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急得抓耳挠腮,终是大着胆子,又道;“要不,皇上去离宫住上几天,散散心,给太后请个安,在顺道看看袁妃娘娘和皇长子?”
梁泊昭这才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瞳乌黑如墨,不轻不重的说了声;“你话太多了。”
王公公心下一慌,连忙告饶;“是老奴多嘴,皇上恕罪。”
自袁妃带着皇长子居于离宫,未过多久,太后只道离宫安静,适宜她静养,遂也从宫中搬了出去,住在了离宫,每日里含饴弄孙,将这皇宫彻底让给了帝后。
梁泊昭收回目光,继续埋首与奏折中,直到内侍缓步走进,对着他道;“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梁泊昭搁下笔,“快传。”
凝香端了一碗莲子羹,走进了元仪殿。
梁泊昭挥了挥手,王公公心领神会的带着一众内侍退下,偌大的元仪殿中,便只剩下梁凝二人。
“这样晚,怎么还不歇息?”梁泊昭握了握凝香的手,察觉到她的小手一片冰凉,便是微微皱眉,命人取来自己的披风,给凝香披在了身上。
“听王公公说,相公这些日子都会批折子批到深夜,我就做了碗莲子羹,想着给你润润喉咙。”凝香声音轻柔。
梁泊昭笑了笑,接过那碗莲子羹,一饮而尽。
凝香也是抿唇一笑,待梁泊昭喝完,她端过碗,就这样蓦然的开口,说出了一句;“相公,待明日,你去将袁妃娘娘和皇长子接回来吧。还有太后,她们总不能一直在离宫住着。”
梁泊昭闻言,只问了声;“怎么了?”
凝香垂下眼睛,声音很轻;“我想明白了,其实,只要相公心里有我,不论宫里有多少女子,哪怕佳丽三千,也没什么的。可若相公心里没我,即使这宫里只有我一个皇后,又怎样呢?”
梁泊昭心头一震,黑眸看向凝香。
凝香抬起头,迎上他的眼睛,她的眼底有几分凄苦,唇角却还是笑了;“相公,你与我说实话,你对永宁公主动心了,是吗?”
所以,才会与她生分至此。
梁泊昭淡淡道;“她让我震动,仅此而已。”
说完,梁泊昭握紧凝香的手,看向她的眼睛,又是言了句;“你我夫妻间的事,与旁人无关。”
“我以为,相公心里,已经有了永宁公主”
梁泊昭摇了摇头,沉定开口;“香儿,我不妨与你说句实话,我若心里有她,我现在就会接她进宫,与她厮守。”
凝香看着梁泊昭的眼睛,轻声道;“那相公心里,还有我吗?”
梁泊昭眉心微蹙,“为何这样问我?”
“相公的眼睛告诉我,我不在相公心上了。”凝香竭力让声音变得平稳,可这话刚说完,眼睛里还是忍不住涌出泪珠。
梁泊昭瞧见她的眼泪,一颗心便是软了,即便到了此时,看见她哭,他也还是会觉得心痛。
他伸出手捧住凝香的脸庞,为她拭去腮边的泪珠,低声道;“你和九儿,都在我心上。”
“你的眼神变了。”
梁泊昭闻言,有些无奈,只问了句;“怎么变了?”
凝香不知该说什么,梁泊昭瞧着她微红的眼圈,黑眸中渐渐浮起疼惜之色,他抚着她的发丝,告诉她;“香儿,男女之情,终有一日会变成夫妻之情。你懂吗?”
凝香看着他的眼睛,他眼底的疼惜,她看的一清二楚。
原来,他还是会用这种眼神来看着自己。
“你一直住在元仪殿,若你还念着夫妻之情,又为什么,不和我住在一起?”
梁泊昭揽过凝香的腰肢,将她带到自己怀里,他的案前摆满了各地送来的奏折,一摞摞的直如小山般,他拿过一本,在凝香面前打开,就见上面皆是他的亲笔。
“有时批完奏折,你已经睡下,有时实在太累,便直接在元仪殿歇息。”梁泊昭微微苦笑,说与凝香知晓。
凝香轻声道;“那今晚,你和我回凤仪宫,好吗?”
