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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上将军 (伊人归)



殷姬媱道:“我知道我父亲犯了大罪,差点害了大公子性命。我也知道我大哥在朝中多番针对顾侯府,逼得顾侯爷主动交出部分军务。我殷家对不起顾侯府,我代父兄向你赔罪!”

玉扶道:“快起来,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心地纯良,那些事情和你无关。”

“心地纯良?长公主,我担不起你这句夸奖。”

殷姬媱笑得讽刺,“你可知道,父兄在朝中时常用一些阴诡手段,我并非完全不知情。就像这一次,你们都以为我不知道是大哥谋害了先帝,其实我知道!”

玉扶一怔,她继续道:“我也曾是他们的帮凶,我也曾一次次替他们使美人计!你可知道,当初我接近二公子就是父兄的安排?”

玉扶看着她没有说话,这回反倒是殷姬媱愣住了。

“你知道?你们都知道?”

玉扶不打算继续和她谈这个问题,她握着殷姬媱的手,“好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必再提。此后你以诚待人,便无人能用过去的污点抹杀你,你可明白?”

殷姬媱道:“可我看得出来,你很失望,很难过。弑君逆贼高居朝堂之上,顾侯府这样的忠义之家却被排挤打压,这是什么世道?我身为殷家之人都看不下去,你又怎么能接受呢?”

“不论能不能,陛下的旨意大将军都不会反抗的。正如你所说,顾侯府是忠义之家,大将军是个忠臣,他宁可放弃手中的权力也会忠于陛下。”

玉扶说着说着,忽然想到那日池公公送赏来说的话,心中一片冰凉。

殷姬媱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那要是陛下非要封你为后,顾侯爷还会毫不反抗吗?”

玉扶猛然回头,“你怎知此事?”

殷姬媱眉头郁结,“如今朝中人人都知道此事,陛下也曾明里暗里提醒顾侯爷,只是顾侯爷未允罢了。二公子他们以为你对男女之事天生不敏锐,并不知道陛下对你的心思,所以一直瞒着你。可我瞧你方才的神情,分明是知道了。”

玉扶苦笑,“池公公也曾对我暗示过,我搪塞过去了。”

殷姬媱道:“你搪塞得了一时,搪塞不了一世。顾侯府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眼下陛下再怎么打压也看不出衰落,可陛下的耐心迟早会耗尽的,我大哥也不会甘心等待,这就是我要回相府的理由。”

“你……你的意思是,你要回相府为我注意殷朔的动向?”

殷姬媱忽然笑起来,露出洁白的贝齿,一改往日笑不露齿的大家闺秀风范,“我听闻我的生母是个女将,我也想像她一样,干点大事!”

205 殷兖回来(一更)

“长歌负担久栖栖,一旦高车守会稽。”

“衣锦还乡成底事,只将富遗耀前妻,耀前妻……”

长街上路过一辆青色油布小车,听见路边酒楼唱的小调,吱呀呀地停了下来。

一只枯槁的手从车帘里伸出来,颤颤巍巍地揭开一角,探出半张苍老的脸,一双浑浊的鹰眼不再如从前锋利。

他缓缓抬头往上,看到酒楼上头书着玉膳楼三个字。

“这是什么地方?”

赶车的仆人听见他沙哑的声音,忙道:“老爷,这是现在帝都最好的酒楼,连陛下都亲自去过,还提了对联呢!听说是镇江长公主名下的产业,总是弄些评弹唱曲的以娱宾客,这声音想必就是里头的乐伎在唱曲。”

老者缓缓点头,嘴里细细咀嚼镇江长公主几个字,慢慢放下了车帘。

他才离开了一年,那个来历不明的顾侯府养女已成了长公主,帝都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啊……

小车继续朝前赶去,到相府门外停了下来。

门房的仆人见是一辆普通的小车,挺着肚子冷哼了一声,“又是见咱们相府发迹来巴结的人,坐这种车的人也敢来巴结相府?没见那些尚书老爷们坐四匹马拉的朱车都巴结不上吗?”

说着一摆手,命人把那小车上的人赶走。

不想赶车的车夫先开口了,“喂,还不快请公子和小姐来迎接老爷?来两个人把老爷的行囊卸下来。”

“老爷?”

仆人一愣,“老,老爷啊!您可回来了!还不快上去扶老爷下来!”

后半句是朝底下仆人说的,众人一脸凶神恶煞正要去赶人,见他脸上变色如此之快,忙换上谄媚的笑容躬身凑到青布小车边上。

车夫把殷兖扶下车来,众人一看,了不得——

老爷才去闽中一年,怎么老成这样子了?

