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令宁擦了眼泪不哭了,她觉得自己没脸哭。薛锦棠喊人给她打水,杜令宁洗了脸,两个人就坐下来说话。
赵见深听着里面哭声小了,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又等了一会才走到屋里。
本来两人手挽手坐在一起的,见他来了,都站起来了,特别是杜令宁,神色有些瑟缩。
赵见深摆了摆手,不让她们行礼,只是面无表情沉声说:“以后,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是。”杜令宁恭敬忌惮地应了声,又给薛锦棠行礼:“小姐。”
赵见深把杜令宁的卖身契交给薛锦棠:“收着吧。”
赵见深走了,薛锦棠想了想,又追上去问他:“殿下的意思,是杜表姐以后都跟着我,我怎么安置她都可以?”
赵见深停下来看着她,眼眸幽深幽深的,嘴角带了一丝丝的笑。
她这会子说话完全是心里的想法,不是斟酌又斟酌之后的结果,也没有刻意压制自己的真实情绪。她自己可能没察觉到,赵见深却觉得很受用。就像诱捕一只谨小慎微、漂亮可爱的小狐狸,等候了太久,她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实在是很有成就感。
“当然。”赵见深目光落在她唇上:“只是刚才该是你主动,你却没动,算你欠着的,下回补上吧。”
见她脸白了,垂在裙子边的手指抠了大腿一下,知道自己说的话她听进去了,就走了。
薛锦棠在门口站了一会,等她进屋去见杜令宁,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了。
她把卖身契还给杜令宁:“你自己收着吧。”
杜令宁想了想,接过卖身契,用力抱了抱薛锦棠:“你真好。”她心里打定主意要跟在薛锦棠身边,照顾她,回报她的恩情。
话题太沉重,薛锦棠不喜欢,她也不想杜令宁心里有负担,就学了杜令宁之前的样子,伸手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把,油腔滑调说:“你现在才知道,也不算晚。以后红袖添香,铺被暖床,好生服侍着,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杜令宁扯开嘴笑得尴尬,冲她挤眉弄眼。薛锦棠一转头,见赵见深、范全都在门口站着,分明将她刚才那一番做派都看了去,实在是尴尬的很呐。
她一向稳得住,不过片刻就冷静了,做出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殿下还有事?”
他是过来留她吃午饭,此刻话也不好说了,只说:“下午早点过来,事情比较多。”赵见深在人前,总是这样冷冷不苟言笑,所以他此刻黑了脸,薛锦棠也没注意。
“是。”薛锦棠低眉顺眼地应了,带着杜令宁走了。
范全几乎要憋出内伤,想笑也不敢笑,眼珠子也忍不住在赵见深身上打转。心上人要同别人同床共枕,虽然对方也是个女的,但是主子这么霸道,心里怕是不好受,他要忍住,不能笑出来。
……
下午薛锦棠来得早,果然有一大堆账册要算。她不觉得累,反而觉得踏实,毕竟有事情做总好过什么都不做白白担着赵见深的人情要强。
才算了两本账,四顺笑嘻嘻地过来:“薛小姐,百草厅薛家老太爷请您喝茶。”
薛锦棠抬起头来,淡淡道:“去回他们,我这几天都没时间。”
“那您的意思是让他们等着,还是?”还是让别人拿这笔钱。
“让他们等着。”薛锦棠道:“薛家的事情,全都给我留着,不许别人插手。”别人求到她面前,她总是处理及时,收了人家的钱,就要给人把事情给办好了。可若是薛家嘛,自然要狠狠晾一晾。当初她营救舅母有多慌张着急,现在就该薛家也尝一尝这煎熬的滋味。
四顺笑着应了,又出去了。
拖着薛家他也高兴啊,多跑几回腿,他就多拿几笔酬金啊。
拖了两天,这一天傍晚薛锦棠回家,四顺又追上来了:“薛小姐,薛家的事……”
“让他们继续等着,我没空。”
四顺讨好地笑:“这回来的,不单单是百草厅的薛家老太爷,还有怀柔县的薛县令,您看是不是见一见?”
四顺觑着她脸色,那个薛县令跟眼前这个小姐实在是长得像。他心里有某种猜测,却又不敢肯定。
薛锦棠神色都未改一下,依然是两个字:“不见。”
四顺的脸拧巴成了包子,都挤在一起了,哎呦喂,这个小姑奶奶怎么今天这么难说话。
两天没见到人,薛家急了,给了他五百两,事成之后还有五百两,他可不想五百两飞了。只能去了茶楼,好生安抚。
四顺一本正经地说:“两位,薛小姐这几日太忙了,实在是没时间。”他可是燕王府回事处的人,这样说话,已经是很客气了。
薛家老太爷与薛文举对视一眼,薛老太爷和和气气地笑着问:“这位薛小姐,是何方神圣?”