梁泊昭扣住她的腰肢,将她带向了自己,他看着她的面容,声音渐渐低沉,只说了一个字;“好。”
凝香看了他一眼,几乎鼓足勇气,才将喉咙里的话说了出来;“这些天,宫里传出了一些流言。”
“是什么?”梁泊昭眉心微蹙。
凝香开不了口,隔了许久,才终是一咬牙,说了句;“那些宫女,都说你说你有病。”
梁泊昭先是一怔,继而才心知凝香说的是什么,他笑了起来,凝香几乎已是忘了,有多久的日子,没在他脸上见过如此的笑容。
凝香垂着眼睫,轻声道;“你再不随我回宫,只怕往后,传言要愈演愈烈,还不知她们,会将你说什么样子。”
梁泊昭牵过她的手,两人一道起身,他为她将额前的发丝捋好,温声道;“走吧,咱们回宫。”
“我的身子已经好了。”
蓦然,凝香吐出了这一句话来。
梁泊昭脚步一顿。他回过头,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凝香。
凝香抬起眼睛,走到他面前,又是说了声;“我的身子好了。”
梁泊昭还是一语不发,就那样看着她。
凝香心里有些不安,九儿如今已是三岁多了,三年多的日子,她不曾与他有过夫妻之事,如今好容易将身子治好,可看着他的眼睛,她却心生怯意。
“相公,你是不是,真的像那些宫女说的那样”凝香话音未落,梁泊昭已是大手一勾,将她揽入怀中。
201章 太后薨逝
“公主,太后今日如何?”
月竹走进太后所居的长生殿,见永宁正守在太后榻前,见到月竹,便是站起身子,示意她不要开口,免得将太后吵醒。
两人走出内殿,永宁方才开口;“太后已是花甲之年,这一场风寒来势汹汹,听太医的口气,只怕是”
永宁说到这里,便打住了。
月竹心下一怔,压低了声音;“公主,这事皇上知晓没有?”
永宁点了点头,“太医署的人已经回宫,去禀报皇上了。”
月竹沉默片刻,道;“听闻这几日,皇上和皇后已经重修旧好,皇上为了皇后,果真是不曾临幸其他宫女。”
永宁闻言微微颔首,轻轻“嗯”了一声,问起了孩子;“庭儿醒了没?”
“公主放心,小皇子还在睡着,乳娘和嬷嬷都在一旁守着,只怕小皇子醒来瞧不见公主,又要哭了。”
永宁回头看了一眼太后的内殿,低声道;“太后这几日的确凶险,你先回去照料好庭儿,等皇上来了,我便回宫。”
“是。”月竹微微行礼,抬眸见着永宁眼底的乌青,心下便是不忍;“公主也要保重身子。”
永宁弯了弯唇,只说了三个字;“你放心。”
待月竹走后,永宁回到内殿,太后面色蜡黄,到底是六十余岁的人了,纵使这些年养尊处优,岁数毕竟在这里摆着,这一场风寒,委实是可大可小。
到了午时,太后醒了,刚睁开眼,便瞧见守在一旁的永宁。
她这几日虽是病着,可也知晓这些天一直是永宁陪在自己跟前,长子早逝,次子情薄,长媳偏远,没成想到了如今,能陪在自己身边的,是永宁。
“这几天,苦了你了。”太后声音微弱,见她醒来,永宁从宫女手中接过软枕,为她垫在身后,轻声道;“太后将心放宽些,太医已是回宫去禀报了皇上,想来再过不久,皇上便能赶到行宫。”
太后摇了摇头,“泊昭即便来看我,也不过是应个卯罢了,做做样子。”
永宁心知太后所言极是,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沉默不语。
太后歇了一会儿,问道;“庭儿这几日,怎样了?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那些乳娘,尽不尽心?”
“太后放心,庭儿近日一切安康,有月竹在,那些乳娘不敢不尽心。”
太后微微舒了口气,喃喃道;“这就好。”
永宁打量着太后的面色,见不过是说了会儿话的功夫,太后的脸色比起之前已是难看了不少,她将声音放低,刚想劝太后歇息,却见太后睁开眼睛,握住了她的手腕,开口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恐怕也就这几日了。永宁,有一事,母后要告诉你。”
永宁心神微震,却还是不曾喊她母后,只轻声道;“太后请说。”
“董妃的身子早已不中用了,九儿出生时,院判就曾说过,她的身子再也没法滋养胎儿,即便如今泊昭专宠她,她也是生不出一儿半女,这事儿泊昭也是知道的。他先前还想过要将康儿过继到膝下,如今有了庭儿也是后继有人。”
永宁一怔,立时想起那日梁泊昭曾说过,庭儿是他唯一的儿子,凝香,不会生下皇子。
太后喘了几口气,又道;“母后冷眼瞧着,泊昭对男女之情也看的淡了,即便是董氏,他也没从前的心思了,庭儿是他唯一的儿子,你带着孩子熬过这几年,这日后,江山也好,皇位也好,总归,都是你们娘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