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他却不曾动半点心思。
玉婉越想越觉得委屈,一时忍不住,竟哭出了声。
徳昭听得耳边抽泣的声音,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闹腾,想哭到别地哭去。”
他这一声严厉,透着几分厌恶,玉婉哪里敢再哭,傻傻地愣在那。
徳昭想了想,正要开口让她出去,玉婉却忽然跪了下来,一头扑倒在他膝上,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仰面对着徳昭,“王爷……我从小命苦,父母早亡,卖身为奴,幸得代王妃相救,而后又进了您的府里,我只愿此生此世做牛做马,好好伺候王爷,王爷您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她对着那张画像,揣测了千百遍宋阿妙哭泣撒娇的模样,为的就是博取徳昭的怜爱。
没有男子会对心爱之人的哭泣容颜而无动于衷的。
玉婉道:“爷,既然进了府,就是您的人了,替奴婢重新取个名儿吧。”
她不介意做宋阿妙,她要的,是徳昭亲口喊她阿妙。
她要阿妙这个名字。
徳昭盯着她,一双深沉黑眸,看不透是喜是怒,那目光像是有穿透人心的力量,玉婉不敢直视,轻巧地瞥开目光,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许久,徳昭终是开口,声音冷漠,似冬日的寒冰,“信不信本王往你脸上割几道口子?”
一句话,清楚明了。
长得再像,也终究不是宋阿妙。
若想凭一张脸得到些什么,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玉婉禁不住一抖,知趣地往后一退,匍匐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徳昭继续看书。
时间一点点过去,玉婉跪得连膝盖骨都要碎了,大着胆子开口:“爷,奴婢先行告退?”
徳昭冷笑一声,放下书,起身踱步至她跟前,一双修长的手猛地扼住玉婉的下巴,“既来了,何必要走?”
玉婉心里雀跃,以为他终是肯让她作陪了,羞滴滴地应下:“一切全听王爷的。”
说罢就要跟着徳昭往里间的床榻而去。
徳昭停下步子,神情冷淡,指了指墙角,“跪屋子中间太挡路,就跪到墙边去罢。”
言下之意,是要她跪一夜。
玉婉面容失色,想要开口求情,还未来及张嘴,便望见徳昭狠戾的一个眼神抛过来。
玉婉不敢多说,只能往墙角边跪着。
床榻上,徳昭反手抱头,盯着床帐子垂下的流苏发呆。
玉婉虽不是阿妙,却还是有点用处的。
他倒要看一看,幼清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
第二天,玉婉在书房与徳昭待了一夜的消息传了出来,早起的婆子说得有声有色,又说玉婉从书房出来时腿都站不直,一张小脸苍白着,直呼着喊疼。众人一听,纷纷红了脸。
不曾想爷竟这样勇猛。
说来说去,又说到幼清身上,难免将其拿来比较。
不知是谁,说出一句:“说不定爷更喜欢这个新来的姑娘,听说是代亲王那边送来的,背后有靠山,比屋里那个强多了。”
大家不敢附和,毕竟之前徳昭对幼清的宠爱有目共睹,玉婉就是再怎么得宠,那也不一定持久。说不定就只是这一次呢。
在众人纷纷持观望态度之时,徳昭似乎抛出了答案。
自那夜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与幼清同寝过,每晚都宿在书房,夜夜让玉婉作陪,并时不时当着众人面赏她无数金银珠宝。
众人纷纷传,如今玉婉才是徳昭心尖上的人。
都上赶着讨好她。
玉婉表面风光,心中却是有苦说不出。外头都说徳昭如何疼她爱她,甚至想让她为王府传宗接代,殊不知,她与徳昭待了这么多个夜晚,徳昭连她的手都不曾碰过。
说得好听是夜夜作陪,说得不好听,其实就是每夜罚跪。
玉婉知道,她其实就是徳昭拿来刺激幼清的一枚棋子,徳昭从来就没正眼瞧过她。
长得和宋阿妙相似又如何,终归是老情人,哪里比得上幼清这个新人。
玉婉恨啊。
一方面她享受着众人对她的追捧,一方面她又害怕,怕不知何时徳昭就不再传她,那么到时候她连跪墙角的资格都没有。
偏生她又不敢去动幼清,至少她自己是没有这个能耐去动幼清的。
徳昭宠爱玉婉的消息传到太妃那里,太妃很是高兴,派人去请玉婉。
玉婉听得太妃要见她,一时有些紧张。
进府之前,代王妃同她说过,送她入睿亲王府,也是黄太妃的意思,是以她不敢怠慢,里里外外整理衣袍头饰,这才跟着嬷嬷往太妃屋里去。
