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皱了皱眉,放开了她的手:“好好的,提她做什么?”
静敏郡主“嘿”地一声,笑道:“谁愿意提她了?刚才是她们两个提起来,说是自打进了宫,只在芳华宫碰见过淑妃一次,还不知道那个一边养胎一边养病的‘淑妃姐姐’性情如何呢!”
陆离心下不悦,便沉了脸没有接话。
倒是苏轻鸢怀中的陆钧诺忽然抬起头来,扮了个鬼脸,细声细气地道:“还能怎么样啊,就是个美人灯嘛,浑身上下只一双眼珠子是活的,其余的地方就像是被浆糊粘住了一样,一天到晚不肯动一动,就算偶尔动了,也是慢吞吞的,让人看了就生气!”
陆离忍不住笑了出来。静敏郡主更是笑得连拍了几下桌子,一口水呛进了喉咙里,咳个不住。
苏轻鸢皱了皱眉,责怪地向陆钧诺瞪了一眼:“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腔调?”
“淑妃姨母就是这种腔调嘛!”陆钧诺扭了扭身子,笑眯眯地道。
苏轻鸢担忧地看向陆离:“我觉得这孩子好像要糟。”
“当初你替他选了那样一个师傅,就该知道他迟早有一天会糟的。”陆离面不改色地道。
苏轻鸢苦着脸想了许久,始终没想起陆钧诺的师傅是谁。
倒是陆钧诺自己跳了起来:“我不要换师傅!我师傅教得可好了!”
苏轻鸢无奈,心里暗暗地想着,明儿得空一定去学堂瞧一瞧,看看这小子的师傅到底是何方神圣。
程若水优雅地放下茶盏,抿唇微笑:“上次在芳华宫遇见的时候,倒觉得淑妃姐姐见识言谈颇有过人之处,只可惜无缘当面聆听教诲,我们姐妹几个倒时常觉得有些抱憾。”
静敏郡主拍桌笑道:“你们想见她,那有什么难处?我前儿听见人说,她的病其实还没到出不得门的地步,是太后娘娘嫌她不安分,特地嘱咐了禁足的!如今咱们替她求一求情,解了她的禁足,不是就见着了?”
程、沈二人闻言,齐齐看向苏轻鸢。
苏轻鸢皱眉看向静敏郡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热心了?”
静敏郡主胸膛一挺、脖子一梗:“我一直是很热心的!再说,我又不是为了我自己!你看,今日良嫔的伤没有好不能出门,淑妃又在禁足,好端端的一个家宴只有这么几个人,多无趣!冬至是团圆的日子,人这么少多不像话啊!”
“所以,这就是你禁足期间随意出门的理由?”陆离眯起眼睛,冷冷地问。
静敏郡主打了个哆嗦,又嘟起了嘴:“禁足的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嘛!”
陆离沉声道:“当初太后罚你禁足,是因为你犯了错!在这期间,你又连着做了几件错事,不要以为朕和太后都忘记了!”
静敏郡主瞪着眼睛站了许久,忽然扁了扁嘴,掉起了泪珠子:“就算我中间曾经私自外出,那也是为了你……要不是因为担心你在掖庭宫一夜冻坏了身子,我又何必多管闲事……”
苏轻鸢被闹得有些头大,陆钧诺已替她嚷了出来:“好端端的,你们又吵来吵去,到底还吃不吃饭了?”
静敏郡主重重地坐了下来,用袖子擦着眼泪抽泣不止,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情?
程若水缓缓地站了起来,向苏轻鸢行了一礼:“自古齐家兴邦,和气为要。今日冬至佳节,宫中未能团圆确实难免令人遗憾,贵妃姐姐所言不无道理。臣妾虽不知淑妃姐姐身犯何罪,还是斗胆请太后娘娘宽宥一二,让淑妃姐姐得以与宴,以安宫中人心。”
第99章 合卺嘉盟缔百年
延禧宫。
苏青鸾坐在妆台前,认真地端详着镜中容颜清丽的自己。
眉眼已经画得十分细致,腮上没有打胭脂,唇上只浅浅地抹了一点儿桃花色,更显得苍白瘦弱,我见犹怜。
耳坠已经换到了第六副,秀娘终于忍无可忍,沉着脸走了过来:“娘娘,夜色深了,您该安歇了。”
苏青鸾抬起头,露出微笑:“更鼓还没敲呢,哪里就‘夜深了’?永安殿那边,家宴只怕还未开席呢。”
秀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家宴国宴,那都是旁人的热闹,与咱们何干?娘娘身子弱,正该早些歇着,断不该去为旁人的事费心费神、自寻烦恼!”
“旁人的热闹?只怕也未必吧?”苏青鸾微笑着,身子挺得很直,目光凛然。
秀娘气冲冲地走出去,叫过一个小太监来嘱咐了几句。
那小太监忙躬身应着,尚未出门,却有人急冲冲地过来报信,说是永安殿有召,请淑妃娘娘即刻前往。
秀娘一愣,脸色霎时难看起来:“娘娘病着,怕是不方便出门……”
苏青鸾缓缓地站起身来,露出一个温雅的笑容:“圣上有召,岂敢不从?”
