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季夫子的话,孙先生的眉头皱了皱:“不是吧,她跟我讲她会很乖巧的。”
季夫子听着孙先生的话,手里的书卷放了放,咳了咳:“她的话你也敢信。看着乖巧的很,阴点子多着呢。”
孙先生听着季夫子的话,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
“罢了,你们都允诺了带她走,如今反悔也无用。”季夫子叹了口气说着,而后拿起桌案上的书卷,缓缓道:“安心带着她罢。”
孙先生转头看了看躺在安阳背上熟睡的施夷光,皱着眉头亦是叹了口气,而后转头,看向季夫子,道:“今日来,是向先师作别。”
季夫子听着,将拿起的竹卷又放了下去。他抬头,看着孙先生,目光又扫过安阳,开口询问道:“去向何处?”
孙先生抿着嘴,亦是转头看了眼旁边定定站着的安阳,再回头看着季夫子:“楚国。”
“楚国?”季夫子的眉头微皱,他偏头,看向安阳:“可是你的意思?”
安阳点头应声:“是小子之意。”
季夫子听得,摇起了头:“周敬王十四年,我王率先生与子胥伐楚,破郢都,楚昭王逃。子胥掘墓鞭平王尸。如今楚国大定不过六载,先生若是跟安阳一同去往楚地,被人发现,性命堪忧。”(注1)
孙先生听着季夫子的话,听着,点点头:“先师的担忧我都明了,去往楚地,我又如何不担忧安阳呢?”说着,他转头看了一眼长立敛眉的安阳。说罢,他又回过头,看向季夫子,缓缓道:“楚昭王有贤能,楚国国力尚复,孰知不报当年我王辱国之仇?此番前去,摸清楚国内政为其一。”
季夫子听着孙先生的话,抬起脚,一手放在膝盖上,一手撑着坐下的软垫,看着屋外已经变小的雨,没有说话。
“其二,我与安阳本是准备北上入齐,长桑君告知,越王允常病重,吴越之间必有一争。以吴楚之间的仇恨,越国又被楚国庇佑,若是楚越联手,我国西南皆为敌,东面临海,难逃大败。故前去楚地,隐名荐楚人避越。”孙先生跽坐着,看着季夫子说道。
“荐何人?”季夫子看着院子,再问道。
孙先生端正的坐着,回道:“楚国令尹子西。”
“先生军事才能在我之上,我只能算到吴越之间有一战。具体国家存亡和拉拢隐荐,先生自己做主罢。”季夫子依旧曲着腿坐着,他收回看着院子里头的目光,看向孙先生说道。
孙先生点头,忽而想到了什么,他抬眼看向季夫子:“说道料算……先师能算到吴越之间有一战,”孙先生说着,停了停,转头看向安阳背着的施夷光。
而后他又回头再看向季夫子,眉梢之间带着诧异:“这女儿竟然也说出了这话。”
季夫子听得一挑眉,目光转向趴在安阳肩头轻声打着呼的小女儿:“她如何说的?”
“就说吴越之间该有一战。”孙先生说着,眉头皱了皱,又道:“连日期都跟先师说的一般无二。”
“何时?”季夫子问道。
孙先生看着季夫子,抿了抿嘴,轻声道:“往后三年左右。”
季夫子听得沉默起来,好一会儿,他才看向安阳背上的施夷光:“若真如此,你们此番前去楚国,带上她说不定也不是坏事。”
“先师说的是。”孙先生应声。而后又抬头看向季夫子:“先师已在越地呆了许久,如今天下始变,先师可有打算?”
季夫子听着孙先生的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缓缓道:“仲尼来寻我了,你们走后,我大概也要离去了。”
“孔先师可是来聘先师的?”孙先生跽坐在席子上,尊敬的问道。
季夫子点了点头:“我应了仲尼,明年开春之际,前去鲁国观周礼。”
院子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季夫子看了看外头的天儿,起身,转身走向后院:“天儿不早了,马车已经备好,你们上路吧。”
闻言,孙先生跟安阳皆是跟了上去。
雨已经停了。天上的乌云还没有散开。后院中的青草冒出了头,新新旧旧簇在一起,让院子里头充满了生机。季夫子踏着院子里铺着的青石板,走到早已备好的马车旁边,解开了拴在柱子上的马匹,一手拿着马绳,转身看向后面跟来的安阳和孙先生,将手里的马绳递了过去:“路上缓行。”
孙先生前行一步,接过季夫子递来的马绳,低身一揖:“喏。”应声毕,转身,接过安阳背后的施夷光,放进了马车之后,而后下车,跟着安阳一道,向着季夫子行了一个大礼皆道:“小子去矣。”
语毕,上了马车,向着院子外缓行而去。
季夫子站在院子里头,看着青布马车行驶在泥泞的路上,越来越远,长长的叹了一声,满是不舍。
第44章 山石
雨后山间小路满是泥泞,车轱辘压在泥泞上有些打滑,赶车的孙先生只好将车速放缓。特别是走山路的时候,更是不敢快。
即使在这样颠簸的马车之中,施夷光还是没有醒过来。
等她悠悠转醒的时候,雨后的天儿都开始放晴了。
施夷光打了个哈欠,从车里头坐起来,看了看陌生的马车,最后目光落在一旁撩着车帘看着山间丘陵的安阳。
施夷光将身子凑向安阳旁边,将脖子伸到车帘外头:“这是哪儿?”说着,她的目光落向山下还隐隐能见到的村落。
安阳向后靠了靠,替施夷光挪出了点儿位置,目光收回来,轻声回道:“山里头。”
施夷光趴在长凳上,转头看了安阳一眼:“等于没讲。”
说着,施夷光一顿,而后撑着身子将头伸出了马车外,四处看了看。
“咦,安阳君,跟着你的那只彩鸡呢?”
