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泊昭一手扣住了她的下颚,让她看向了自己,他的眸心幽深,再无丁点暖意,声音更是清冷如刀,淡淡道;“我杀了他,让你这样难过?”
“相公”凝香小脸煞白,听见梁泊昭的声音,才慢慢凝聚了神智,她不敢回想,不敢回想刚才的那幕惨剧,纵使袁子阔刺杀皇上,按律当斩,可她却从没想过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哪怕他离开了自己的宫室,被侍卫杀死,也好过让自己亲眼看见!
袁子阔,他,毕竟是自己和九儿的恩人。
凝香眼睛里浮起一抹水光,宫室里的血腥气汹涌,熏得人欲呕,凝香望着梁泊昭的面容,因着有伤在身,男人的脸色铁青,嘴唇也是苍白的,没有血色,他已是换过了衣衫,为了不让凝香担心,肩头的伤早已被衣裳遮住,而在刚才的打斗中,梁泊昭丝毫不曾顾忌肩上的伤口,挥剑时伤口重新崩裂,渐渐渗出了鲜血,剧痛下,梁泊昭的面色更是阴沉,几乎能滴下水来。
“你的伤”凝香看着他的肩头的血迹,眼底有泪珠滑下,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抚上梁泊昭的肩头。
梁泊昭没给她这个机会,他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只疼的凝香轻吟一声,白皙的下颚上落上淡淡的指印。
“你也知我受了伤?”梁泊昭笔直的看着她的眼睛,他的面孔紧绷着,唯有他的眉眼间却是一片深邃的痛楚,过了半晌,他竟是笑了,对着凝香道;“可惜,袁子阔终是棋差一着,没有杀死我。”
凝香听出他话音中的戾气,睁着一双泪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梁泊昭眼瞳暗的怕人,他勾起凝香的下颚,将她拉向了自己,他开口,字字低沉;“董凝香,你明知袁子阔要杀我,也明知我差点死在袁子阔手下,你却还有心思要去把宫人引开,助他出逃?”
凝香脑子里轰然一响,她摇了摇头,声音已是乱颤,她动了动唇,下颚被梁泊昭捏的太紧,只能让她断断续续的出声;“相公,我没有”
“你没有?”梁泊昭冷笑,心口处却好似有人拿了刀子,一下一下的扒拉着,疼的人撕心裂肺;“我亲耳听见你让袁子阔从偏殿离开,董凝香,我果真是小觑了你,我竟从来不知我的女人存了这般心思!一心放了刺客来取我性命!”
凝香摇了摇头,有瞬间的失神,回过神后,心口便是剧痛,她从没想过,梁泊昭会这样看待自己,泪水一颗颗的从眼睛里滑落,她的声音沙哑,颤声道;“睿王已经身受重伤了,外面又全是搜查他的侍从,我知道,他出了玉芙宫也只是死路一条,我让他离开,是不想亲眼看着他死。我没有要放了他!”
“不想亲眼看着他死,”梁泊昭默念了这一句话,近乎残忍般的吐出几个字来;“因为舍不得?”
凝香身子一震,她失神的看着面前的梁泊昭,喊了一声;“相公”
“当年你在宫中,让人撞见与袁子阔一道从重影殿出来,你不曾与我说实话,无论外间传言如何,我信你。在川渝时,袁子阔身为战俘,你不顾身份,深夜进出战俘营,为他延医问药,我信你。我领兵在外,袁子阔从战俘营逃脱,被人亲眼所见从你的帐子里离开,我顾念咱们夫妻情分,从未问过你,而你更没将此事与我说过,董凝香,你不说,便以为我不知道了吗?”
梁泊昭说到此处,只觉得一颗心是从未有过的麻,从未有过的冷,他一心挚爱的女子,却将他看成天下最大的傻瓜,他的唇角慢慢浮出一丝笑意,眼底却是变得通红,对着凝香道;“那块玉,你一直收在格子里,我一直想着,总有一天你会主动把那块玉给我,”梁泊昭顿了顿,眉宇是淡淡的嘲笑;“等来的,不过如此。”
凝香心神俱震,她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轻声道;“那块玉,是你拿走的”
梁泊昭没有回话,他的掌心冰凉,只抚过凝香的面颊,低声说了句;“我将他杀了,你再无机会跟着他走。”
“我从没想过要跟着他走,我想过要把玉佩给你,玉佩丢了,我要告诉你的,那天晚上,我和你说,可你睡着了,我就想着等你登基后,再把玉佩的事告诉你,我没有要跟睿王走!”凝香的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犹如一场及时雨。
看着她的泪水,梁泊昭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他久久的看着凝香的面容,终是“嗤”的一声,笑了起来;“我梁泊昭,真他娘的是这天下最大的傻瓜。”
世人皆道他狼子野心,不忠不孝,从幼主手中夺取江山,为万世不齿。
却无人可知,他有了天下,才可以护住自己心尖上的人,给她们母女他所能给的一切,他何尝不知她想要的是平淡安稳,可他去无法带着他们母女远走高飞,不论对新皇,还是朝廷,只要他还活着,便是最大的威胁!那样多的人想置他于死地,无论逃到天涯海角,也终有被人察觉的一天。
而他,又怎能带着她们母女却过着颠沛流离,四处逃亡的日子!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
他铤而走险,甘冒千古骂名,从袁家手中夺取江山,只为不在受袁家掣肘,不在受朝廷欺辱,他远征在外,她和孩子被神鹰人所劫,差点一尸两命,无人可知他的恐惧,那种保护不了自己妻儿的恐惧,他甚至不敢想象,若无法掌握先机,待人为刀俎,他们一家三口却为鱼肉。她和孩子,又会有何等下场!