“是我们范大首领的亲戚,目下可是世子殿下面前的红人,她小姑奶奶说要等着,咱家也只有等着的份。”
薛家老太爷忙端了一盏茶给四顺:“您喝口茶水,歇歇。”
薛文举收到他的示意,来到门外,跟他小声商量:“不能再拖了,知府大人跟我有交情,给了我一天的时间周旋,明天天黑之前我必须回怀柔,今天晚上这事情必须办成了。”
薛老太爷低喝:“你也太不小心了,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先是百草厅出事,薛文举在任上受贿的人也被人捅上去了,简直像有人跟薛家故意过不去似的。
不管怎么说,先把眼前的这一关熬过去再说。
“这位薛小姐架子越大,说明她本事大,说话管用,咱们的希望就越大。只要攀上了她,就等于攀上了范全,有天大的事也能解决了。”
两人相视一眼,定好了策略,进去游说四顺,又拿出一千两银票,还允诺送四顺一个大宅子。
财帛动人心,四顺收了钱,就决定帮他们一把:“明天一早,我带你们去见薛小姐,到时候她答应不答应,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薛老太爷看了看桌上的四个裱了妆花布的礼盒,只觉成竹在胸。这里头可是薛家大半的家产,还愁不能打动人心吗?再不济,还有薛文举呢,他年纪不小了,也依然风度翩翩,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次日是个大晴天,四顺领着两人到了王府后巷第五家院门,低声交代:“待会薛小姐出来了,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她一般一个人,从这到王府大院后门有一刻钟的时间,你们好好把握时间。”
“这位小姑奶奶可是我们世子爷眼前的大红人,她说一句抵旁人十句,若能说得动她,薛家的事也就不用愁了。不过要客气些,不能因为她年幼就怠慢了。”
至于薛县令跟那位小姑奶奶容貌实在相似、又都醒薛的事,他半句都不说。他又不傻,也感觉到薛小姐对薛家的敌意了,说不定她呀,揣着明白当糊涂,想找机会折辱这两位呢。
不一会,院子里传出来说话声,然后门开了,四顺笑呵呵迎上来:“薛小姐,您早啊。”
薛老太爷、薛文举也赶紧迎上来,拱手作揖,说了几句客气话。这个时候,先恭恭敬敬地把人讨好了再说,两人只依稀见到一个年轻女子身影,至于容貌如何,并未抬头看。
薛锦棠止了脚步,觉得两人这副样子实在是可笑。权力,真是个好东西,从前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人,如今也在她面前作揖低头,恭敬恳求了。
一则,薛家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二则,她芯子里也并不是真的薛家人,所以这两人对她作揖拱手,她没有任何不适,反而神态悠闲地受了。
她拖了他们几天,等的不就是现在吗?
薛锦棠笑了笑:“两位薛老爷,不要这么客气。”
薛老太爷、薛文举这一抬头,看清了薛锦棠的脸,登时色变,瞬间想到薛家如此倒霉八成是薛锦棠的手笔。
薛文举还好,他是受到了惊吓,脑子里哄哄乱。
薛老太爷太过震惊愤怒,也不遮掩,指着薛锦棠就骂:“竟然是你这个小畜生在背后弄鬼……”
“守卫何在?”薛锦棠眼角眉梢都冷冷的:“给我掌嘴。”
昔日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任尔等宰割。今日权利在手,我也想让你们尝尝被人折辱、拿捏的滋味。
☆、63.吃醋
薛家老太爷一开始高声叫嚷着“我是你祖父, 你以下犯上, 天打雷劈”,孰料他叫得越响耳光就打得越重,最后只能偃旗息鼓。
薛文举拖着肿成猪头的薛老太爷灰溜溜走了。
挨了打,受了辱, 事情没办成,父子两个冷静下来,竟是越想越恐慌。
他们亲手把薛锦棠送给卫涯的,薛锦棠竟然能从他手里逃脱?只能证明, 她身后有更大的靠山,这个靠山除了燕王世子还能有谁?怪不得他们再也打探不到郑太太的消息,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这个小畜生,竟然有这样的造化。她这是要把薛家朝死里弄啊。不单单是百草厅,连薛文举都不放过。
这两个人立刻寻求对策,决定不找范全,直接越过范全去找赵见深。也是他们有福,四顺是个见财眼开的货, 一开始死活不答应,后来他们重金砸下去, 四顺就答应替他们疏通引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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