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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以后 (溪畔茶)


  非常坏了。
  方寒霄凉凉地晾着,才苏醒的部位又叫冻下去了,终于恶向胆边生,觉得不能再纵容她了,手上加了劲,不容她抗拒地把她那边被子掀开,直接挤了进去。
  怪兽冲到她面前了!
  莹月一下紧张到不得了,梦里觉得脑子里的那根弦紧绷到快断掉,扭头就跑。
  嗯,剧本改了,不战斗了,改逃跑了。
  她跑得好累啊。
  可是怪兽还是一直在后面跟着她,温热的吐息都仿佛喷到她脖子上。
  吓死个人。
  这个时候,从现实里方寒霄的角度,她是很安静的,并没有再动弹,但又有点安静过头了——她整个人都很僵,像一块木板一样躺在那里。
  那么闹不对,可这么僵也是不对劲的。
  方寒霄真是给她整治得没脾气了。
  他大概猜得出来她是受了白天的事影响,之前跟他说的时候看着还比较平静,哭一下很快就好了,不想心里其实是留下了不小的创伤。憋着没在他面前全露出来,到梦里控制不住地显现了。
  他的绮情都褪去,转成了怜惜,同时又有一点点不满——这是把他当成恶人在反抗了?
  养这么久,还没把她养亲,心里有委屈,也不跟他诉完。
  早知道她这么过不去,刚才他不只是把宝丰郡王的胳膊拧折。
  犹豫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试探着伸手去拥抱她。
  莹月精神上消耗得很厉害了,不剩多少力气,挣动了下,软软地。
  但方寒霄能从这个动作里感觉到她的不情愿。
  他又是心疼,又是不服气——他跟别人,怎么会一样?
  不过,也不能怪她,指望她在紧张的噩梦里准确地分辨出他的气息,是有点强人所难。
  他们成亲毕竟还不满一年,没那么多时间在一起,前面一段日子他还待她很冷淡。
  这么说服了自己一番,方寒霄心里好过了点,正这时,莹月攒出点力气来,抽冷子又踹了他一下。
  她眼睛紧闭着,还从嗓子眼里哼出来细细的一声,依稀是个“走”字。
  撵他走。
  方寒霄这就不能依了,他又不是外面的野男人,为什么要走。
  伸手捏她的脸,想把她捏醒,睁眼看一看他。
  莹月脑袋在枕上来回晃动了一下,躲他。
  动作很微弱,因这微弱而显得更为可怜。
  方寒霄叹了口气,小骗子,先前那么留他,他回来了,又这么撵他,打他,踹他,抢他的被子,连床都不叫他呆了。
  他还拿她没有什么办法。
  她哪里可怜,他才真的可怜。
  他终于忍不住,略支起身来,到她耳边,微启了唇,低低地道:“——你乖一点,别闹了。”
  几乎是气音。
  听不出来什么音色。
  莹月的眼皮剧烈颤动了一下。
  不知是终于累到动不了了,还是怎么样,方寒霄再去揽住她的时候,她没有动。
  身子还是僵硬,好像一块板。
  不过方寒霄暂时也满足了,伸手替她把肩头的被角掖好,摸到她脸上犹湿,晾在外面,泪痕已经冰凉,于是就便拿衣袖替她胡乱擦了一把。
  然后他收回手,到被子里轻轻拍她一下,闭上了眼。
  睡吧。
  睡醒就没事了。


第94章
  继延平郡王在扬州出事之后,宝丰郡王好好地睡在府邸里也出了事,侍卫闻讯围拢来的时候,连凶徒的背影都没看见,高矮胖瘦,一概不知。
  撇开侍卫有所懈怠不提,凶徒气焰之嚣张,也是可见一斑。
  论事件本身性质的恶劣,还尤胜延平郡王那一回,凶徒手段太自如了,他那两下如果不是拧的宝丰郡王的手臂,而是脖子,那宝丰郡王现在连躺在床上哭嚎的机会都没有了。
  京城为此震动起来。这一个年,实在是多事。
  石楠知道的时候,是发生的第三天了,从她在外院的弟弟福全那听来的,福全当个时兴新文随口提了一嘴,石楠隐隐有所觉,飞跑回来兴高采烈地告诉莹月,又道:“是那天那个坏人吧?该,叫他不干好事!”
  玉簪在旁边,她不能确定是不是,不过很乐意当“是”去想,就附和道:“有这样的事?真是报应。”
  “不知道是哪路的英雄,做了这个好事,福全说现在到处都在查他,保佑他可别被查出来。”
  “应该不会,我听你说的,连人什么样都没看见,京里这么多人,大海捞针一样,而且人干了这个事,说不定干完就跑,已经不在京里了,怎么查——奶奶?”
