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殊不大确定地说:“父皇,您说的……是真的吗?上回母妃见到我,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啊。”
皇帝苦涩地笑了笑:“别怕,父皇了解你母妃,她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见自己的儿子,哪有什么不高兴的。”
裴清殊一想,好像也是这么个理。俪妃不想见的,应该主要还是皇帝吧。
去寒香殿的路上,父子俩聊了一路。裴清殊一会儿撒娇做痴,一会儿聪明伶俐,时不时把皇帝逗得捧腹大笑,只觉得自己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若说皇帝对裴清殊好,刚开始还是爱屋及乌的话,那么现在,他就是真心喜欢裴清殊这个小不点儿了。
快到冷宫的时候,皇帝突然收起笑容,意味深长地感慨了一句:“殊儿,你若是年长一些该有多好,父皇就不必整日如此忧虑了。”
裴清殊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不敢多想,只能一脸乖巧地说:“父皇放心,殊儿一定好好学本事,等殊儿长大了就努力做事,替父皇分忧。”
皇帝被他感动的不要不要的,一把将裴清殊搂在了怀里,亲昵地道:“真是父皇的好儿子。”
俩人父慈子孝了一路,气氛和谐至极。
下轿之后,父子俩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流露出一丝明显的紧张。
和上回一样,通报的太监报到俪妃那里就吃了闭门羹。皇帝没办法,只能让人通知恩嫔一声。
听说皇帝和裴清殊来了,恩嫔赶紧出来迎驾。把两人迎进屋后,恩嫔照旧是对裴清殊嘘寒问暖了一番。在得知裴清殊在庆宁宫里过得很好之后,恩嫔竟然激动地哭了。
裴清殊这才想起来,当初把他送出去开蒙,还是孙妈妈和恩嫔的主意,由恩嫔出面说服俪妃的呢!这会儿恩嫔这么激动,也就不奇怪了。
他踮起脚,安慰地拍了拍恩嫔的后背:“姨母您放心,殊儿会好好读书,不会辜负了您的一番心意的。”
恩嫔看他一眼,一边用帕子抹眼泪,一边点头。
裴清殊和恩嫔说话的时候,皇帝就背着手在旁边转来转去,一言不发,眉头紧锁。
他上午刚刚封完御笔,下午开始就要筹备明日元旦大朝的事情。在时间这么紧张的情况下,他争分夺秒地带着裴清殊来寒香殿,可不是为了看恩嫔的。
可是,贸然去见俪妃的话,会不会像上次一样,被俪妃生气地赶出来呢?
就在皇帝纠结不已的时候,一个身着绿衣的宫女走了进来,对皇帝行礼道:“皇上,俪妃娘娘请您过去说话。”
裴清殊一看,来人不是绿袖是谁?
他兴奋地跑了过去,亲热地叫道:“绿袖姐姐!”
绿袖见了他,难得温柔地笑道:“殿下,奴婢陪您玩一会儿,让皇上单独过去好么?”
听到绿袖这么说,不仅皇帝和裴清殊父子俩愣住了,就连恩嫔也呆住了。
俪妃对于皇帝,向来是避之不及的。这一回到底是怎么了,她竟然会主动提出见皇帝,还是单独?
恩嫔的心里,突然变得十分慌张。她不知道俪妃想做什么——是说出当年的真相,还是主动向皇帝求和,离开寒香殿呢?
可无论哪一种选择,都不像俪妃能做出来的事情啊?
以俪妃的性格来说……实在是……太反常了!
第39章 提醒
皇帝怀着既兴奋又忐忑的心情,轻手轻脚地来到了俪妃的房间。
和上回不同的是, 这一回俪妃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首, 一边喝茶, 一边等待皇帝的到来。
见到皇帝来了, 俪妃便放下茶盏,抬眼道:“你来了。”
“哎!”皇帝的脸上,下意识地带了一丝讨好的笑容,“月儿,你终于肯见朕了!”
俪妃闻言勾唇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我为什么叫你单独过来,难道你心里一点儿都没数么?”
皇帝听了这话, 心中不由一沉, 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月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俪妃摇摇头, 颇有几分无奈地说:“罢了,我和皇上向来是想不到一块儿去的,不妨便直说了吧。先前我就同你说过,不要像当初对我那样, 对殊儿太过宠爱。他一个孩子, 自己住在外面,你说是宠他,实则是在给他招怨。这么简单的道理,您还想不明白么?”
