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裴清殊愣了一下,突然从床上惊坐而起,感觉自己好像误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他大喊了一声“昭屏”,宋氏和下人们很快闻声而入,拿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有条不紊地伺候他沐浴更衣。
裴清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迷迷糊糊地问道:“我睡了多久?”
宋氏温柔地答道:“足足四个时辰呢。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殿下这下子可是睡颠倒了。”
裴清殊颇为头疼地说:“怎么不叫醒我?”
“看殿下睡得太香,没舍得。”
裴清殊就不好说什么了。
睡了一整个白天,又洗了个澡,换上身松软的家常衣服之后,裴清殊突然觉得自己精力前所未有的充沛。
用过晚膳,他边陪冬哥儿玩儿,边陪宋氏说话。
冬哥儿再有一个月就要满周岁了,正是学说话的时候。所以夫妻俩很注意,不该说的字眼绝对不会传到冬哥儿的耳朵里。
“四皇子想的恐怕是太简单了。我大伯母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恐怕不会轻饶了大堂嫂。”
四皇子和淮阳长公主虽然是血缘上的姑侄,但二人几乎没什么交集。所以四皇子对淮阳长公主的了解,甚至还不如宋氏这个侄女多。
“现在只能指望着承恩公能强硬一些,护着自己的嫡长女了。不然大堂嫂她,很有可能会被……”
宋氏顾忌着孩子,话没有说全,可裴清殊已经懂了。
“我知道你重情义,和左氏的关系也还不错。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的这些事情,实在是说不清楚谁对谁错。这几天,你还是先不要回恪靖侯府了吧。”裴清殊有些担心地说:“我怕会牵连到你身上。”
宋氏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殿下放心,我现在也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了。我是冬儿的母亲,我不会那么糊涂的。只是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难免有几分担心罢了。”
“别担心,就像你说的,承恩公一定会护着左大姑娘的。你看看左三姑娘就知道了,她都快二十岁了,还是不肯嫁人,承恩公夫妇不也都由着她么?像他们这样宠女儿的人家,怎么可能置女儿于险境而不顾?”
宋氏颔首道:“殿下说的也是,可能是我太杞人忧天了吧。”
……
裴清殊睡了一整个白天,晚上实在是睡不着。
把冬哥儿哄睡之后,他本想去看看怀孕六个月的南乔。谁知他才刚迈出兰章阁的大门,就被溢彩轩,也就是傅氏身边的大丫鬟花宜给拦住了,说是他们家姑娘亲手做了夜宵,想要请十二殿下过去尝尝。
裴清殊晚上吃得很饱,实在是不想吃什么夜宵。
但他知道,傅氏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根本就是在邀宠,而不是想和他一起吃什么夜宵。
所以裴清殊还是去了。
倒不是说他有多喜欢傅氏,主要是因为这次南巡裴清殊没带傅氏一起去,就已经有些下了她的面子了。
要是傅氏主动,他还不过去的话,只怕傅氏心中会生怨。
如果她因此而迁怒于南乔,甚至是南乔肚子里的孩子的话,那就很麻烦了。
要说起来,男人的身体还真是奇怪。裴清殊来到溢彩轩之前,明明对傅氏并没有什么旖旎的想法。可等傅氏脱光了衣服,在他身上扭来扭去之后,裴清殊还是起了反应。
正好他现在睡不着,干脆就拉着傅氏折腾了大半宿。
许是折腾得有些狠了,早上裴清殊从溢彩轩离开的时候,傅氏还是睡得很熟。
裴清殊临走前看了一眼她熟睡时的样子,发现傅氏微微张着嘴巴,嘴角还有一点口水,再加上脸上还有一点婴儿肥的缘故,使得她的睡颜看起来就像孩子一样天真。
裴清殊觉得,他还是更喜欢这个时候的傅姑娘。
……
如归楼那边的动作很快,裴清殊用早膳的时候,燕修便亲自带着消息过来了。
得出来的结果,颇有些出乎裴清殊的意料。
“殿下派出的第一个信使,是在京城附近突然失踪的。也就是说拦住他的,很有可能是当时留守在京城之人。”
“但殿下派出的第二个信使,却是在临安附近就突然不见了。”燕修看着裴清殊的脸色,低声说道:“所以说这个人,很有可能就在皇上南巡的队伍之中……”
裴清殊心中咯噔一声:“会是十皇兄么?”
