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局主,你也是年轻人,贪花爱玩,我也不是不理解。”说完了铺垫,柳夫人这才正色直视贺兰叶,目光灼灼逼人,“只你成了亲还出去寻花问柳,我们柳家人,脸面上可不好看。”
贺兰叶坐不住了,起身对柳夫人拱了拱手:“岳母,小婿当真没有做对不起五娘的事情。”
“我不管你做没有做,眼下对我五娘的影响是已经造成了,全临阳,谁不说我女儿嫁的冤枉!”柳夫人也舍去了温柔的一面,硬邦邦道,“因为你这个好女婿,半个月,我连门都不敢出,生怕别人笑话我!”
这一点贺兰叶无法否认,无论真相如何,的确对柳家人造成了影响。
贺兰叶沉默了片刻,深深躬下:“是小婿的不是,岳母还请原谅则个。”
“我原不原谅你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女儿怎么办?”柳夫人不是个性子厉害的,贺兰叶一直退步,态度始终谦逊,她再大的火气也发布出来。
柳夫人皱着眉头看着贺兰叶:“贺兰局主,说到底,你们这门婚事我从头到尾就没有看好过。门不当户不对,你们又都……性子还磨合不来。你整日里除了走镖,就是走镖,你自己算算,成婚几个月来,你多一半时间都在外,丢下我女儿一个人无依无靠,还得回娘家来!贺兰局主,你扪心自问,要是你女儿嫁成这样,你心不心疼?”
贺兰叶已经猜到了柳夫人接下来要说的话了,她沉默着,静静等候。
“所以我觉着,你们趁着时日尚短,倒不如合离罢了!”
果然,柳夫人这样说了。
贺兰叶站在凉亭下,看着眼前试探又像是气恼的柳夫人,她抿了抿唇。
若是放在以前,柳夫人提出合离,她只怕迫不及待就应了。只可惜,柳夫人提得太迟。
她长这么大,难得有一个人一步步走进她心中,柳倾和已然是她的了,如今要合离,无异于把长在她心头的软肉剜去。
贺兰叶抬手捂着胸口,忽然觉着,她还不想为了柳倾和这么痛。
而且……
那个临出发前还抱着她撒娇,依依不舍的柳倾和,只怕也会疼吧。
“岳母。”
贺兰叶目光直视着柳夫人,平静而温和道:“我只接受五娘提出合离,若不是他说,别人说的,我一概不听。”
柳夫人有些慌,支支吾吾道:“五娘在屋里头呢,听了外头的话,都气病了。这样你还要逼他亲口说这话么?”
贺兰叶微微一笑,却不见任何被欺骗的生气,只淡然却笃定道:“无妨,无论何时,只要他说,我都听。”
作者有话要说:柳倾和:想让我开口说合离?这辈子你都别想了!
贺兰叶:嗯,早就知道了。
第92章
柳夫人怎么敢让不在家中的柳倾和露面,只能转移了话题,不能一次得逞。
她也恼。若是别个懂事的,自己惹来这样大的麻烦,心中只要有半分愧疚,话递到嘴边,自然会往下接,偏她贺兰叶不接茬。
自家儿子自己知道,本就是刀尖上行走的,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男扮女装嫁了人,假女婿是个断袖,还是个不得安宁的危险人物,她能不担心么。
万一给贺兰叶拖累了,自己儿子岂不是冤枉?
柳夫人纵使之前有那么几分对贺兰叶愧疚,如今与自己儿子分量一掂,自然心有偏颇,看她不顺了。
还好这只是个假女婿,打不了多长时间的交道,日后儿子恢复身份了,娶媳妇的时候,她可要好好把关,定然要娶回来一个乖巧懂事听话又规矩的女孩儿来。
得不到准话,柳夫人面上淡淡的,端起茶拂了拂,三言两语之间都是恹恹的。
贺兰叶自然知道,柳夫人这是不欲与她多说了。
她也不赖着,对方都端茶了,她索性顺着柳夫人的意思,起身告辞。
“今儿家中事多,我就不多留局主了。”柳夫人表面客套都懒得做,头都不抬一下。
贺兰叶知晓对方心里头不乐意,也不想留在此地,惹得自己也不舒服,干干脆脆告辞了去。
家中女眷还都等着消息,也就秦雪阳拍着巴掌乐滋滋:“阿叶,对方可是同你提了要合离,你应了不曾?”
贺兰叶扫了她一样,淡淡道:“你的那些子马队,可准备妥帖了?该办的事都办好了?”
秦雪阳一吐舌头:“行行行我忙我的去,不给你添堵!”