皇帝愣了愣,还真没想到俪妃把他叫过来,想说的就是这个。
俪妃一看他那表情, 就什么都明白了。这个皇帝,向来感情用事,根本就不知道用脑子好好思考问题。她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合了皇帝一眼:“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一件事情说两遍。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希望皇上不要让我多费口舌,和您重复第三遍。”
皇帝其实心里头还没怎么想明白呢,不过听俪妃这么说,他下意识地就答应下来:“月儿你放心,朕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朕会暗中对殊儿好,不会再这么招摇。都是朕的错,你身体不好,别生气了。”
俪妃是看到皇帝就来气,皇帝越不让她生气,她反倒越窝火。
不过,好不容易见一次,该说清楚的话,她必须说清楚。
“您现在对殊儿这么好,是不疑心殊儿不是您的孩子了?”
皇帝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殊儿是朕的儿子无疑,朕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俪妃轻轻一笑,眼尾上挑,不自觉地带了一丝风流旖旎的韵味,“皇上此话当真么?”
皇帝有点心虚地避开了她的视线,低声道:“自然当真。”
“那就好。”俪妃撇了撇嘴角,淡淡地说:“我这个人,向来不愿也不屑为自己解释。但是,殊儿是无辜的。他是你的儿子,这一点你无需担心。若是不是,我也干不出来让你替别人养儿子的事情。”
皇帝抬起头,满脸是笑地说:“月儿,朕就知道,你骨子里最善良了,你……”
俪妃不客气地打断他说:“行了,夸我的话,皇上就不必再说了。我是一个不负责的母亲,我心中有数。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把殊儿送给淑妃抚养,我就没打算再把殊儿抢回来。就当是为了殊儿好,以后你就别再带他回来了。”
皇帝愣了愣,忍不住低声问道:“可是你……不会想他吗?”
俪妃淡淡一笑:“想他如何,不想他又如何?我已经耽误了他这么多年,现在能有一个养母真心疼爱他,也挺好的。皇上有没有想过,如果淑妃知道了你逢年过节地就偷偷带殊儿过来,她心里会怎么想?她还会像现在这样真心实意地对待殊儿吗?”
皇帝不假思索地说:“朕很注意了,不会让她知道的!”
俪妃摇摇头,像是看着单纯的孩子一样看着皇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就算淑妃不知道,您心里就不会觉得过意不去么?毕竟,淑妃也是您的女人,还曾为你生儿育女。”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垂下眼睛:“是朕对不住她。”
“皇上对不住的人,太多了。”俪妃苦笑了一声,“既然知道错了,就别一错再错。”
“那……好吧。”皇帝长叹一声,无奈地妥协了,“以后只要你不要求,朕就不带殊儿过来。”
俪妃点点头,轻轻地松了口气:“多谢皇上。我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明日新年,皇上定然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就请回吧。”
“等一下!月儿,朕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皇帝神情有些复杂地问:“你知道卢维进宫的事情么?”
俪妃闻言,不由露出些许诧异的表情出来:“他怎么进宫了?”
“这段时间以来,朕一直在广纳贤才,做殊儿的启蒙老师。卢维毛遂自荐,自愿入宫教他音律。朕想着卢维乃是当世奇才,你和卢维又是故交,便请了他来。”
俪妃浅浅一笑,摇摇头道:“这个阿维,不知道又要做什么,皇上还是多为殊儿预备一位音律师父吧。以卢维的性子,能在京城呆几天还不好说。”
皇帝吞吞吐吐地说:“大齐人才济济,给殊儿再找一位师父倒是不难,只是这个卢维……月儿,朕觉得他是冲着你才入宫的。”
俪妃毫不在意地说:“我与阿维之间坦坦荡荡,他便是冲着我才入宫的,又有何妨?皇上若是介意,赶他出去便是了,不用同我讲一个字。”
“月儿,你可千万别生气呀!朕就只是那么一说。朕要是介意的话,就不会请他进宫了。朕是觉得,卢维是名士,能对殊儿的将来有帮助。要是能让他多教殊儿一段时间,那是再好不过的。”
不得不说,在这件事情上,俪妃对皇帝有一点刮目相看。毕竟卢维和俪妃年纪相仿,也算是郎才女貌。皇帝能够相信俪妃和卢维之间的清白,聘请他入宫,还是有一定胸怀的。
“既然皇上心里已经有主意了,那我就不再过问此事了。左右后宫妃嫔也见不了外男,有什么事情,皇上直接同卢维谈便是。我只想在这寒香殿里,安安静静地写我的书。皇上若能保我清静,我感激不尽。”
皇帝忙道:“月儿你放心,朕会把你保护得好好的,不让任何人打扰到你。”
“那就多谢皇上了。”俪妃说完便别过头去,自顾自地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