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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相养妻日常 完结+番外 (九斛珠)


  此刻抱拳行礼,早已没了旧日文雅谦和之态,只觉干脆利落。
  韩蛰颔首,随口道:“有好消息?”
  “收到了家书,得知家人安好,所以高兴。”傅益回答。
  韩蛰“哦”了声,脚步不停,往住处走。
  傅益的家书,或是来自金州,或是来自令容。银光院里那张娇丽的脸庞浮上脑海,韩蛰不悦地皱了皱眉——他的家书递出去已有数日,至今尚无音信,看来令容是宁可给傅益嘘寒问暖,也不打算给他回信。
  早知道就不写那句可有可无的话了。
  他有点烦躁,抓着桌上茶壶,将早已温凉的水倒了两杯灌下,才要往挂在墙上的地形舆图走去,就听外头亲信军士禀报。
  折身而出,军士双手将两封信交给他,行礼而退。
  韩蛰看信封,一封是韩镜的笔迹,一封是杨氏的。
  韩镜的信写得不长,因要紧机密的消息都是用旁的途径传来,这封信也只是勉励之辞,叫他务必不骄不躁,稳中求胜,切忌急功近利。这后头的意思韩蛰明白,看罢后记在心里,随手在烛火上烧了。
  杨氏的那封颇厚,韩蛰一摸便知,心中猛然一动,拆开来瞧,果然是信中有信。
  展开素净的松花笺,上头小楷隽秀,是令容的。
  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
  韩蛰看罢,沉肃的眼底不由浮起笑意,不知怎的就想起那回令容生闷气,拿纸笔跟他吵架,最后抬眼含笑,带些狡黠——她写下那句打趣般的客行虽云乐时,必定也是那样的神情,纤秀手指握在玉管,唇边带着浅笑。
  在成为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司使前,他修文习武,也曾读过不少诗书,过目不忘。
  明月何皎皎,照我床罗帏。
  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
  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
  出户独彷徨,愁思当告谁。
  想了片刻,前面四句清晰浮起,后头的倒记不清了。
  韩蛰摩挲信笺,眼底的笑意渐渐收敛,微挑的唇角也慢慢压了下去。
  这句话虽是打趣,但令容盼他早日回去,必定也是真心。京城里龙潭虎穴,她身后无所倚仗,对处境又那样敏锐,必定对祖父的态度深为忌惮。当初她心存和离之意,不就是害怕他的酷烈,祖父的狠辣吗?
  甚至很早之前,她似乎还从梦中惊醒,说有人要杀她。
  出户独彷徨,愁思当告谁。
  韩蛰瞧着隽秀字迹,脸色渐而恢复沉肃,将那信笺折好,装在贴身的锦袋里。
  担忧无用,挂心无益,能做的唯有早日平定冯璋,凯旋归京!
  墙上舆图高悬,做了许多不起眼的标记,韩蛰命人掌灯,在舆图前站了近半个时辰。最初南下时,因他尚无威信,沙场对战的经验也不算多,加之官兵败退时士气低落,最初几场仗虽打得漂亮,却也甚为艰难。
  而今连番得胜,换成冯璋溃退,士气振作,加之熟知地形、摸清了冯璋的路数,虽仍有许多艰难凶险的仗要打,他却已理清了头绪。
  之后韩蛰连克数城,手底下添了归降的兵力,收服长孙敬后如虎添翼,韩征、傅益也比从前得力了许多,一路势如破竹,到九月底时,已将河阴尽数收复,连同被冯璋占据的江东数座城池,也尽数归于官军之手。
  捷报频频传来,韩镜在朝堂的腰板挺得更直。
  因九月里甄皇后才诞下太子,永昌帝也龙颜大悦,收到捷报更是连连夸赞,封赏金银财帛之余,破格将韩蛰锦衣司使的官职擢为从三品,并因他征战之功,加封令容诰命。
  抹金为轴的锦缎文书上绣着瑞荷,盖上玉玺,瞧着庄重华贵。
  令容谢恩领旨,回到银光院后将那诰命文书摆在桌案上,且喜且忧。
  所喜者,韩蛰力退强敌,军功甚高也不必怕功高震主,归期指日可待。
  所忧者,先前因范自鸿的事,她连着两个月闭门不出,宫里的中秋宴席、重阳宴席乃至别处需外出的事一概以身体抱恙为由推掉了。如今这诰命封赏下来,跟平常内监传的旨意截然不同,须她亲自入宫谢恩。
  哪怕身染沉疴,只要能起身,这仪程是免不掉的。
  范自鸿还在京城游荡,这趟出府入宫谢恩,少不得要烦劳杨氏,帮她多安排点人手了。


第95章 狼狈
  京城入了冬,天气便日益转寒。
  银光院北侧有十几株银杏, 茂盛树叶早已转为纯黄, 甚是好看。昨晚一场寒雨, 吹了半宿的风,清晨令容出门时, 就见那满树黄叶多半都凋落,铺了满地,树干半秃, 映衬红墙。
  天阴沉沉的, 凉风吹过来,渐添寒意。
  诰命的服饰甚为繁琐, 里外裹了数层,这等天气里倒是能御寒。
  令容将两只手藏在袖中, 到得丰和堂, 杨氏穿戴已毕,已在檐下站着。旁边韩瑶一身利落打扮 , 因闲居在家, 头发便简单挽着,见了令容, 蹬蹬蹬跑过来绕着瞧了一圈, 啧啧叹道:“好看是好看, 就是瞧着老气了。礼部那些人刻板, 该给年轻的诰命选个亮些的颜色。”
  “又胡说, 这些都有规制, 哪是随意改的。”杨氏笑嗔。
  令容瞧着那近乎宝蓝的外裳,虽绣工精绝,装饰繁丽,跟她的容貌确实不相称。
  好在底子里并非十四岁的无知少女,加之身段高挑修长,双眸沉静地立在那儿,倒也有些诰命夫人的架子了。
  杨氏颇为满意,“谢恩的礼数都记着了?”
