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氏坐下之后,宁妃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对裴清殊夸赞道:“这孩子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妙人儿。逢年过节的时候,一在宫里瞧见她,我就管不住自个儿这双眼睛,总往她身上瞧。真是个标致的女孩儿。”
在太后和六皇子相继过世之后,宁妃曾经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怎么爱和别人说话了。
不过自打皇帝把曾云送给宁妃抚养之后,宁妃就变得活络了许多,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没什么架子、好相处的长辈。
所以每回遇见了,裴清殊都乐意和她聊上几句。
因为宁妃这个人就和她的封号给人的感觉一样,和她交谈时,总会让人打心底里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宁静与平和。
裴清殊侧过头看了钟氏一眼,见她笑得害羞,便替她对宁妃说道:“宁妃娘娘不知,妙珠她不仅生得美,性子也很好呢。您要是不嫌弃的话,以后回京了,就叫她多去您那儿走动走动,省得她老闷在屋子里头看书,见天儿地不见太阳。”
“好啊,那我可是求之不得呢。”宁妃说着,转过头看了小曾云一眼,“有这么个温柔漂亮的姐姐陪着,我们云儿肯定要高兴坏了。”
钟氏听了这话,不由以手掩唇,轻轻笑了两声:“宁妃娘娘,您是不是算差辈儿了呀?云儿是三公主的女儿,是十二殿下的外甥女。她若是叫我姐姐的话,殿下该叫我什么呢?”
宁妃听了,摇头笑道:“看来我是上了年纪,开始老糊涂了。也是,你虽然年轻,但也到了生儿育女的年纪了。按着辈分,云儿该当叫你一声舅母才是。”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正是相谈甚欢的时候,不想不远处的曾云,突然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哭声。
宁妃一改平日里淡定从容的模样,大惊失色地站了起来,朝小曾云冲了过去,着急地将幼小的女孩儿抱在怀中。
“云儿不哭不哭,怎么了,快告诉外祖母呀。”
三公主虽然不是宁妃生的,可曾云和宁妃的感情极好,私底下一直是称呼宁妃为外祖母的。
曾云用小手抹了抹眼泪,却是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伸出手指了指一旁站着的成年男子。
宁妃抬眼一看,发现不知何时,老十竟然站在了那里,手里还抓着小曾云用来抽陀螺的小鞭子。
第207章 口角
宁妃见了,不由颤声说道:“十皇子, 你这是在做什么?”
十皇子将手中的鞭子丢在地上, 漫不经心地说:“这小崽子没长眼睛, 打到我身上了, 我就顺手把鞭子拿了过来。”老十说着,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好像要证明他的清白一样,“我可没打她,是她自己哭的啊!”
宁妃气得要命,一边护着曾云,一边站起来瞪着十皇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云儿怎么说也是你的外甥女, 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呢?”
十皇子轻蔑地看了被宁妃护着的小女孩一眼, 鄙夷地说:“得了吧, 我可不想认反贼的女儿做外甥女!”
曾云虽然才四五岁大,但她从南疆来到京城,又住到宫里,这种经历不是谁都能有的。特殊的经历, 使得她小小年纪, 就已经不知看了多少人情冷暖,心思向来敏感得很。
她本来就知道自己的祖父和父亲做了坏事,全都被杀了,连续做了好久的噩梦。刚到宫里那阵子,她甚至都不敢跟别人说话,全靠宁妃一直耐心地陪伴着她, 慢慢地帮她打开心扉,小曾云才渐渐恢复如常。
现在听到十皇子这么说她,曾云忍不住哭得更伤心了。
但她只有刚刚被十皇子抢鞭子的动作弄得摔倒之后才因为疼痛哭得很大声,等宁妃一过来,她就拼命忍着,连哭都不敢大声哭了,生怕惹得宁妃担心。
可宁妃还是被老十给气了个半死。
“好,就算你不顾血脉亲情,可云儿是个女孩子,她还不到五岁,你怎么忍心这么对她?”
宁妃越想越生气,但她向来温柔和善,不会与人吵架。和老十站在一块儿,那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老十知道宁妃是个不得宠的,娘家又无权无势,所以一点都不怕她:“我说宁妃娘娘,你不要颠倒黑白好不好?明明是这个逆贼之女先打到我身上的,我只是本能地自保而已,她就哭成了这个样子,好像我杀了她全家似的。真是的,晦气!”
