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恭送皇长子离开后,罗宜人就被来福‘请’了下去。刘珍儿想这一次有人好好照看,应该不能跑出来碍人眼了。
回到主殿的刘珍儿,觉得殿里一下子空旷了好多,总像是缺了点什么,摇了摇头把这种情绪甩了出去后,又把注意力放在练字上了。
“女史,守忠回来了。”夏荷见刘珍儿停了笔,才禀报道。
敬忠和守忠都是有点能力的小太监,那天刘珍儿在来福跟前提这两人的时候,被殿下听到了,于是敬忠被提拔到了殿下身边,守忠就被派到刘珍儿手下。
“让他进来吧。”刘珍儿照例把写好的字烧掉,虽然她已经拿到了卫夫人的字帖,但这段时间主要还是在跟殿下学。
守忠很快跟着夏荷走了进来,躬身对刘珍儿行礼:“女史,那个宫女的消息已经打探到了。”
“说说看。”刘珍儿净手擦干后道。已经确定是敌人了,不能把她彻底消除,就要随时防备。
守忠恭声道:“那个叫怜莹的宫女,如今在尚寝局供职,是正八品掌舆。”
“尚寝局?我记得怜莹也才十二岁吧?陛下如今……”刘珍儿有点说不下去了。
现在紫宸殿的帏帐茵席、低等嫔妃的进御等事物都已经被御用监的太监包圆了,尚寝局就只剩下尚寝这一个功效了。
“这宫中可不只有陛下,还有殿下呢。”夏荷见刘珍儿还没反应过来,立马提醒。
“这……”刘珍儿有些吃惊:“这就盯住殿下了!”
秋雨的脑子转的也快,咬牙切齿道:“怕是预备着给殿下做引导宫女的。”
“这样的宫女怕是不止一个。”夏荷见刘珍儿还有点发懵,声音又加重了些。
刘珍儿心情有些复杂,低叹道:“殿下也是可怜,像块唐僧肉一样,这么小就被盯上了。”
秋雨见女史完全没有危机感,有些恨铁不成钢,刚要开口,又被夏荷掐了一把。
“不要弄巧成拙!”夏荷低喝了一句,她虽然服侍女史的日子还不长,但已经发现女史的性子观念和她们大不一样。
刘珍儿没有发现两人的眉眼官司,感概过后又问道:“后宫这么多长得好的宫女,她挤进了尚寝局,还得了个有品级的女官位置,想来后台不小吧?”
“她认了司礼监秉笔太监金宜堡为义父。”守忠的声音有些沉重。
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和秉笔太监,是皇帝绝对信任的人,这确实是后台硬了。
刘珍儿顿了一下又问:“她家是什么背景?”
“据说她父亲是江南一带的富商。”守忠回道。
手有有钱,背后有权,看来是值得重视,刘珍儿吩咐道:“以后她的事重点留意。”
“女史放心,尚宫局外面有人盯着她。”守忠道。
第24章 雀金裘
皇长子傍晚的时候才回到长寿宫,虽然行走的姿态依旧完美,但刘珍儿能从他黑亮的眼睛里看到一丝疲惫。
“去打盆热水来。”刘珍儿把皇长子迎进殿后,立即吩咐。
宫人立马下领命下去了,赵永泽又挥手把剩下的宫人都打发了下去,才拉着刘珍儿坐到靠椅上,闭上眼睛放松身体。
刘珍儿有很多话想问,但看着殿下的脸色还是没有开口,就这样静静的坐在殿下旁边陪着他。
“殿下,热水来了。”小宫人在殿外轻声道。
良久,赵永泽才睁开眼睛,声音一如既往的清亮有力:“进来。”
皇长子站起来时,又是一颗小松的姿态,他不允许自己的疲态在他人面前显现。刘珍儿看着心疼,想要搀扶,但理智阻止了她,只又跟殿下靠近了,以方便就近照顾。
几个明目秀眉的宫女,端着金盆拿着面巾走了进来。见殿下没有吩咐,互相对视了一眼,拿出最美好的姿态走过去,想要服侍殿下净面。
这些宫女也是侍候了殿下几年的老人了,应该知道殿下的习惯,她们敢近身服侍,说明以前也这样服侍过,所以刘珍儿也没在意。
“滚出去!”
皇长子的饱含怒气的声音如同一声惊雷,震得几个宫女一颤,放下水盆匆忙的跑了出去,再也没心思注意什么仪态了。
“殿下。”刘珍儿试探性的握住皇长子被气的微颤的手,见他没有继续发火,才小心的问道:“珍儿给你净面?”