他拼死而战,刀光剑影,九死一生,她却说了那句;“白骨累累,满足的只是你一人的野心。”
满足的只是你一人的野心
他所做的一切,倾心相对,怜她生子伤了身子,两年来甘愿寂寞,到了此时,却不过是场笑话。
“相公”凝香攥住了他的胳膊,她不知要说什么,只余下呜咽,梁泊昭看着她的满眼的泪水,他勾了勾唇,眼底一片血红,只留了一句;“别再这样喊我。”
梁泊昭抽出自己的手,有温热的水汽充斥在他的眼底,让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可以将那抹水汽压下,他迈开步子,终究是头也未回的离开了玉芙宫。
手机请访问
185章 听香水榭
凝香双眸空洞,眼睁睁的瞧着他离开了玉芙宫,隔了许久,直到宫人在外头探头探脑,瞧着凝香的样子,似是不敢进来般,只在外头说了声;“娘娘,公主醒了,闹着要见您。”
听到九儿,凝香眼睛里才慢慢恢复了些光亮,她动了动身子,终于有眼泪从眼睛里滚了下来,悄无声息的淌了一脸。
荷香殿。
“他杀了睿王?”永宁仍是倚在**榻上,听着月竹来报,原本就苍白的脸蛋上更是没有了血色。
“千真万确,听说,睿王潜藏在玉芙宫里,伺机行刺皇上,皇上亲手杀了他!”月竹声音也是惊慌失措的,带了哭腔;“公主,咱们的人终究晚了一步,玉芙宫的人悄悄和皇上传了消息,皇上得知睿王在玉芙宫,就带人冲了过去,咱们的人,压根没有机会救王爷啊!”
永宁面如死灰,只低声说了句;“睿王还活着吗?”
月竹咬了咬唇,落下泪来;“听说王爷要和皇上同归于尽,手中的匕首差点儿就插进了皇上的心窝,皇上哪还能饶他,只让人把王爷拖了下去,也不知尸首被扔在了哪儿。”
永宁攥紧了被子,轻声道;“皇上在哪?”
“皇上从玉芙宫出来,便一个人回了元仪殿,也不让人跟着,听玉芙宫的人说,皇上像是和董妃大吵了一架。【△網】”
永宁强撑着,起身穿上衣衫,月竹见她起身,赶忙上前搀扶,小声道;“公主,您还在病中,这是要去哪?”
永宁头晕眼,只慢慢的系上腰带,月竹一面服侍她更衣,一面道;“公主是要去看皇上?”
永宁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之前董妃在川渝与睿王的流言纷纷,他心里已经有了根刺,今日睿王藏身在董妃那里,只怕他心里的刺会更深,他现下只想一个人待着,我去作甚?”
“那这三更半夜的,公主是要去哪?”
永宁深吸口气,稳住自己的身形,缓缓开口;“与我一道去趟天牢,去打探下睿王的消息。”
“公主!”月竹大惊;“睿王可是刺客,白日里还伤着了皇上,即便您要打探消息,又怎能这般正大光明的过去?传到皇上耳里,您让皇上如何作想?”
“你放心,他还要用我稳住前朝旧臣,等闲之下,他不会为难我。最新章节全文阅读”永宁声音清冷,只搭着月竹的胳膊,闯入了茫茫夜色。
元仪殿。
梁泊昭孤身一人,肩上的伤口已被太医重新包扎,一干人等俱是被他呵退,空荡的大殿中,寂寥而静谧。
他闭眸养神,原先滔天的怒火到了此时方才慢慢平息,他以手扶额,只觉得身心俱疲。
不知过去多久,但觉一阵轻浅的脚步声响起,梁泊昭倏然睁开眼睛,就见一个容貌娇柔的宫女不知何时进了大殿,手中捧着茶碗,见梁泊昭睁开眼睛,便是赶忙匍匐余地,颤声道;“皇上恕罪,是王公公让奴婢进来,给皇上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