  “临出门回想了一遍,没有记错的。”
  “好。”杨氏颔首,遂带她出门。
  从相府到皇宫不算太远,搁在平常,天子脚下谁敢闹事?可如今情势不稳,南边征战未已,朝堂暗流涌动,没准就有贼胆包天的人——那范自鸿先前拦路行凶,不就是仗着手握军权有恃无恐么?
  杨氏固然不惧,却也不想徒生是非,是以随行的人比平常加了许多,除了飞鸾飞凤外,另有两名平常护卫杨氏出行的精干高手,走在仆妇之前。
  这般架势,虽不及公主王孙出行的仪仗,却也不差太多了。
  安安稳稳走到宫门外,跟着小内监往延庆殿走。
  永昌帝虽昏聩,也在欢爱情浓时哄过范贵妃,但先前为甄皇后的子嗣闹出那样大的阵仗,且他本就期盼中宫得子将来为他分忧,是以孩子出世后,经甄嗣宗一提,不待满月,便封了太子,营出个喜气氛围。
  延庆殿外也比平常热闹了许多。
  太夫人过世已有将近半年,韩家虽还在孝期,却也无需忌讳。婆媳俩被管事宫人引入内殿,隔着两重珠帘,对甄皇后纳首而拜。叩拜罢了,甄皇后笑吟吟地命人起身,请她二人近前。
  “先前怀着身子,不便接见,倒是许久没见夫人了。可都好吗?”
  “承蒙娘娘挂念,一切都好。”
  杨氏含笑而答,就着宫人搬来的绣凳欠身坐下,探头瞧那襁褓里的婴儿。
  满月未足的孩子,虽是龙种,跟旁人家的也没多大不同,瞧着不算好看。不过太医院和御膳房伺候得精心,甄皇后养胎时胖了许多,那孩子也胖嘟嘟的,倒甚是乖巧喜人。明黄锦缎的襁褓里,小婴儿睡得正熟,又嫩又小的手探出来,极是可爱。
  杨氏瞧了片刻,眼底倏然浮起些许黯色,不忍心多瞧,只抬头笑望甄皇后。
  “太子殿下瞧着精神,皇后娘娘真有福气。”
  甄皇后微微一笑。
  论年纪,她没比令容大多少,当初嫁进东宫时,更是稚气未脱。在东宫和皇宫熬了这些年,十几岁的年纪却有近乎三十的老成,跟杨氏这般年长的人对答起来,稳重端庄的气度竟也丝毫不差。
  先前范贵妃得宠跋扈,压得中宫步步退让,而今没了田保挑唆作祟,又添永昌帝期盼已久的太子,甄皇后处境骤然好了许多,气色都与寻常不同。
  因韩家为她添了不少助力,甄皇后待杨氏愈发客气,连同令容都沾光,受了许多赏赐。
  对坐说话将近半个时辰,杨氏瞧着甄皇后稍露倦色,这才起身辞行。
  甄皇后犹自不舍,吩咐管事宫人送杨氏和令容出宫。
  令容想到往后篡权夺位的事,心里一叹。
  ……
  杨氏和令容入宫时,走的是女眷惯常出入的西华门。
  从延庆殿出去没走多久,侧面宫廊里有人被簇拥这走来,一身华丽明艳的打扮,满头珠翠精致名贵,竟是高阳长公主。
  她旁边除了宫人内监,还跟着范香。
  高阳长公主是宫廷常客,这条宫廊直走通往延庆殿,右拐通往范贵妃的宫室,看样子那两人是才从范贵妃宫里出来。长公主跟范贵妃都喜奢华、性骄纵,范贵妃为博恩宠,跟这位永昌帝十分亲信的姐姐走得近,时常来往。这会儿碰见,倒也不算异事。
  婆媳二人缓步上前,端正拜见。
  高阳长公主脚步微驻,示意免礼,目光越过杨氏,落在令容身上。
  三品诰命的服饰固然繁丽华贵,终不及她长公主的身份尊贵。但想到那是因韩蛰而得,终究觉得刺眼,心中不悦,也懒得跟杨氏客套了,别开目光,径直往前走。
  范香紧跟在侧,目不斜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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