  玉簪顿住,她终于留意到一直都是她和石楠在说话,莹月坐在书案前,沉默得不同寻常。
  她询问这一声,莹月仍旧坐着,神情恍惚。
  玉簪又叫了她一声:“奶奶,你怎么了?”
  莹月才回过神来:“哦?没,”她缓缓道,“我没怎么。”
  石楠想了一下,自以为明白了,拉玉簪:“我们别当着奶奶说这事了,奶奶心里还后怕,不想听见。”
  这个玉簪理解,她自己回想起那天的情形,也还很不愉快,就道:“那我们出去说,不在这里吵奶奶看书了,奶奶,你有事就叫我们一声。”
  她说完,和石楠两个出去了。
  莹月只是坐着,她面前确实摊着一本书,但书页小半天没有翻过,她一个字也没有看。
  她看不进去。
  满眼的字在她脑子里都是分离割开的,她每个都认识,组合到一起去,却忽然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因为她的心一点也投入不进去,全身心都停留在了那个夜里。
  这三天里,她无数次试图说服自己那是个梦,她还在梦里,可无论她再怎么自我蒙骗,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冷静地告诉她——不,她已经醒了。
  他那么捏她脸的时候,她身体疲累着一时动不了,可她的神智已经清醒了。
  她听见的那句话,是真实的。
  那么她的整个人生,忽然就变得不真实起来。
  他——为什么啊?
  心底冒出这个疑问的时候,她的心尖也缩成了一团,痛的。
  他是——可以说话的,而且很有可能早就可以,那么他有什么必要娶她呢。
  如果他年初回来的时候就显露出来这一点,望月不一定还那么坚持不肯嫁他,能说话的他和不能说话的他,在前程上差别太大了,老伯爷那么宠他,替他拿钱买一份前程都能买出来——薛嘉言那样的,老伯爷一封信都能送他进宫当侍卫,何况是自己的长孙。
  望月可能仍不情愿,但还是勉强完成了婚事,替嫁这么荒唐的事,应该并不会发生。
  她才嫁进来的时候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错误,所以她除了自己的嫁妆,什么都不管,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管,方家不把她撵出去,给她一块地方容她安身,就是对她很大的宽容了。
  直到现在她忽然发现,她这个错误,很可能是在方寒霄事先的默许之下才发生的。
  她不想这么想,可是控制不住,因为实在很合理——从她嫁进来起,根本没见到所谓翻身承爵的二房能欺负得着他,那么婚姻这么大的事情上,他又怎么会受一个区区徐家的委屈?
  再往前想,这个疑问其实她一开始就有过,所以她害怕他,因为觉得里面不对劲,却看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
  现在她还是看不透他。
  而且这种看不透,比当初还更厉害了。毕竟,那时候她跟他一点也不熟,看不透是正常。
  可是他们现在做了这么久的夫妻,耳鬓厮磨,枕边私语,一样没有少过,她却仍好似从没认识过他,这种感觉,就很可怕了。
  也不只害怕,她还心痛。
  她才觉得她喜欢他,在心里偷偷高兴,大冬天里看见枯枝都乐滋滋的——她在傻乐个什么劲儿啊。
  完全是她一头热。
  她连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
  她没有记性,他对她好,她渐渐就把从前心头的疑问忘记了,也许她以为的好,在他那里不过是随手为之。
  她知道她一下想得太多,如果他只是瞒着她,她都没有这样茫然,可是,她确定,连方老伯爷都不知道他的嗓子好了的秘密。
  有什么值得他连自己的至亲都瞒,方老伯爷重病之时都不曾吐露。
  莹月从未如此强烈地感觉到,他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和她的差距,远不止是在家世上。
  她以后要怎么办呢。
  莹月眼睛酸酸地想,她在他编织的梦里沉睡了近一年,她是有多傻啊。
  她不能怪别人太聪明,只能怪她自己,太迟钝了。
  **
  这个时候,方寒霄正在于家。
  “果然有账本?潞王也想找寻?”
  方寒霄点头。
  于星诚慢慢坐了下来:“当真如此,也不意外。”
  推算潞王起来的这二三年时间,正是从隆昌侯得到漕运总兵官的官职以后,两方之勾结于星诚早有心知,又从方寒霄那里得到过确认,只是最终证据迟迟挖不出来。
  “潞王让两位郡王进京就便来寻,而不是去隆昌侯的任上,可见这证据不但有,而且是送回京里藏在了隆昌侯府里——镇海,你回京以前的推断,全部准了。”于星诚徐徐吁出一口气来,正想接着说什么,忽然失声脱口,“难道宝丰郡王是你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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