在伴驾的那些人里,裴清殊只和十皇子不对付。
“这个,属下还要花时间继续调查。毕竟临安那边,我们的人还不是很熟……”
裴清殊理解地点点头道:“本王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燕修走后,裴清殊一个人静静地想了许久。
如果燕修的调查结果属实的话,那么劫走裴清殊第一封信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全皇贵妃母子那边的人。
可是在南巡队伍中,还能截走裴清殊信件的人……真的会是十皇子么?
不是裴清殊小瞧十皇子,他是真心觉得,十皇子没有那个能力。
而且那个时候,老十撞破了脑袋,整天缩在屋子里夹着尾巴做人……怎么还有精力做这种事情?
但裴清殊真的宁愿是十皇子做的。
不然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残忍的真相。
第219章 愤怒
在裴清殊思考这个问题的同时,傅煦也在琢磨同样的问题。
从翰林院下值之后, 傅煦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钦天监, 找公孙明一起出宫。
公孙明好笑地看着他说:“阿煦, 你怎么这么缠人啊, 还要我陪你一起回家?”
傅煦正色说道:“别乱讲,我有正经事要问你。”
“你什么时候不正经过了?”公孙明打了个哈欠,不在意地道:“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相比于公孙明的随意,傅煦却是很郑重地确认过左右无人之后,方低声说道:“我想来想去,当初知道殿下要提醒四皇子的,只有我们三个, 还有淑贵妃娘娘。当着殿下的面, 我没好意思问你。是不是你……拦下了殿下的第二封信?”
公孙明诧异地看向傅煦:“阿煦,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傅煦如实地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因为这样做对殿下来说,是有利的事情。我认为你有可能出于为了殿下好的目的,而帮他做这件事……”
公孙明好笑地看着傅煦:“阿煦我问你啊,如果我承认是我做的, 你会怎么样?去告诉殿下么?”
傅煦想了想, 摇了摇头:“不会。因为我也想过这么做,所以我能理解。”
“那你最后又为什么没做?是因为四皇子也算是你的姐夫么?”
傅煦诚实地说:“对。虽然我是全心全意支持十二殿下的,但我没有这个勇气去替整个傅家做选择。可是你不一样。公孙家和四皇子并没有任何牵连。”
公孙明哈哈一笑:“阿煦,你说的很对。不过很遗憾,你猜错了——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
“当真?”
“自然当真。你都说了不会去找殿下揭发我了,我还有什么必要瞒着你呢?”公孙明一脸无辜地说:“真的不是我。”
“那……该不会是虎子吧?”傅煦刚说完, 就摇了摇头,“不可能,他向来听殿下的话,绝不会擅做主张的。”
“哎呀,你这个人呐,这么较真做什么?燕修他们不是已经派人去查了么?等过些日子,真相自然会浮出水面的。”公孙明拍拍傅煦的肩,“有这个功夫,咱们还是好好计划一下,看看能不能趁机扳倒二皇子他们吧。”
……
最近一段时间里,恪靖侯府基本就没有消停过。
先是抓到了长媳左氏“偷人”,再是发现宋安并非宋大公子亲生,然后又闹到皇宫里去,把宋安送走……
从宫中回到恪靖侯府之后,淮阳长公主就把小宋安的东西全都给砸了。
砸不了的就叫人拿去烧掉,总之只要是有关于宋安的东西,她一概不让留,也不让人把东西送到四皇子府去,直把恪靖侯府里弄得一片狼藉。
宋大公子看不下去,忍不住冲过去拦住母亲:“您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毁了我、毁了逍儿的幸福还不够,您还要毁了这个家么?!”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给我滚到一边去!”淮阳长公主像一头愤怒的母狮子,毫无形象地对着儿子破口大骂:“当初要不是你非要娶那个不守妇道的贱女人,我们家会变成如今这样么?她给你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子,难道你就不生气?!我告诉你,要不是她偷的汉子是我们裴家的人,我非要杀了她生的那个小杂种不可!”
“母亲!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呢?!”宋大公子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不管怎么说,安儿都叫了您七年的祖母。就算他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您也不至于恨他恨到这种地步吧?”
淮阳长公主没好气地吼道:“你懂什么!他的存在,就是对我们宋家莫大的侮辱!”
宋大公子虽然是当年名满京城的“京城四公子”之一,但很奇怪的是,淮阳长公主一直看不上自己这个温文到甚至有些软弱的大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