传信的小太监却也不是个有眼色的,闻言立刻纠正道:“不是圣上有召,是太后娘娘下的懿旨。”
苏青鸾脸上的笑容立时便僵了。
秀娘忙道:“既是太后下旨,那就更不必忙了。太后一向体谅咱们娘娘体弱,定然不会责怪的。”
苏青鸾发出一声轻笑:“若是姐姐的懿旨,我就更加没有不去之理了。秀娘,拿我的披风来吧。”
秀娘气得发怔,最终还是无力阻止,只得依言去把她的披风拿了过来。
苏青鸾乘了辇,一路上不住地催着快走,不过多时便到了永安殿。
殿中隐隐传来琴声,清雅脱俗,令人心神为止一爽。
那弹琴的却不是什么琴师,而是娴妃程若水。满殿只闻琴声流畅宛转,端的是技艺过人。
苏青鸾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举步走了进来。
静敏郡主最先看见,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看吧看吧,我就说她不会不来的!”
苏轻鸢眯起眼睛看着苏青鸾,若有所思。
苏青鸾轻移莲步,缓缓地走到面前,“艰难地”屈膝跪了下来:“臣妾来迟了,请皇上恕罪。”
陆离没有抬头,仍旧面带微笑地看着只管窝在苏轻鸢的怀里大吃大喝的陆钧诺。
当然,也有可能是在看着揽住陆钧诺的那双手。
苏青鸾在地上跪得膝盖都疼了,终于听到一声“起来吧”。
“谢皇上”三个字说出口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三个字是苏轻鸢说的。
“皇上……”苏青鸾站在当地,有些尴尬。
苏轻鸢向她露出一个笑容,心无城府似的:“娴妃她们一直遗憾没有机会多跟你聊聊,贵妃也说有些想你了,闹着要把你请过来。我本以为你病中不愿出门,没想到你竟来了。”
苏青鸾垂下头,低声道:“姐姐叫我来,我岂敢不来呢。”
“坐下吧。你身子重,可别累着了。”苏轻鸢随意地摆了摆手。
苏青鸾迟疑着,在静敏郡主的身边坐了下来。
程若水弹完最后一个琴音,优雅地放下了手,垂袖端坐:“淑妃姐姐来了。” 苏青鸾点了点头,微笑以对:“多蒙娴妃妹妹惦记着。”
静敏郡主拍手笑道:“娴妃的琴弹完了,淑妃要不要跳支舞啊?”
陆钧诺从满桌子的食物中间抬起头来,扮了个鬼脸:“她的腰圆得像水桶一样了,怎么跳舞?”
苏轻鸢随手在陆钧诺的小脑袋上拍了一把,淡淡道:“淑妃一向不擅长这些东西,如今又病着,你们就别欺负她了。天色不早,大家随意吃些东西,该散的便散了吧。”
苏青鸾坐直了身子,微笑道:“青鸾确实不擅长歌舞,但今日佳节嘉筵,岂敢扫兴?前日病中无聊,偶作了一阙新词,斗胆献丑一番,还请皇上勿怪。”
她言必称“皇上”,陆离却始终没有抬头看她。只有苏轻鸢点了点头,算是允准了。
苏青鸾心里十分不甘,面上便愈发难看。
小宫女取了琵琶过来,苏青鸾轻拢慢捻,“铮铮”地弹了起来。
苏轻鸢一不懂音律、二不工诗词,并未听出她唱的是什么。只觉得她声音低回婉转,甚是动人。
静敏郡主一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似乎十分不屑。倒是程若水和沈君安两人正襟危坐,细细地听着,若有所思。
一阙词唱完,陆离终于抬起头,轻轻地拍了两下巴掌。
静敏郡主立刻不依了:“娇娇滴滴的,唱的是什么东西啊?还不如娴妃的琴听着顺耳呢!”
苏青鸾微微勾起唇角,低头不语。
陆离微笑道:“娴妃的琴声清雅脱俗,淑妃的新词清新隽永,各有各的好,又何必分出个高低来呢?”
苏轻鸢皱了皱眉头,心里一阵发堵。
这时陆钧诺又闹着要吃酱肘子,苏轻鸢忙叫人夹给他,一时也就顾不得旁的了。
苏青鸾缓缓起身,又跪了下来,高高地昂起了头:“诗言志,歌咏情,皇上只听出了‘清新隽永’吗?”
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变色。
程若水和沈君安互相对视一眼,又各自低下头去,同时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静敏郡主却“嗤”地笑了出来:“咏情?原来你是煞费苦心地写了首词,向皇帝哥哥邀宠来了?倒难为你肯费这份心,不过可惜了,皇帝哥哥不喜欢你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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