殷兖和殷姬媱一前一后从府里出来,赶上前搀扶殷兖,久违的父子亲情让人涕泗横流。

殷姬媱早已泣不成声,“父亲,你怎么瘦成了这样?你冷吗?”

她从佩儿手里接过暖炉,塞在殷兖手中,后者一眼望见她头上的白纱,“你的脸怎么了?”

殷朔心中咯噔一声,心道此事瞒不过殷兖,只得笑道:“父亲,外头冷,咱们进去慢慢说罢。”

从大门一直走到上房,殷兖留意着府中气象。

一切布局和他走的时候都没有变化,上房也干干净净,看起来时时有人打扫。

可他明确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了。

仆人们面上的神情变了,一个个充满了喜悦和骄傲,对殷朔这个大公子更比从前恭敬了许多。

“大公子,吏部尚书柳大人求见,您是见还是……”

“见什么见?没看到今日父亲回来么?我谁也不见。”

仆人进来禀报,殷朔一眼扫过去,仆人立刻躬身退出上房。

殷兖看他如今说一不二的独断模样,心中一沉没有开口。

直到在上首坐下,手里端了热茶才道:“你如今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深受陛下宠信。想必这柳大人是来奉承你的?”

殷朔一语带过,“年下陛下送来的年礼,相府是最早得到的。这些人从前不声不响,如今见陛下宠信就百般巴结,叫儿子哪个眼睛看得上他们?”

殷兖只知道殷朔深受新君宠信,却不知宠信到这等地步,他诧异道:“那顾侯府呢?”

殷朔嘴角微翘,“顾侯府只送了陛下给长公主的礼,顾侯府的年礼怕是要再等几日了。只怕顾侯府从未像今年这样冷清过,父亲高兴吗?”

“高兴?啊,高兴……”

殷兖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转头看到殷姬媱,“你脸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为父看看。怎么会伤成这么一大片?”

他把那块白纱挑开,底下大片疤痕让他浓眉蹙起,当即不悦地看向殷朔,“为父走的时候叮嘱你们兄妹互相扶持,你妹妹如何会伤成这样?”

殷朔看向殷姬媱,与其等她告状,不如自己先告诉殷兖。

这件事迟早瞒不住,殷兖或许会为此动气,但绝不会打老鼠伤了玉瓶,为了殷姬媱和自己闹翻。

这一点他有信心。

他正要开口,殷姬媱却抢先道:“是我任性,大哥让我去做事我不小心伤到了头,就怨大哥,不肯看太医。大哥一直请太医来给我看诊,是我不肯敷药不肯诊治才留下了疤痕。”

殷朔一愣,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她这个妹妹在顾侯府住了两个月,昨日忽然回来了,进门便说她知道父亲就要回来,愿意和自己化干戈为玉帛,当做从前的事都没发生。

殷朔不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但又不能拒绝,如果殷兖回来发现她不在相府只会更糟糕。

原以为殷姬媱必要在殷兖跟前告自己一状,不想她竟主动替自己遮掩过失,这是为什么?

殷朔从来不相信平白而来的善意,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妹妹。

他警惕地盯着殷姬媱,忽听殷兖道:“丹阳长公主怎么不见?你寄信到闽中告诉为父这件事的时候,为父十分欢喜。只是有几件你母亲留下的遗物放在府里,未能及时送给儿媳。”

殷朔笑了笑,朝门外的仆人使了个眼色,仆人飞快跑去请丹阳公主。

“说起来,丹阳还未以儿媳的身份拜见过父亲,儿子这就命人带她来见父亲。”

他用的是带,而非请。

殷兖隐约觉得不对,待见到丹阳公主一身家居素衣进来,肌骨消瘦,不由诧异地站起来。

殷朔拉着他的手,“父亲请坐,丹阳是晚辈,理该拜见父亲。”

殷兖眉头微蹙,低声道:“论理如此,但君臣有别,公主下降臣子是不必如寻常人家侍奉夫君和翁姑的。你我是臣,她是君。”

殷朔笑了笑,看向下首的丹阳公主,她上前朝殷兖福了福,“见过老丞相。”

殷兖觉得气氛古怪,明明府里寄去的信告诉他殷朔和丹阳公主婚后夫妻生活正常,他却觉得眼前的儿子儿媳不像新婚夫妇。

倒像是一对儿仇人,谁也不愿多看谁一眼。

殷兖尚未开口,殷朔站在一旁斥道:“年关下你穿得一身缟素,今日又是父亲回来的好日子,你是安心要咒我相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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