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徳昭却在这时伸出手,不由分说,上来就要背她。
幼清一怔,理直气壮地拒绝:“我是手受伤了,又不是脚受伤,还是能走路的,不要你背。”
徳昭还想再说,幼清已经甩头大步往前。
等回了屋,徳昭立马唤了太医,太医为幼清瞧过手伤后,只说无碍,甚至不用开药,不提重物休息几天即可痊愈。太医前脚刚走,后脚太子便领着毓义毓明过来,问:“九堂哥身子不适?”
幼清忙地躲起来。
徳昭轻描淡写道:“头有些晕,太医已经瞧过了,没什么大碍,劳烦殿下关心。”
太子松口气,关切地又问了些话,待了约莫半个钟头才离去。
临走前,毓义特意慢了半拍,往屋里瞧了一遍,嘴角勾笑冲徳昭道:“九堂哥,晚上注意身体啊。”意有所指。
徳昭轻拍他的脑袋,“不正经。”
毓义还欲再说,徳昭已将他赶了出去,板着一张正经脸将门重重关上。
太子站在前方喊:“三弟?”
毓明也喊:“你怎么能让殿下等啊?”
毓义一撩长袍,踱步往前。
“来了。”
屋里,徳昭喊了声:“他们走了,出来罢。”
幼清从屏风后探出脑袋,眼珠子转了一转,在屋里扫一圈,见果真无人,这才整整裙角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徳昭指着她的手问,“待会洗漱更衣怎么办?”
幼清低下头,嘴上嘟囔道,“我自己能行的。”
片刻后。
幼清满头大汗,总算是将衣裳换好了,手疼得已经动弹不得,旁边徳昭单手拄着下巴,饶有趣味地问:“衣服换好了,接下来呢?”
幼清动作艰难地打手洗脸,咬紧牙关,第一次觉得洗脸竟然是如此困难的事,巾帕都拧不干,湿哒哒地往下滴着水。
身后伸出一只手,替她拿住了巾帕,徳昭站在她背后,双手从她的腰间环过去,拧好巾帕,“还是让我来罢。”
幼清张嘴欲婉拒。
徳昭乃能容她拒绝,以前下意识便是用强,如今学机智了,嘴皮子上尽捡好话说,同她讲道理,终于哄得幼清乖乖坐下。
隔着温热的巾帕,他的大手轻柔地在她脸上移荡,细致而小心。
第一次被个男人伺候着洗脸,而且这个男人还是至高无上的王爷,幼清有些懵神。
所以当徳昭顺势打水要为她洗脚时,她几乎慌得没一脚踢过去。
事实上,踢也是踢的了,只是刚踢出去便被徳昭接住,他面无表情地将她的双脚托着按回盆里,专心致志琢磨该如何为人洗脚。
幼清吓得喊:“……你做什么……”
徳昭坦荡荡地看着她,眼神里一片清明,“你手受伤了,不方便,我替你洗脚。”
他说这样的话,半点不觉得难为情,幼清却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太、太亲密了些。
“……不用了……”
徳昭充耳不闻,双手轻轻按在她的脚背上,缓缓移动,一双眸子盯着她白嫩的脚丫,喉头一耸动,想到了昨晚拥她入怀时她身上暖暖香香的气息。
他爱怜地抚过她的玉足,手下动作又慢又轻,像抚摸珍宝般那样,一点点地蹭着她的肌肤。
幼清羞红地将脸撇开,嘴上道:“洗好了吗,我困了。”
想要将脚收回来,又怕溅他一身水,只得暗自忍下心中那股子不安和动荡。
过了许久,他终于放开她的脚,为她擦脚,又将她抱上床,掖好被角,轻声漫语:“你先睡,我去洗漱更衣。”
幼清点点头,脸上两坨绯红。
一想到今晚又要同他共寝,她心里就紧张,越是紧张,越是睡不着。
等他洗漱完毕回来后,她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吊纱顶发呆。
徳昭掀了锦被躺进去。
夜深人静,寂寂无声。
“在想什么?”
“想明天吃什么。”
徳昭一噎,半晌,他又问:“今天和我一起过得开心吗?”
