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国公本气孙儿胡言乱语,可若他不是个护短的人,柳家二兄妹也不回如此。往日两兄妹也没少欺负人,今儿个盛明珠上门来为何多多少少心里都有底儿——只是往常都是这两兄妹闹了事儿,郑姨娘哭哭啼啼,顶多柳家再擦屁股善后。
被打上门来,到底有些不舒服。
“盛家丫头,不知老朽这两个孙儿做了什么样的事儿,竟劳的你这番阵仗?”
柳家老太太养尊处优多年,来时见一个黄毛丫头在府中闹事,便已经不悦。如今脸便阴沉着,柳国公到底是男子,有些话比不便说出口,她便补上,“姑娘家怎么如此不懂规矩,也不晓得家中长辈如何教养。随随便便就入了旁家后门,又与外男厮缠不清。”又看着柳飞池,“我那孙儿模样好,素来爱与小姑娘调笑。你若不愿搭理离他远些就是,何苦这样闹的大家都不好看。”
闫氏只用帕子掩着鼻子,也不说话。
盛明珠从椅子上起来,二人是长辈,又是国公,便微微弯身行礼。柳老太太眉头高挑,“免了,老身受不起。”
盛明珠本就懒得行礼,便直接直起腰身。
“老太太这话对呢。”她道。
柳老太太怒目而视,“你这丫头口舌怎么如此锋利,我倒要问问盛家是何种家教?”
“巧了,今儿我来与老太太也是同样的问题。”天色渐渐晚了,盛明珠脸被月光衬着,当真璀璨如明珠,“不过看了老太太我倒是明白了,言传身教罢了。”
盛明珠并州从前吵架无数,如今功力只发挥出十之一二,那柳家老太太却气的不轻。旁边拐杖颤悠悠的,可惜没等她有机会。
青衣已经出来,手里另外拎着一个腿脚发软的人,是柳家的赶车的车夫。
手里还提着一筐东西,正是今儿原本要被处理掉的蛇。柳国公瞧见那筐子,柳飞蓉与柳飞池兄妹二人这几日总抱在一起窃窃私语,知晓两人脾气,他没怎管,如今看着眼皮却不停的跳。
闹事!闹事!他早知道庶出的结不出什么好果子!
车夫一来便跪在了地上,涕泗横流,“国公,老太太,救救小人!小人全是听小姐和少爷的啊!”这话一出柳国公便知不好,直接上去踹了他一脚,这脚正中车夫胸口,踢得他半天反应不过来,很快柳国公又道,“说什么浑话,来人,把这狗东西给我拖下去!”
青衣拦在前,他一身锦衣卫朝服,没人敢上去。
盛明珠笑了笑,“国公爷老当益壮,好脚力啊。”
柳国公脸色阴沉,那车夫却是死也不想去东厂的地牢。谁都知道那是人间的活地狱,生怕没机会开口,爬起来就道,“盛小姐,小人只是下人。只听从主子们办事儿,那蛇是少爷派管家抓的,是小姐让小人放你车上的,大老爷!大老爷也知情啊!”
“闭嘴!”柳老太太怒斥,她对两个庶出孙儿且不说,柳存知这个大儿子可是真真儿爱到了心里,见不得旁人将他扯进去。
“来人,把这些个人都给我赶出府去。我柳家不欢迎你们!”
柳家毕竟是国公府,有自己的府兵在。不一会儿便团团围了一圈人。
天色晚了,宋瑜一直不声不响的站在盛明珠身后,场面一直混乱,也没人注意到她。
“柳家倒是好气派”,她站出来,眉目被月色映衬的有些冷冽,“我今儿个无缘无故差点丧命于毒蛇锐齿之下,怎么?不能来问个缘由吗?”
这怎么还牵扯到了宋家人?!
柳老太太早先以为宋瑜只是陪着盛明珠,这次便狠瞪了眼跪着的两人。
“飞蓉,飞池,你们说,到底怎么回事!”只要两个人不是傻的,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盛明珠她血口喷人!”
柳飞蓉从前闯过许多祸,左右咬死了不认能如何,何况她还没死,“我从未做过那样的事情!这车夫只是个下人,保不齐是某人怀恨在心害我呢?”说完又摸着自己被打肿的侧脸,狠狠瞪着盛明珠。
这便是柳家从前处事的方法。左右盛明珠人好好的,而且这事儿决计不能认下,有盛家又有宋家。只两个女儿家找上门儿来,兴许还能反咬回去保全名声,这是柳国公和柳老太太现在心中所想。
“李富贵!你谋害当朝命官之女已是死罪,如今若还不开口说实话,要累及我柳家吗?”他眸光阴沉看着跪下那车夫,“若再有半句虚言,当心你全家性命!”
