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上将军 (伊人归)

季道公打从在围场主动站出来说话后，回到帝都又恢复了从前低调谨言的样子，见陈阁老问到他头上忙摆手。

“老夫忝居御史台都御史之位，实际上算不得朝中肱骨。今日诸位大臣早早进宫，不就是想听听顾侯爷的高见吗？老夫相信以顾侯爷的忠义，一定能给出一个大家都信服的答案。”

季道公若算不得朝中肱骨，还有谁算呢？

陈阁老曾是他手下一名御史，殷朔更是他的后辈，怎么算他都有资格说话。

他这话看似没表态，众人细细回味，觉得他还是表达了什么，至少表达了对顾怀疆的信任与支持。

也就是说，顾怀疆接下来的话甚是关键。

顾怀疆看了顾述白一眼，后者笑着站出来，“我倒有个愚见，不知道季老大人可愿一听？”

“世子但说无妨。”

顾述白看向上首，“我觉得殷丞相方才所言，甚有道理。”

众臣皆惊，顾家军出征边境，踏过界碑斩杀西昆大军主力的时候，殷朔可没少针对顾侯府。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和顾侯府不对付，不知道是为了私仇还是公事。

顾述白却赞同殷朔，他的意见多半就是顾怀疆的意见，难道像顾侯爷这样一代英豪，也被时势所征服了不成？

朝中一部分像陈阁老一样坚守的大臣，瞬间面如死灰。

顾侯持身中正，他们尚有努力的机会，顾侯要是妥协，他们还有什么胜算？

殷朔眉梢一挑，含笑看着顾述白。

他不信顾侯府的人会这么轻易妥协，顾怀疆一生戎马，那身脊骨早就折不下去了。

果然，顾述白下一句话峰回路转，“陛下设内阁以代丞相职权，却未分出个首辅次辅的位置来。陈阁老一个人自然不能统领百官，应由内阁所有阁老共同站在上首，才算是名正言顺，诸位以为如何？”

季道公捋着胡子笑，边笑边点头，显然对他的话很是赞赏。

这话说得甚合情理，陈阁老心中的死灰顿时复燃，朝下首道：“王阁老刘阁老，诸位都请上前。咱们是陛下亲自召入内阁的阁臣，这个时候若要退缩，将来到九泉之下拿什么面目见陛下啊！”

几个阁老有些怯意，他们这个时候站出来，无异于得罪大皇子。

将来大皇子登上大位，会不会给他们小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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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扶真是为大将军操碎了心~

183 她的话是真是假？（三更）

“诸位！”

众阁臣迟迟没有动作，陈阁老痛心疾首，一步上前跪在地上。

“陈阁老，万万不可！”

“使不得！”

众臣连忙上前搀扶，陈阁老固是不肯起身，“请诸位听我一言！”

众人无奈退后，陈阁老朝天拱手，“我陈棋，在此以我陈氏列祖列宗的名义，以我那唯一的不孝子的名义发誓，我若有半分为自己谋夺私权的心思，就让我陈家断子绝孙！”

陈阁老只有一个老来子，看得比命根还重，他以此发誓顿时震住满朝大臣。

他指着上首空荡荡的金龙座，“陛下尸骨未寒，我陈棋身为陛下生前亲召的内阁大臣，不敢不尽忠！陛下之死尚有疑点，绝不能不明不白继立新君，让陛下含恨而终啊！求诸位阁老站出来，尽陛下生前所托，尽人臣本分！”

他老泪纵横，一腔热血连顾怀疆都当场震惊，未想他一介文臣也有这番气魄。

王阁老咬咬牙，率先站出来扶起陈阁老，紧接着剩余六个阁老都先后站了出来。

七个老臣站在上首，气势一下子压倒了殷朔。

他年纪轻轻，再怎么也不能和朝中最德高望重的几位阁老相比，大皇子蹙着眉头看殷朔，心道他一定要挺住。

这个时候占据统领朝臣的位置，对他登上大位极其重要，绝不能拱手让给那几个老东西！

殷朔忽然朝旁边退了一步。

“陈阁老都拿令公子发誓了，殷朔不敢争驰，就请诸位阁老主持大局吧。”

说罢轻轻松松走下去，站到了文官的队列中。

大皇子眉头蹙成结，埋怨殷朔一点都不争取就把大权让给了内阁，只有殷朔知道，他根本没有争取的余地。

宁帝生前到底倚重内阁还是倚重他这个丞相，满朝文武心中有数，陈阁老都拿他的老来子发誓了，他不退让，还要等顾怀疆出言赶他下来不成？

与其如此，不如主动让位，也可博个贤名。

陈阁老深吸一口气，很快平复了情绪，“今日顾侯回朝，边关大捷全亏顾侯，顾侯真是我东灵的守土功臣。诸位都知道陛下生前多么倚重顾侯，今日头一件要问的，便是陛下生前可有密诏或口谕交托顾侯？”