秦雪阳再盼望着贺兰叶合离,也知道,她若不愿,此事自然不会成,只得收起心思,出去办事去。
堂屋中的平氏和周氏,心里头惦记着,催促着贺兰叶赶紧儿说话。
“我同柳夫人说了,此事押后,改日再说。”
贺兰叶宽了宽家中两位长辈的心,见周氏要追问,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家中今日接的单子我瞧了瞧……”
这一趟要命的镖货,算是把贺兰叶方方面面都给坑进去了。
一个多月不在临阳,贺兰叶回来忙碌了几日,等到好容易歇了口气,贺兰家接到了周谷等人的帖子,友人们打出了要给贺兰叶接风洗尘的名号,特来约了她出去小聚。
再忙的事情也要放后放一放,贺兰叶收了贴,思及自己这一身尚未洗清的官司,友人们能来找她,也算是真心了。
只不过,等贺兰叶带着小多出了门,骑着马好容易找到周谷留给她的地址时,她下了马站在巷子口,微妙的沉默了。
彼时不过申时,秋高气爽,街路上行人纷纷,只看一眼立在大红砌筑门前的贺兰叶,都有好奇。
“青天白日的,这就有人来找倌儿了?”
贺兰叶听到路人闲谈顺着风飘来的声音,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当家的……这里不是南街么?”小多跟在贺兰叶身后充当随从,他伸着脖子看了看,对着贺兰叶道,“当家的,那几位公子,怎么请你到这儿来呀?”
“我怎么知道。”贺兰叶板着脸,心中的喜悦被这长长的一条南街给冲刷干净了。
看样子她在丰州随口吹得瞎话,现在友人们都知道了。
也是能耐啊,直接请她来嫖男妓,够意思了。
南街大大小小的馆子密密麻麻的,周谷等人定下来的,是一家挂着字画有两分像书墨铺子的馆,门口小童迎了贺兰叶上去,沿着木质楼梯走了一圈,往里头就没有字画诗书,全挂着大红绸布挑红灯笼,处处儿都是一片靡靡艳色。
青天白日的,也没有谁正儿八经来嫖妓,任佳几个大手笔的直接把休息的几个头牌都弄来一个厢房中,里头友人们布置着,外头佟彩趴在栏杆伸着脖子,看见贺兰叶就连忙招手:“松临!这儿呢!”
月余不见,佟彩似乎胖了一圈,笑眯眯的脸上双下巴和蔼可亲,眯成缝的眼更是充满憨厚。
“哟,松临来的真快!”佟彩身后推门而出的吊梢眼青年白舒成歪头看着步步走来的贺兰叶,忽地把自己外衫一褪到胳膊肘,扬起下巴,大大咧咧道,“松临瞧瞧,哥可入得你的眼?”
贺兰叶已经走到了最后一个台阶,她看着眼前凑出来的几个满脸兴奋的友人,再看看给她搔首弄姿的白书成,一扭头果断转身就走:“告辞!”
“哎哎哎别走逗你玩呢!”
兄弟几个赶紧儿上前来,拽胳膊拽腿的,笑笑闹闹把贺兰叶拉扯进了屋去。
屋里头周谷任佳几个都在,明明青天白日的,门窗紧闭,垂纱都从房梁撂在地上,点着蒙着红帐的灯,营造出了一种夜宿的感觉。
屋里头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少年,各个都是白净清秀,穿着罗裙,打扮成女孩儿模样。
贺兰叶被推着在主位坐下,身侧立马迎上来了一个少年,娇娇怯怯的抬起酒壶,明明是少年郎,声音却比贺兰叶曾见过的女妓还要娇柔:“烟烟给公子斟酒。”
贺兰叶抬手捂着自己面前酒杯,飞快扫了少年一眼,看见他脸上的胭脂水粉,有些不太舒服地别过头去:“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眼前的人和其他几个少年,都是男扮女装,与柳倾和在一些程度上有一定相似,却让贺兰叶看得皱眉头。
儿郎涂脂抹粉的,太过娇作,掐着嗓子尖尖儿的音,更是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明明是男儿,穿着罗裙连走路都是一步三摇。
贺兰叶不堪直视地收回视线。
一样是男扮女装,贺兰叶恨不得把柳倾和假扮柳清荷时的姿态拿出来给他们好好练练,让他们看清楚什么叫做男扮女装不输女郎,风姿绰绰勾人心弦,而不是在这里看得人直抽抽。
她觉着,今儿安排来了这一堆人,只怕是友人们对她的折磨。
这样一想,贺兰叶看向席间还在说说笑笑的友人,视线相当不友好了。
一看见贺兰叶的表情,周谷率先说了话。他先是指着这几个羞答答的少年对贺兰叶道:“松临可是不喜欢这些?”
“自然不喜!”贺兰叶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没好气道。
任佳拍拍手,这几个涂脂抹粉的少年敛衽离去,很快,又来了几个人。
这一次,与刚刚那些涂脂抹粉的少年不同,来人都是少年偏青年的儿郎,各个高挑纤细,穿着广袖长衫,中有二人束发戴冠,面容俊美柔和,说不出的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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