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意糊清明(三)
今日天才擦凉,小厮将门一开,便看见谢三郎站在门外,和带着好些仆从,箱子里的东西琳琅满目,晃的他眼睛都快瞎了。
谢三郎大脚一迈,踏了进去,偏过头对他笑:“怎么,连你谢爷爷都快不认识了?”
小厮拍着手,恭维道:“哪能呐,三爷我这不是来接你了嘛!”
接着他吆喝了一声:“诶,都来捏,三爷打道回府了。”
从后院得了消息的小厮们赶了过来,看到那些仆从将那些箱子挑了进来,感叹道:“不愧是三爷,您一人出马比我们这所有的爷都有看头。”
谢三郎弯唇一笑:“是吗,昨不是还有谁说我挑三拣四,眼高于顶么?怎么今儿气儿都变了?”
小厮抽出两只手拍自己脸,打的噼里啪啦:“哎哟!这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么?还请三爷不计小人过,饶了奴才吧!”
谢三郎点着指头骂他:“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
眼睛一瞥,看见站在墙角的木姜。
木姜听到天井这边热闹,又听人说谢三郎回来了,昨夜守在门外吊着一晚的心终于落定,见三爷盯着她,她走上前去,问:“三爷饿了么?可吃了早饭?”
眼前的木姜眼底一片青黑一看都没有睡好,皮肤也没有往日的那般红亮,头发也没有往日的光泽。
他打发着小厮将东西收了,反问道:“你不问我去哪?”
怎么问,她一个奴才要怎么问?
更何况楼里谁不知道胡夫人带走了谢三郎。
木姜沉默,谢三郎也跟着沉默,直到他觉得自己快在这种无言的潮汐中溺死,他道:“这些东西要是有你喜欢的,就挑些去。”
木姜摇头,却不知触动了谢三郎的那根弦,他板着脸,点点头,道:“好,不要就去做事,去,我烧水,给我擦澡。”
往日谢三郎从来没有提过这种过分的要求,最多只是让她打了水,拿了衣服搭在屏风上便让她退下了。
木姜张了嘴,想说什么,却看见谢三郎拖着步子上了楼,于是只得去打水了。
谢三郎坐在屋里拿着锉刀修剪指甲,见木姜提水进来了,抬了眼,又盯着自己的指甲:“水要烫一些,多放些精油。”
田嫂在厨房里看到木姜提着斗大桶,里面的热水一荡一荡,就要帮着提,哪想到谢三郎就站在二楼围栏看着,揶揄道:“哟,田嫂这也要跳槽,到我这来做事?”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不论是谁都觉得不好听,何况是本来就对木姜这段情不好看的田嫂。
木姜接过桶,倒了句“还是我来。”便上了楼。
已是深秋,楼里的人都开始穿上厚厚的夹袄,木姜只行了一段路,额头就布满了汗,等将桶提到屋内时,谢三郎也不帮忙,坐在那拿着锉刀看她忙进忙出。
好一会儿,桶里的水满了,木姜还没歇一口气,就看到谢三郎张开双臂站在她面前:“替我更衣。”
木姜的背积了一层汗,她站在谢三郎身后,抖着手去捉谢三郎的衣领子,待谢三郎衣服脱尽,就下了水,徒留她一人站在桶外。
热水的蒸汽给木姜的脸上晕上一点儿淡红,浅的几乎看不出,谢三郎坐在桶里抬头一看,觉得木姜的脸色真的是差极了。
他从水里抬起手,温热的水滞留在木姜的额头:“木姜,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木姜的脑袋似一片混沌,谢三郎的话语如一柄利剑,斩破混沌,木姜摇头:“没有的事。”
混沌又重新合拢。
谢三郎轻咳一声,觉得自己这多余的关心显得有些巴结她,拳头握了又紧,才说:“来给我搓背。”
不得不说谢三郎有一身白的剔透的美人皮,白洁无暇却极有弹性,崩的有些紧的肌肉埋在水里,很是诱人。
木姜只看了一眼,耳尖就悄悄地红了,眼睛不知道放在哪里,手里的麻巾贴在他背后像刷恭桶一样搓。
初时,谢三郎撇撇嘴,觉得木姜下手有些重,可忍一忍还是很舒服的,可越到后面,木姜的脑子越来越沉,手上的动作机械而孔武有力,好像不把他下一层皮不罢休一样。
谢三郎心想,她不会一气准备把我搓死在这里面吧,于是扭过头,咋呼道:“诶诶诶,轻点儿,我谢三郎还没被女人榨干呢,就先被你给搓死了,再轻点儿!”