她进门的时候,太妃正好在品茶,抬眸见着玉婉,惊得连手里的茶具都摔碎了。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太妃上前,仔细端详玉婉的脸,而后又瞧瞧她的手,又摸摸她的耳朵,将玉婉一把搂入怀中,“阿妙,你就是阿妙啊。”
玉婉低下头,乖巧地喊了声:“太妃。”
太妃欢喜地摇摇头,“从前你喊我黄娘娘,不喊太妃的。”
玉婉立马改嘴,“黄娘娘。”
太妃笑着拍拍她的后背,一口应下,“嗳,我的乖阿妙,当真是一点都没变。”
玉婉知道,太妃这是彻底将她当成宋阿妙了。
如此也好,虽未能凭借这张脸捞着徳昭的欢心,但只要讨得太妃喜欢,就不怕没有立足之地。
两人说着话,太妃越看她越觉得喜欢,当然了,更多的是因为她那张酷似宋阿妙的脸。
仿佛只要长着这张脸,说什么都是好听的。
加上太妃对幼清的厌恶,只恨不得徳昭多多疼爱玉婉。
玉婉也不是个笨的,但凡太妃问起她和徳昭的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拿捏恰当,几句话就哄得太妃连连大笑。
“你且放心,徳昭是我儿子,他虽面冷,心却热得很,但凡入了他眼的,他定不会亏待。日后你若能生下一儿半女,我定进宫为你请名分。”
玉婉高兴,有了太妃这话,就像是有了一颗定心丸,多日来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是安定下来。
忽地她想到幼清,只觉得心口仿佛被人刺了一下,连带着面上笑容都消失了。
太妃忙地握住她的手,问:“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玉婉抬头,眼泪盈眶,“黄娘娘,能得您这样喜爱,是奴婢三世修来的福气,王……王爷待奴婢也好,这一切一切都是极好的,只是……”
太妃立马想到幼清,“难不成那个丑丫头欺负你?”
玉婉摇头,“不是,奴婢只是觉得愧疚,毕竟是那位姐姐先来的……”
太妃拍拍她的手背,“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难怪徳昭这样疼爱你。”
玉婉低头不语。
太妃又道:“现如今徳昭身边既然有了你,那就无需再让那个丑丫头在府里待下去了。”
玉婉心中一喜,面上却依旧平静,“黄娘娘,您是要赶幼清姐姐出府吗?”
太妃一笑,“傻孩子,怎么能用赶这个字呢,我是要开恩放她出府。”
☆、第47章 出府
一连半月,假意宠爱玉婉的这些日子,徳昭特意命崖雪探察幼清的心思变化,结果幼清和从前并无两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压根就没有任何变化。
相反的,据崖雪回禀,他不在东屋的这些日子,幼清比以前更开心了。
徳昭听得怒气冲冲,不等崖雪说完,便急急屏退她。
一个人坐在屋里生闷气。
最后耐不住性子,寻了个理由,往东屋而去。
哪想她竟不在。
“姑娘往连嬷嬷那边去了,刚走的。”
多日来徳昭第一个进东屋,丫鬟们都觉得好奇,以为他终于回心转意了。
幼清待人好,从不摆架子,赏罚分明,东屋的丫鬟们都喜欢她,自然不想她失势,却又不敢贸然留下徳昭。
徳昭喝了一整壶茶,幼清还是没回来。
他只得找借口:“将爷的衣袍收拾好。”
也不说是哪些衣袍,是夏季穿的还是冬季的,只让人一件件全摆出来晒,然后慢悠悠地挑。
等幼清回院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庭院里摆满了徳昭的衣袍,众人纷纷跪在屋外伺候。
幼清走进屋一看,果然见得徳昭在屋里头。
“王爷大福。”礼数还是该有的,态度依旧拒人于千里之外。
徳昭原等得心急,一见她来,立马变脸,恢复成以往冰冷高傲的姿态,“恩。”
两人谁也不理谁。
半晌,徳昭忍不住,斜着眼睛望她那边瞄,见她坐于案上,面无表情地看账本,仿佛当他是个空气人,连看都不曾看一眼。
徳昭气闷,面上仍装得云淡风轻,交待一句:“等会让丫鬟们将爷的衣袍收拾好,送去书房。”
幼清头也不抬,“好的王爷。”
再无二话。
屋里寂静,徳昭瞧着她这样态度,只觉得心肝脾肺都要气出血,多日来同玉婉之间的逢场作戏,她竟不曾有任何感触。
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软软的,没有一丝效果。
徳昭站起来,一步步走过去,“过几日我要出府,半月后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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