顾怀疆站出来，下意识朝殿外望了一眼。

这个问题不该由他回答，有个人自能清清楚楚地答出……

顾述白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就在陈阁老想提醒顾怀疆答话时，殿外忽然传来女子的尖声。

“父皇生前亲口说过要册立二皇兄为太子，这件事顾侯爷是知道的！”

不远处，一个宫装华服女子拖着厚重的裙摆，东倒西歪地朝金殿奔来，直到近前众人才看清那是丹阳公主。

天哪，丹阳公主怎么会瘦成这样，一脸病容？

她出嫁前分明是杨贵妃般丰润的身形，雍容富贵，怎么会突然变成病西施的样子？

要不是脸上盛气凌人的表情和从前一样，众人还真不敢认她是丹阳公主。

大皇子一个眼刀朝殷朔飞去，怨他连个内宅妇人都看不住，竟然让她跑到朝堂上来，殷朔也很奇怪。

他明明吩咐人盯住丹阳公主，不许她出门，她是怎么进宫的？

人群中，顾述白看着殷朔，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笑意。

原来是他！

丹阳公主毫无仪态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站在大殿正中，“二皇兄不可能刺杀父皇，他本就是太子人选，当众刺杀父皇对他有什么好处？是谁想杀了父皇还想嫁祸二皇兄，诸位大人心中没数吗？”

她反手一指，直指人群中的大皇子，后者忍不住心中一惊。

宁帝的音容笑貌在他眼前闪过，却是疾言厉色，斥责他为何要弑父杀君……

不，他要镇定。

丹阳公主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弑父杀君，那不过是她的猜测而已。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皮笑肉不笑，“朝堂之上，内宫女眷不得干政。听说丹阳妹妹近来病着，还是回府好好养病吧！来人，把公主送出宫去——”

丹阳公主狠狠剜了殷朔一眼。

她为什么会得病，为什么身体会虚弱至此，还不是因为殷朔吗？

御林军将士从殿外跑来，丹阳公主一时情急，扑倒在顾怀疆跟前抓住他的脚，“顾伯伯，您说句话啊！丹阳所言是真是假您再清楚不过，二皇兄也是您的侄儿啊，您真的要眼看着他冤死在牢狱中不成？”

御林军将士到顾怀疆跟前，不敢造次，只能围成一团。

众臣的目光都落在顾怀疆身上，他们都想知道，丹阳公主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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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补一更呐，丹阳公主是啥病你们懂得，我就不明说了……

184 如果有嫡子呢？（四更）

顾怀疆俯下身扶起丹阳公主，女子身上浓重的熏香让他蹙起眉头，其中夹杂着某种臭味，他一时没往下深想。

他的目光在殿中环视一圈，“丹阳公主所言不假，陛下的确曾对本侯这样说过，是去年冬天的事。陛下在御花园的梅树旁说的，当时高公公也在场。”

高公公的宁帝身边最信任的宫人，众人转头，看到他从殿外走进来，躬身一礼，“回禀诸位大人，丹阳公主和顾侯爷所言属实，奴才是亲耳听见的。”

这下事情乱套了，陛下属意的太子人选刺杀了陛下，总不能让刺杀陛下的人当新君吧？

荒唐，实在荒唐！

大皇子沉不住气想站出来，殷朔给了他一个眼色，自己站了出来，“本相可否说一句话？”

丹阳公主见他走近，下意识朝后一退，幸好顾述白在身后暗扶了一把，她才没有摔倒。

这一退，顾述白想到了许多。

他派精锐去相府把丹阳公主接出来，想她是二皇子的胞妹，一定最着急为二皇子洗冤。

却没想到她现在变成这副模样，又瘦又染着病，看起来在相府过得并不好。

最让他诧异的是，丹阳公主好像很怕殷朔，就像老鼠怕猫一样。

他还记得丹阳公主在春和园羞辱殷朔的场景，那时她多么骄傲多么颐指气使，堂堂东灵嫡公主，她为什么要怕殷朔？

顾怀疆道：“丞相请说。”

殷朔欠了欠身，“丹阳公主是本相的夫人，本相相信她的话，自然也相信顾侯爷的话。只不过侯爷也说了，那是陛下去年冬天对您说的话，那陛下后来还说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