这一声声血泪的叫喊稍稍唤醒木姜逐渐沉睡的脑袋,她抬起疲倦的手指,动作又缓又慢。
谢三郎舒服的哼哼:“往左一点儿,对就这里,力气再大一点儿,对,就是这里。”
进来搁东西的小厮推开门,听见里面的声响,笑的贼眉鼠眼,回去和别人咬耳朵:“三爷身子骨真不错,昨夜里操劳了一夜,今儿还有力气再战三百回,我瞧这百香楼算没有人能强过他了。”
脑袋越来越沉,谢三郎只觉得身后的麻巾一直往下溜,再过一会儿,小而火热的手贴在他有些微凉的脊背上……
他一震,扯着嗓子,叫道:“木姜。”
她整个人直戳戳的砸到了他的身上。
谢三郎手忙脚乱的从木桶里爬了起来,木姜的胳膊顺势搭在木桶的边缘,脑袋磕在手臂上,谢三郎去探她的额头,热的滚烫。
该不是发烧了吧。
木姜鼻间灼热的呼吸喷到谢三郎的身体上,细小密集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周边的汗毛摆脱水珠,友好的和木姜打着招呼。
谢三郎一手抱着木姜的脑袋,一边去瞄挂在屏风的衣服。
一丈的距离,若是往日,这距离真的不长,但是现在……他要怎么抱?
将木姜就这么放到地上?这对她的病情不是雪上加霜?
那就这么抱着?
别逗了,他浑身上下连个遮裆的东西都没有呢,然后空挡滑行么?
最终他叹了口气,将木姜抱到床上,又将被子给她盖得严严实实,才披上衣服。
小厮甲觉得今日三爷真是雄风大作,只见他酡红着脸,拳头掩着红唇轻咳:“去叫大夫来。”
小厮甲嘿嘿笑了声,就要下楼。
谢三郎觉得这人才讨厌呢,这样的笑……好像他怎么了木姜一样。
“是伤风。”
小厮甲揶揄的笑着,一副我懂的样子。
谢三郎回头关门,屋内的情景好像是不怎么好。
比如说,木桶的旁边叠了一层的水,水的痕迹一路朝床榻那边去。
床上,木姜正一副萎靡的样子躺在那。
好吧,谢三郎觉得自己真是是难说清了。
于是怀着某种难以言状的心情,谢三郎踩着自己换洗的衣服将地上的水蘸干。
“笃笃”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谢三郎的拖地大业还没完成呢,于是他喊了一声:“等一下。”
可惜他的这声并没有被门外的两人听见,于是在小厮和大夫的谈笑中,门开了。
一地的水渍,奄奄一息的丫头躺在床上,衣衫不整的犯罪嫌疑人正在处理作案现场。
等等!这副看人渣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谢三郎不苟言笑,义正言辞:“她发烧了!”
小厮和大夫:“禽兽!”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谢三郎抓狂。
“人渣!”
好了,你们要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谢三郎觉得自己真的没力气解释了,于是在大夫感叹世风日下的摇头晃脑中有气无力道:“我和她真的是纯洁的。”
等开了药方,大夫抱着药箱正要出门,脚尖点在门槛时,秉着大夫的做人原则,盯着谢三郎眼底的青黑道:“适当,节制。”
这算是说不清了……
*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一连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木姜才缓了过来,可每日对上田嫂那张欲言又止的脸,木姜的心里便像猫儿在抓一样。
终于,田嫂在她病好的一天问了出来。
“你和谢三郎成了?可你也得注意些身子,这病都是这样折腾出来的吧?”
……为什么木姜觉得田嫂说的每一次她都懂,可连在一起她便不懂了。
在她惊愕的眼神中,田嫂点头:“就是你以为的那种意思。”
木姜炸毛:“怎么可能,她和谢三郎……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吗?”
可惜田嫂只当她在害羞,道:“你放心,我不会瞧不起你,就算你和三爷真的在一起了,也得知道,三爷这种身份,你还是得留个心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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