安阳看着施夷光撑出去的身子,轻声道:“家去了。”
听到安阳的话,施夷光缩回脖子,转头看向安阳:“自己飞回去?”
安阳点了点头。
施夷光正想张嘴问什么,忽而马车一停,整个车厢猛地一摇晃。
“啊!”施夷光趴在长凳上的身子被突然的惯性往后一甩,整个人都向着车帘子飞了出去。
施夷光惊恐着,身子将离开长凳,就被安阳伸出的长臂拉住手臂,向着自己怀里拉了回来。
施夷光被安阳拉着,扑在安阳怀里,惊魂未定的伸出手拍了拍胸口,喃喃道:“差点儿把老子心脏病吓出来。”说着,她忽的转头,看着车帘皱着眉头不满的道:“孙大爷你怎么赶车的呀,人都差点儿被你甩出山下去!”
“应该让你赶的。”外头传来悠悠的一句话嘟哝音:“还说自己很乖巧。”
正准备顶嘴的施夷光立马噤声,向着安阳怀里缩了缩脖子。可要安分些,她将才还看到山下的苎萝村呢。还没走多远,可不能气着他们被送回去。
想至此,施夷光的脖子又向着里头缩了缩,便直接贴在了安阳胸膛上。
施夷光挑眉,转头看向还抱着自己安阳,心里头的情绪顿时没了,她盯着安阳的面,眼光闪了闪,舔了舔嘴,手不知不觉的摸上他的胸膛:“谢谢你呀安阳君,将才救了我一命。”
说着,小手扶上安阳的胸膛,揉了揉。
安阳君看着施夷光压着的一脸色相,绷着的脸上不由得一缓,将她还放在自己胸上揉着的小手捏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安分些。”
说着,两手扶上施夷光的腰,一用力,将她抱下了身。而后身子偏了偏,撩开车帘子:“先生,将才怎么了?”
施夷光站在安阳君的旁边,看着他对着车窗的脸庞,手扶上胸口,盯久了帅的她心口疼。
“雨水冲落下了一块儿大山石,挡住了去路。”外头的孙先生回道。声音里带着烦闷。
闻言,安阳放下帘子,伸出手将施夷光一抱,放在了车里头的长凳上:“在车里安生带着,我出去瞧瞧。”
说罢,轻轻拍了拍施夷光的头,向着车帘外走去。
“这么大的石头挡着,怎么弄?”外头孙先生的声音传来。
下了车的安阳站在孙先生旁边,看着大石头皱了皱眉:“太大了,推约莫是推不开的。”
“不是还有我么?”话音一落,便见施夷光撩开车帘子走到车辕前,手里拿着车辕上别着的铁棍。
孙先生闻言,转头,看着施夷光,白了她一眼,回头满是嫌弃的道:“你有什么用?”
施夷光听得眉头一挑,冲着孙先生扁了扁嘴:“待会儿等你来求我。”说着,坐在了车辕上头。
孙先生理也没理坐在车辕上的施夷光,只是回过头,看了看大山:“要不绕道吧。”
一旁站着的安阳听着,抬起头,跟着扫了一眼大山,而后又仰着头看了看一半黑一半蓝的天,摇摇头:“最近的一条路要绕一个多时辰才能到。这天儿怕是要下暴雨了。若是暴雨之时我们还在山中,会被困着的。”
“那这山石要如何做?”孙先生回头,看着面前的大山石,皱起了眉头。满脸愁绪。
安阳亦是看着面前的大石头,眉头微微蹙着,想着办法。
“试试吧,看一下能不能推动,旁边就是山崖。”一旁的孙先生说着,撸起了袖子,便要准备推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