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妃心有戚戚都不敢接话,宋妃面色惨白,眼神涣散不似作假。
我思量了一下太后的神色,连宋祁都不知道的,保不齐就是当年的宫闱密辛。
这宫里我能想到的有一个人,或许知道。
待众妃都散开后,“锦屏,许久未去过南苑了,既然顺路,就去逛逛吧。”
方姑姑还是老样子,不紧不慢地行礼,“奴婢参见昭仪娘娘。”
“姑姑请起。”
我不说话,方姑姑也不主动问,只是束手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她总是这样,低眉顺目间透着一种无端的骄傲和倔强。
“方姑姑,本宫也就不饶什么圈子了,大皇子昨夜失踪,想来姑姑在这宫里也是有眼睛和耳朵的。”
方姑姑点点头,“大皇子失踪是阖宫的大事,到处都搜查过,奴婢这里也是。”
“那姑姑可知今日找着了,太医却说,大皇子中了毒。”
方姑姑依旧不慌不忙的样子,“大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的。”
我瞧够了她的淡定,冷不防转过语调,“太医说,大皇子中的,是乌枝的毒。”
方姑姑的脸色徒然一变,我心里便有了底,“本宫年轻,是以特意来请教姑姑,这乌枝,可有什么忌讳?”
她缓缓跪下,“娘娘明鉴,奴婢是承德二十八年入宫的,并未见过此物,只听姑姑训诫,擅自议论者,杀无赦。”
故事要从先帝的宠妃娴贵妃处讲起。
娴贵妃入宫时,现在的太后还是皇后,宫里藏不住美人,可美人多见,皇后并未放在心上,更何况娴贵妃出生信阳王氏,不是歪瓜裂枣断没有撂牌子的道理,这留了牌子记了名,宫里便多了一个小小的婕妤。
当时宫里有个丽嫔很是得宠,便有人把王氏美貌的消息放了出去,话传着传着就传到了皇帝耳朵里,立时便翻了这个王婕妤的牌子,可这信阳王氏培养出来的女儿又岂是空有美貌的,诗词歌赋温婉柔情自是不提,于是这牌子一翻就翻了一个月。
宫里有人坐不住了,可皇帝想宠又岂是旁人能拦得住的,虽说不是专宠,也是五六年间盛宠不衰,一路生了皇子,做了贵妃,好在这皇子说话有些问题,是个结巴,没有继位的可能。
可娴贵妃又怀孕了,若生下来的是个健康的皇子,那眼见就要把皇后比下去问鼎中宫了,谁能不急呢。
这娴贵妃也是有手段的,明枪暗箭躲过了,大风大浪经过了,最后就折在了这乌枝上。
一尸两命。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一时间宫里血流成河,人人自危,可众人的心头刺终于除去了,至于是谁下的手,怎么查也没查到,只是这后来,乌枝就在宫里绝迹了,不止是宫里,整个楚京,乃至整个楚国都无人敢种。
曾有衷心的大臣上表进言,道这乌枝虽有剧毒,花叶若使用得当实是良药,不该就这么一下子全禁了。
天子沉着脸杀了那个大臣,从此再无人敢提。
宋祁当时也不过三四岁,因此并不清楚缘由。
这件事无疑是揭了太后的伤疤,又有谁会这么做呢,这宫里还有没有乌枝。
·
刚回到栖霞阁就接到了太后的懿旨,命所有人都待在自己的宫室里不得随意走动。
竟是禁了所有人的足。
我捧了杯热茶细细地想太后忘我的那一眼,她当时对我必定是有所怀疑的,再怎么样她都是太后,是后宫血雨腥风里闯出来的,除了自己的儿子,她不会相信任何人,只是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她便不会出手,红脸白脸怎么唱,都是她心情的问题。
是我大意了。
“墨离,你可认识乌枝?”