第五十四章:无耻
无耻之尤。
宋瑜眉头已经拧在了一起。她没想到如今有确凿证据,这柳家竟如此不要脸,当着她与明珠二人的面就迫这下人改口。
李富贵早已经是死路一条,之前他也替郑姨娘一房办过事儿。晓得路子怎么走,可今儿这一遭牵扯上了东厂啊!那是个让人生不如死的人间裂狱,谋害命官之女已是死罪,他又何苦在受那份苦。
“盛三小姐,小人全认了!是小人所做,与小人家人全无任何关系,小人但求速死!”
柳国公不可见的缓出一口气儿。
盛明珠正欲开口,柳国公却怕夜长梦多。只一个眼色,那些府兵很快就围了上来,要请这些不速之客出门儿,灰衣将几位小姐挡在身后,免得被人磕碰。
“我与宋姐姐差点死在柳家手下,怎么?却不给个交代吗?”
“一个黄毛丫头,便是我岁数零头都不及。怎生的跑我面前大呼小叫!是要老身给你个交代吗?”
盛明珠只觉得天下老太太都这般不讲道理。只怕今儿个她们一离开,这李富贵就是是要死在这里,也是个死无对证。她来便是要出其不意,又怎么肯轻易离开。
可到底双拳难敌四守,被府兵门团团围着。柳家便是欺负她们两个女儿家,如今开始胡搅蛮缠起来。盛明珠从腰间抽出那几张纸,也不强留在柳府中,很快到了门外,灰衣也搬了她的专椅到门外。
宋瑜有些忧心。
盛明珠将纸递给灰衣,“大声的念出来,我倒要看看,柳家这张脸还要不要?”
柳至然早在混乱一团中理不清思绪,但到底重要的点还是摸清楚了。柳飞蓉放毒蛇,竟意图谋害盛三小姐,这可不是小事,尤其当中竟还牵扯到了宋家。他如今已在朝为官,便上前一步。
“祖父,事情如今已经闹到这个地步。盛家小姐想要一个说法,何不正大光明调查,若妹妹被人陷害——”他还未说完就被柳国公狠狠瞪了一眼,正欲再说。却被闫氏拉了一把,她摇了摇头。
示意儿子莫再说下去。
可外面的盛明珠戏本子早已写好,又怎么会只唱一半儿便下台。
“三年前郑氏与一双子女共同外出。路遇一妇人,模样甚美,柳飞池见色起意。那妇人已经嫁人,腹中还有骨肉,强迫不成后妇人沉水自尽。柳家妄图平息事端,给其家人五百两。柳飞池却将妇人丈夫双腿打断,赶出京城。一家人无以为生,家中老父老母因失了儿子照顾,饥寒而死。”
“两年前某地知县入京述职考核。因在宴会上无意开罪柳飞蓉,被以热水浇灌口鼻。又被浸入寒潭,家去之后便重病沉疴。其父欲讨回公道,却被柳家只手遮天。”
“一年前柳家姨娘郑氏娘家抢占京中闻柳街一布庄……”
灰衣是练武之人,使了劲儿,声若洪钟。不说传遍方圆四里,起码柳家众人听得见,周围街坊百姓也都听的见。柳家人原以为将盛明珠等人敢出来就没事儿,却没料人家完全有备而来。
柳家未应对过这种状况,毕竟以前那些人哪敢以鸡蛋碰石头。
而且他们也从未想过,盛明珠一个姑娘家竟张扬至此——一个庶女她不应该老老实实,龟缩在府中随着姨娘描补绣花吗?!
可如今说再多的都晚了,柳国公爱面子如命,几乎在听到的瞬间就令家中府兵立马开门,不是迎人,而是马上堵住他们的嘴。可就在这时,宋家人连同听到了消息一同赶来的盛谦都到了。
灰衣用平铺直叙的嗓音念完了笔笔另人瞠目结舌的案件。
柳家大门开了,柳国公欲昏厥。再看见宋值身后一群人时他就知道事情无法善了,若是假做昏倒,好歹他也是个国公爷,这些小辈儿以下犯上,自然讨不了好儿。
“柳国公可别晕死过去”,盛明珠手里还有着几册,一笑便全洋洋洒洒上了天,“省得叫旁人以为国公爷听到了家里的丑事儿,被两个孙儿气的昏厥。”
她话说的过份,可柳国公却只能在下人的搀扶中勉力站起来,一时晕也不是。
柳飞池箭步冲上去,将漫天的白纸抓入手中,又撕成碎片。赤红着双目要冲去盛明珠那里,灰衣正要拦着,他却已经被柳至然死死拉住,“你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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