我,真是这样,我整不死徐家!”
方寒霄问酒家要了纸笔,写了个“没”字。
薛嘉言看一看纸,又看一看他,面色转成了黯然:“方爷,你说你——唉,这贼老天,怎么这么不公道呢,偏把你坑出这个毛病,你就是缺条胳膊断条腿也比这强啊,你们家老太爷疼你,说不定都会硬偏着你。”
平江伯是武职,独臂将军史上不是没有,哑巴治军就相对太难了,军情紧急时,将军不能发号施令,写张纸传来传去哪赶得上呢,武人一般文化还低,做到三四品大字不识的都有。
方寒霄:……
丢下笔从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薛嘉言嘿嘿笑了:“我就是这么一说,哪能真的咒你啊。”
方寒霄重新写着问他:我不在京这几年,你如何了?现任何职?
薛嘉言大咧咧地道:“什么职也没有,爷不耐烦做那官,到处耍着呗,就是你不在,哥几个都没什么大意思,耍不出劲儿。”
建成侯本籍在蜀中,现在府里偶尔还有老家的人过来投奔,薛嘉言好闹,跟着学了点乡音,所以满口“耍”来“耍”去的。
方寒霄目光微凝,瞪他一眼,当即写道:那你就打算这么耍一辈子?
薛嘉言往纸上一看,被刺着了似的,捂着眼:“哎呦,方爷,你怎么比我娘还厉害,我们兄弟这么多年不见,好容易你回来了,出来聊聊,开开心心的才是,说这个有什么意思,张口就一辈子,爷这一辈子还长着呢,着什么急呀。”
方寒霄呵呵冷笑一声,写:那是,不着急,等你那吃着奶的弟弟爬你头顶上,爬得高高的,你够也够不着他,那时更不用着急了。
薛嘉言:“……”
他从捂眼变成捂胸口,一张俊脸都扭曲了:“方爷,多大仇,有你这么捅兄弟心窝子的么,早知我不跟你出来了!”
方寒霄说这话自然是有原因的,凡他们这些有爵人家,好些都太平不到哪儿去,各闹各的家务。
建成侯府与平江伯府的问题不同,如今的建成侯子嗣上甚是艰难,到四十五岁上膝下只得一女,而他的弟弟薛二老爷倒是十分顺利,儿子一个接一个地蹦,薛嘉言就是长子。
老建成侯还在的时候,眼看大儿子的子嗣估摸是没戏了,也掺了一点偏心薛嘉言这个活泼讨喜的长孙的心思,张罗着要把薛嘉言过继给长房。
薛二老爷夫妇原不愿意,但挨不过老建成侯坚持,加上长兄这个年纪了,还生不出儿子,大概过继是早晚的事了,要过继,自然先捡着亲兄弟的房头来,就只得勉强地应了下来。
不想世间事,有时真是无法言说,薛嘉言的过继手续都快齐备了,文书都写好了,只差开祠堂祭祖这一步,建成侯有个小妾查出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老建成侯的意思还是继续过继,小妾生出来不知是男是女,而且他做的主,压着二房同意了,这时候忽然反悔,如果一朝瓜熟蒂落,小妾生出来的还是个丫头怎么办?再把作废的文书重写一遍?薛嘉言好端端的薛家子孙,并且还是事实上的长孙,也不能让人这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但建成侯不同意,他坚决地撕毁了过继文书,把薛嘉言退了回去。
他赌赢了,九个月后,小妾生出来了他梦寐以求的儿子。
既然有了亲生子,那过继之事是再也休提了,只是二房让这么耍了一遭,心里自然不痛快的,不痛快也没办法,总不能硬把儿子塞给建成侯,再说,陈二夫人还舍不得呢,在家骂了一通建成侯也就罢了。
可建成侯那边没罢,他抱着襁褓中的小儿子,渐渐地,有点防上薛嘉言了——他的儿子还这么小,而薛嘉言已经成了人,焉知将来不会欺负他儿子?尤其薛嘉言还曾经差点过继给了他,抢了他儿子的世子位子。
这时候,老建成侯已经过世了,建成侯无需顾忌,行动间虽然一切如常,但一些小细节上,难免有点把这意思流露了出来,薛嘉言是个大而化之的性子,但他心里不傻,大伯从前待他什么样,如今待他什么样,他有数。
既有数,他就不想沾建成侯的光,他给找的差事,他也不想去。
但是要他自己找差事呢——
“我没本事找啊。”薛嘉言一摊手,甚是理直气壮地道,“我文不成武不就的,我看上的地儿都不要我,要我的,我又看不上。”
碰上这么个混不吝,就是他爹薛二老爷都没招,薛二老爷是个好人,什么吃喝嫖赌的纨绔恶习一概没有,连个妾都不纳,不过他在为官上一样淡泊,做着一个可有可无的闲职,轮到给儿子使劲的时候,他就有些有心无力了,只能指望继承了家族全部权柄的建成侯。
偏偏儿子跟建成侯不对付,就是不肯要他给找的差,薛二老爷知道儿子心里别扭,不忍心逼狠了他,有时柳条都举起来,又放下了,放任着儿子二十出头还四处游手好闲。
不过,似薛嘉言这样的勋贵子弟,前程再无亮吃穿是不愁的,一般程度的败家家里也能承受,京里像他一样游荡着的爷们多了,所以薛二老爷和陈二夫人虽是着急,薛嘉言自己感觉还是挺良好的。
不但良好,他还先操心上了方寒霄,一边往嘴里塞着茶点,一边有点含糊地道:“方爷,别说我了,我亲爹亲娘都在,凭怎么着,日子也差不到哪儿去。倒是你,你以后可怎么说?对了,你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吧?要走,你把我一起带走,我跟你出去闯闯!”
方寒霄:不走。走也不带你这样没本事的。
薛嘉言又扎一回心,气得端起茶碗往嘴里灌了大半碗茶。
方寒霄刷刷写了几笔,推推他,示意他看。
薛嘉言自尊心接连受损,不乐意看,方寒霄才不惯着他,拿纸就往他脸上一糊,纸上墨迹未干,薛嘉言哇哇叫着,顶着几个墨点把纸揭下来。
“嗯?你给我找个差?”薛嘉言甚是惊奇,“什么差?”
方寒霄想了想,写:御前侍卫,做不做?
这是很适合薛嘉言这样子弟的差事,对个人素质要求不高,出身好长得好,能给皇帝充门面不丢人就行,对薛嘉言自己来说,也很光鲜,熬几年资历,以后转别的武职也容易。
要是老建成侯尚在,早可以把薛嘉言塞进去,只是他去了,薛二老爷不具备这个能耐。而建成侯现领着五军都督府其中一军,出于自己的心思,给薛嘉言找来找去都只在都督府里,薛嘉言就不想去他手底下,受着他的监视猜忌,所以宁可游荡。
现在薛嘉言一看就动心了,但有点犹豫:“好是好,但是方爷,你——”
他想说方寒霄都这样了,自身难保,哪来的门路帮他啊?
方寒霄写:我祖父如今好些了。
方老伯爷虽然卸任了,办这点事还是手到擒来,都不用亲自出面,写封手书,让人拿着找到在这事上说话算话的人,该打点的打点一下就行了。
薛嘉言眼睛亮着,嘿嘿嘿地搓手笑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会不会太麻烦你家老太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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