“识得。奴婢已经在栖霞阁前前后后看过来,并没有。”
我点点头可总觉得心里头不安。
大皇子是在御花园的水谢边被找到的,找到的时候毒就已经发作了。
或许这一遭是宋妃自导自演的,也或者后头还有一连串的计谋等着别人,但她应该不曾想到,大皇子已经中了毒。
太后派了人在宫内四处搜查,最先查的却是燕嫔的碧落阁里,原因无他,那乌枝从一开始就是从燕国传过来的。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还真的在宫墙的角落里查到了一株乌枝,碧落阁当即就被重兵看管了起来。
但那株乌枝却不对药,太医院紧赶慢赶制出的解药并不顶用,大皇子身上的毒,并非来自这株乌枝。
燕嫔从头到尾没有说什么话,偏魏嫔唯恐天下不乱不乱,落井下石说燕嫔这般默不作声就是承认了自己的罪名,这一来松懈了搜寻,大皇子的毒便又被拖延了一天。
不过比起魏嫔,我倒觉得燕嫔的态度更耐人寻味,你说我做了我便什么都不说,救不活耽误了你也不能说是我的错。
她似乎对宫里的争斗完全不屑一顾,他人的生死完全与她无关,甚至她自己的生死,也完全不重要。
·
这第二株找到的乌枝就让我有些坐不住了,不在别处,就在薄妃的章平宫。
做了解药,大皇子的毒消了,可太医说伤到了根本,以后恐怕都只能用药吊着了。
我在栖霞阁叹了口气,体弱的人不可能再去继承皇位,这是断了大皇子的储君之路。
谁这么狠毒,又能把分寸把握的恰到好处,又为什么是燕嫔和薄妃。
大皇子的毒解了,禁足令也撤了,不过短短两天,宋祁的脸上便有了明显的疲惫,青色的胡茬子长了出来,看起来颇有些憔悴。
我给他剃了胡子又修了指甲,他沉沉地睡了一觉直到日暮时分才醒过来。
我打趣道,“你醒的倒是时候,晚膳刚做好,这下也不用让人温着了,直接摆膳吧。”
他点点头,突然道,“允儿的这一场病,这样也好,皇家养的起一个闲散王爷,也不用怕他以后与我们的孩儿相争。”
我愣住了,竟不知他是这般想的,“若那乌枝是从我宫里找出来的,你当如何?”
“然儿,朕信你。”他说的笃定,“朕知道你虽不是盲目善良,却有你的底线。”
我心中动容,“有你这句话,便真的值得。”顿了一下又道,“太后...”
他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我坐下,“朕上次与你说想要个孩子,哪里真的是朕自己着急,母后虽表现上看起来和善,但若真的和善,朕和匀弟兄弟两个哪里活的到今天。”
“母后从不管后宫的事,专宠不专宠的她也不会管,但若一直无所出,母后,始终是以江山社稷为重的。现下唯一的皇子又体弱了,然儿,有时朕也怕,怕朕有哪里护你不住。”
·
他的这句话,我思前想后许久,他为我千般小心,对我万般呵护,可我有时候总想着自己多一点。
第二日他起床上朝前我破天荒地醒了,伸手抱住他,“你封我做皇后吧,我给你生孩子。”
让我做你的皇后吧,不管这天下乱不乱,我不需要你为我铺路,我只想和你并肩而站。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一快乐呀宝贝们(~ ̄▽ ̄)~
第46章 立后
立后的事,总是要太后点头的。
薄家刚出了一个疑似谋害皇长子的妃嫔,就要再立一个薄氏女为后,有点说不过去。
太后这样的人,你是个妃子她不管,可若是要为后,她定是要斟酌再斟酌。
·
我站在长生殿外等候通传,六月份的太阳已是有了灼人的温度。
严嬷嬷亲自出来,“太后娘娘请您进去。”
我颔首,“有劳严嬷嬷。”
太后年纪大了,却最经不得热,此时的长生殿已经放上了冰块。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起来吧。”
我起身老老实实地站着,太后沉默了一会,“哀家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找我。”
她也不等我回答,自顾自道,“昨日皇帝来找过哀家了,说要立你为后,哀家问他这是谁的意思,你猜,他怎么回的哀家?”
“臣妾不知。”
“你坐吧。”太后缓和了语调,“皇帝说,是今日你愿意了。自古女子都是求着想做皇后的,你倒是新奇。”
我暗自着恼,这宋祁也忒诚实了一些。
“哀家昨日没有松口,因为大楚国不需要一个只知躲在皇帝背后的皇后,可你今日来找哀家了,哀家想问问,你有什么筹码,除了皇帝。”
我从前总想让他正正经经地娶我一次,想着总得把他这乱成一团的后宫先处理干净,没有后顾之忧地嫁,他也是这样想的。
站在最高的那个位置,这宫里纷繁复杂的关系,那些野心,那些细作,后宫和前朝丝丝缕缕的关系,我就不得不管。
可他那日说他怕,我就想,我这样到底是为难他还是为难自己,有时候进一步,也未尝不是另一番天地。
还有就是......
我抬头,平静地看着太后,“大楚国不需要一个懦弱的皇后,但需要嫡子。”
还有就是我怀孕了,意料之外的孩子,一个月,算算时间便是我忘了吃药被宋祁偷去拿给太医的那一次,其实我这两天有所察觉,月事推迟了墨离也提醒过,前日里把脉只说不好确定,但我也未曾再同宋祁行房,没想到竟真是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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