幼清想了想,“挺开心的。”
徳昭一喜,问:“那我明日也带你去出去玩儿。”
幼清应道:“好啊,一想到又能吃到那些好吃的,就止不住地开心。”
原来是因为有好吃的才开心,不是因为同他待在一起。
徳昭叹口气,心里忽地有些空空的,下意识想要去牵她的手,刚抬起手,未曾碰到,忽地手指尖一热,有东西挨了过来。
是她的手。
徳昭怔了怔,一时未曾反应过来。
她鼓了莫大勇气才将手伸出去的,这会子胆怯了,见他没有反应,索性悄悄地准备缩回去。
却被他一把扼住。
他紧紧牵住她的手,以不可抵挡的气势,侧身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她的手,放在他的胸膛前,里头有颗火热的心砰砰跳动。
那是他对她的情意。
“以后、以后都这样,好不好?”他几近恳求地在她耳边细语。
幼清迟疑半秒,而后点了点头,声音几不可闻,“好。”
·
德庆自北京城出发,带了齐白卿和福宝。
一路上齐白卿易容而行,德庆花大价钱为他弄了张人皮面具,极为漂亮,他本就生得俊朗,但这样一张面具戴上去,竟比原来还要好看许多倍。
中途歇脚的时候,时常有行人往齐白卿这边瞧,瞧得他特别不自在,忍不住问德庆:“难道不该低调行事吗,能不能换一张?”
德庆摇摇头,眉眼荡起笑意,“不换。”
齐白卿作势要撕下面具。
德庆立即抽出刀子,抵在福宝脖子上,“你敢轻举妄动,我就一刀割了她。”
齐白卿从此不敢再提面具的事。
等到了洛城行宫,德庆先去的是大行宫,而后得知他们在小行宫,乐得一人占了大行宫住。
他本就不得皇帝喜欢,不屑于在这样小的事情上虚伪讨好,非得住到那劳什子破烂屋子里去。
待在大行宫收拾好东西,德庆领着齐白卿往小行宫而去,路上正好碰见毓明和毓义两兄弟。
毓明一见齐白卿,就同德庆道:“大堂哥,你这是从哪找的侍从,长得好生漂亮。”
德庆意味深沉地看了看齐白卿,齐白卿生怕被人瞧出端倪来,埋着头不敢吱声,连大气都不敢出。
旁边毓义没说话,将齐白卿从头到尾打探一遍,带着毓明走开了。
待走出了一段距离,毓义板起脸训毓明,“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敢到跟前同他打趣?”
毓明郁闷道:“平时你和九堂哥说话不也这样么。”
毓义继续走,“九堂哥与他不同,九堂哥平时虽看着凶狠,但只是表面上的,他不同,他是真狠,总之你同他远着些,没事别搭腔。”
毓明追上去,眼睛放光彩,“带个那么漂亮的男人在身边,你说他是不是好那口啊?”
毓义睨他一眼,毓明不知好歹继续道:“我瞧着啊,说不定他这次来,就是送人的,九堂哥不是一直没女人么,外面传他克妻,但可没说他克男人啊,没准那个漂亮男人就是拿来送给九堂哥的……”
话没说完,毓义已经一巴掌挥他后脑勺,当即疼得他嗷嗷叫。
入了小行宫,德庆并未往太子那边而去,而是直接领着齐白卿往徳昭屋里走。
此时幼清正在屋里为徳昭磨墨,他正要写信发给北京城。
屋外崖雪通传,“王爷,礼亲王来了。”
徳昭凝眉,笔下一顿,转头沉声问:“礼亲王,哪个礼亲王?”
他是完全没有想到德庆会跟过来的。
德庆不顾屋外侍从的阻拦,已经闯进屋里,谦和柔善地同徳昭打招呼:“九弟,小辞数日,别来无恙。”
他说着话,似狐狸般的一双眼轻轻从徳昭身边扫过,触及幼清,不由地敛了敛眸子,只瞬间的功夫,已恢复平时那副君子淡雅如兰的模样。
徳昭并不是很想见到他,语气冷硬:“大哥到洛城来,怎么不事先打个招呼?”
德庆抿唇一笑。
两人对视,眸子里似有刀剑相拼。
齐白卿跟在德庆身后,小心翼翼地抬起眸子,一眼看见幼清,她站在徳昭身边,从容而淡定,完全没有以前在他跟前说起徳昭时的恐惧不安。
经过了这些日子,或许她已经接纳了徳昭。
她可能早已经是他的人了。
他那样痴痴地看着,目光哀怨,想要靠近却又敢靠近,隔着这几尺的距离,遥遥相望。
可悲的是,她却不曾抬头看他哪怕一眼。
齐白卿自嘲轻笑一声,看了又如何,他披上了陌生的面具,就算她看了,也不可能认得出。
幼清在这时抬起眼来,余光瞥见德庆身上站了个青袍男子,面貌俊美之至,可与徳昭一较高下。
明明没有见过的,却又觉得眼熟得很。
她往那边多看了几眼,徳昭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顺着视线去看,德庆往旁一遮,正好挡在齐白卿身前。
徳昭眉头一锁,他向来是不喜欢打探人相貌的,更何况又是德庆的人,那就更不屑了,便移开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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