赵永泽点点头没说话,但周围的气息柔和很多。
刘珍儿没去思考殿下为什么不许别人近身,却愿意在她面前露出疲惫的一面。只想着怎样让殿下更舒适一些,尽量用最合适的力道帮他了脸和手。
柔软的帕子被一直很有耐心的手拿着,不轻不重的擦过的他疲惫的肌肤,温热的水汽像是钻进了他的肌肤里,疲惫就这样被驱走了大半,赵永泽精神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好了。”赵永泽捉住刘珍儿给他擦脸的手,接过她手上的帕子,直接放在旁边装着冷水的盆里浸透,然后直接敷在脸上,这一下是彻底清醒了。
刘珍儿看得心一紧,连忙去找了手炉过来。这个时节水虽然没结冰,但也有些刺骨了。
“没事,殿里有地龙。”赵永泽虽不在意,但还是接过了手炉,接的时候还小心不碰到珍儿的手:“抱歉,不该当着你的面发脾气。”
谁还没有过脾气不好的时候了?刘珍儿没想到殿下会因为这个事情道歉,她完全没生过气,不过还是斟酌道:“殿下心里有气不能憋着,能发出来是最好的,只是以后发泄的方式能改一下更好了。”
原来珍儿以为他刚才发火,是心里憋了气。看着珍儿担心的神色,赵永泽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刚才发火是因为那几个奴婢擅自近身罢了,珍儿你要记住,别的女人都不能靠近我,在我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你要提醒我知道吗?”
当然,我也不会让男人靠近你。赵永泽认真的靠着刘珍儿的眼睛,说出了他们上一辈子几十年后的约定。
刘珍儿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但对着殿下那让人头皮发麻的目光,还是呐呐的点头了。
赵永泽心里叹了一口气,珍儿还是太小了,不到开窍的年纪。不过以后有的时间,他可以慢慢等,对待珍儿他从来都不缺耐心。
“殿下,在文华殿的课业很紧吗?”刘珍儿不想面对殿下奇怪对待目光,把话题转向她想了解的事上。
赵永泽顺着刘珍儿的话转开了话题:“少师少傅他们都是大学士,侍讲们也是把学问融会贯通了人,在教学上还是把握了度的。只是我没有时间慢慢学了,必须要从开始就表现得聪慧优秀。”
明年就会有大战了,上一辈子他的命运就是从那个时候发生转折的。他要阻止他父皇御驾亲征,首先就要让他的话对他父皇有一定的影响力,从现在开始,他必须表现出优秀的一面。
少师他们和皇长子第一次见面,自然是先考察他的基础和学历能力,然后再制定教学计划。而赵永泽有心表现的优秀,自然是打起了精神应付。得知了皇长子基础的少师少傅们,自然加重了学习任务。
赵永泽知道自己的表现会产生什么后果,但他宁愿把自己逼紧些。重来一次,他不能浪费了上天的这个恩惠。
“殿下,也别把自己逼的太紧了。”刘珍儿想着皇长子这个身份,担负这这个皇朝的未来,也开不了口去阻拦,只能说出这句她自己都觉得无力的话。
赵永泽拍着刘珍儿的手道:“放心,我都会保重自己的。”
赵永泽感觉精神恢复了,又打了一遍拳后,就开始完成今天的课业了。先写凝神写了二十篇大字,再研读《通鉴》中前朝的一篇记载,并写下心得。
少傅布置的是二十篇大字,赵永泽凝神写了很久,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烧掉重写,写的不好的烧掉重写,等写好之后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珍儿,天黑了,待会儿更冷了,你先回去吧。”赵永泽停笔之后,发现珍儿还守在旁边不由道。
刘珍儿扬了扬手上的书本笑道:“我想多蹭一会儿殿下的书呢。”
“除了那几本特定的书,其他的你想看什么直接拿就是了。”赵永泽说着也不再催珍儿早些回去了,只在心里盘算着他殿里哪几件大氅最保暖。
之后,刘珍儿又一直陪着殿下,直到他把太师交代的《通鉴》里一篇前朝的记载吃透了,并写好了自己的见解和处理方法后,才起身准备离开。
“殿下,这本书我就带走了。”刘珍儿拿着好不容易找出来的关于按摩手法的书道。
赵永泽没仔细看那本书的封面,让人找出了雀金裘给刘珍儿披上:“不要看太晚了。”
“这太贵重了,我不敢穿。”刘珍儿看着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的裘衣,连忙摆手。
‘雀金裘’顾名思义,是孔雀翎羽用金丝银线织入锦缎而制成。不说材料价值如何,只说如今制作工艺已经失传,这世间仅剩的几件便是无价之宝。
赵永泽混不在意,一边给珍儿系衣带一边道:“衣服再贵重,还不是拿来穿的吗?只看能不能保暖就行。”
刘珍儿几次想要拒绝都没机会开口,最后干脆自暴自弃的想:算了,只穿着一次,反正天黑了,也没多少人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