十皇子说着就要走,可他瞥了眼裴清殊之后,突然顿住脚步,露出一个凉凉的笑容来,充满恶意地对宁妃说道:“宁妃娘娘,看在死去的六哥的面子上,我提醒你一句吧。别人家的孩子,给口吃的就得了,那么精心护着做什么?您就不怕长大之后养出个白眼狼来?而且这老天爷啊都是公平的,小时候越受宠的孩子,越容易短命,您可别又养死一个了。”
宁妃被他戳到痛处,气得心肝俱颤,肝胆欲裂,却又不知该拿老十如何是好。
像个乡野泼妇一样冲上去和老十厮打,这种事情,宁妃是决计做不出来的。
就在宁妃感到一阵绝望的时候,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的钟氏站在一旁,突然喊道:“不好了殿下,宁妃娘娘被十皇子气得晕倒了!”
宁妃虽然向来不掺和宫廷纷争,但这并不代表她对后宫妃嫔惯用的招数一无所知。听到钟氏这么说,宁妃立马会意,顺势歪道在钟氏身上。
裴清殊配合地说:“福贵,快去通知父皇,请父皇传太医!”
老十见了,十分不高兴地上前阻拦:“老十二,你多管什么闲事?”
十皇子本来只是嘴贱,知道宁妃软弱,拿她们孤儿寡母的过过嘴瘾罢了。要是闹到皇帝那里去,他肯定是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的。
他说着就要去拦福贵,结果刚走出两步,就觉腕上一痛,原来是裴清殊突然伸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十皇子愤怒地说:“老十二,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请十皇兄把方才对宁妃娘娘说过的那些话,再同父皇亲口说一遍。让父皇好好地看一看,十皇兄是多么的正义凛然。”
“你少来这套!为了这么点小事劳烦父皇,没必要!”
十皇子说着,就试图甩开裴清殊的手,结果发现自己竟然甩不开。
裴清殊冷笑一声,微微挑眉道:“十皇兄是想和我过几招么?”
裴清殊虽然不像大皇子那样天生力大无穷,但他这几年一直有在坚持习武,又带兵上过战场,身上自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十皇子这种连三脚猫的功夫都不会的人,突然之间感到一阵害怕,不敢再试图逃跑了。
福贵动作很快,加上他曾经是御前的人,说话分量很重。
很快,他就领了御前太监梁德,还有一名御医过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钟氏的三叔小钟太医。
梁德一见十皇子和十二皇子这架势,就知道今天晚上有热闹看了。
“传皇上口谕,传十皇子、十二皇子至梁州问话!”
梁德说完,便弯下腰,亲自抱起了小曾云。
有了皇帝的口谕之后,裴清殊就是撒开手,十皇子也绝对跑不了了。
不然他就是违抗圣旨,老十还没有这个胆子。
到了皇帝那里之后,裴清殊发现俪妃就坐在屏风后面喝茶。
老十一看见俪妃在就慌了——有俪妃给裴清殊坐镇,还不是裴清殊想怎么样,皇帝就会依着他么?
于是十皇子决定先发制人,进门后不过几息的功夫,他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委屈至极对着皇帝大声地述说了自己是怎么走在路上,无缘无故地被曾云的鞭子抽到,宁妃又是怎么护犊子指责他,裴清殊又是怎么对他动粗的,说的好像全都是别人的不是一样。
皇帝沉着脸,看向裴清殊:“殊儿,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裴清殊并没有像十皇子那样走苦情路线,比谁的嗓门更大,而是以一个目击者的姿态,不卑不亢地将事情的经过说出来。
他并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原原本本地把老十的话复述下来,就足够使皇帝愤怒了。
十皇子看到皇帝的表情一点一点地变了,赶忙膝行上前,抱住皇帝的大腿,声泪俱下地说道:“父皇,请您相信我,十二弟这纯属诬陷呐!!”
说着他又顶着一脸的鼻涕眼泪,愤愤地看向裴清殊,好像自己本是一个仁慈友爱的好哥哥,却平白无故被弟弟陷害了一样,委屈得不得了:“十二弟,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莫不是因为我在户部比你做的久,你就想出这等阴毒的计策,想要把我赶走么?!”
见裴清殊不说话,十皇子还以为裴清殊是词穷怕了他了,于是“乘胜追击”,继续追问道:“而且你刚才说的那些,可有证据?!可别让你的女眷和下人给你作证,他们可都是你的人!口说无凭,你休想陷害我!”
裴清殊看着十皇子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上蹿下跳地演完了这场独角戏,简直都想给他鼓鼓掌了。
皇帝见了,皱起眉头,对一旁的梁德吩咐道:“去看看,宁妃醒了没有。”
皇帝说完,又走向一旁的曾云。缓缓蹲在她身边之后,皇帝抬手虚虚环住还在抽噎着的小姑娘,十分和蔼地问道:“云儿不哭,云儿告诉外祖父,谁说的是真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