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执拿起灯笼还有那一摞关于女学的书,避开人去找薛锦莹。
……
“小姐,郑表少爷太过分了。”杏红忿忿不平道:“他竟然用那种语气跟您说话,哪有做哥哥的样子!”
“他本来就没有把我当妹妹,薛锦莹才是他的妹妹呢。”
薛锦棠暗暗叹息,那个傻傻的、喜欢郑执的女孩子已经死了,郑执却将杀人凶手示为亲妹,她替跟她同名同姓的女孩子不值。
杏红听她语气冷漠,诧异地看了薛锦棠一眼,又很快收回来。
小姐是真的变了,不会事事围着郑表少爷打转了。不过这样也好,郑表少爷哪里能跟沈七公子比呢。
“既然他做初一,我们何妨做十五。小姐,我看到郑表少爷桌屏后面藏着一盏彩色灯笼,一定是他给三小姐买的,我们把这件事情告诉舅太太,让郑表少爷讨不了好!”
薛锦棠淡淡道:“不许拿这些事情去烦舅太太,以后郑表少做什么都跟我们无关。”
这种小孩子告状的行径薛锦棠不屑去做。再说了,不过是个花灯而已,经历过血海深仇,她早就没有玩花灯的心境了。
杏红很会察言观色,见薛锦棠不悦,忙道:“小姐不让我去,我自然不敢去的。不如我们去后园摘桂花吧,晚上让荣姑姑做桂花饼,舅太太最爱吃这个。”
去后园也好,说不定能看到暗门或者没有人发现的狗洞……就是没有,她也要想办法弄一个出来。
潭拓寺,她去定了。
杏红摘桂花,薛锦棠就沿着别院的墙根走,艰难地穿过草丛,一棵槐树出现在眼前。
这槐树足有两个碗口那么粗,斜斜地倚靠在墙头,树干伸出墙头,竟是个绝佳的翻墙之所。
薛锦棠精神一震,太好了。有了这棵树,只要她能将体力练上来,再加上舅母在一旁掩护,这小小的别院就休想困住她。
身后传来杏红略带焦急的声音:“小姐,你在哪里?”
“我在这边,就出来。”
薛锦棠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来。这个地方,暂时要保密。
杏红不见了薛锦棠吓了一大跳,见她安让无恙回来了,邀功般将细篾编的竹篮捧给她看:“我摘了整整一篮。”
黄灿灿的金桂溢满了竹篮,浓郁的芳香扑面而来,让人闻着就要沉醉,薛锦棠捧了桂花,饱饱地吸了一口。
一阵沉重的脚步传来,薛锦棠抬头,就见郑执沉着脸怒气腾腾朝这边走来:“薛锦棠我告诉你,我郑执这辈子便是终身不娶也不会娶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眼里都是厌恶,一如薛锦棠刚刚醒来那个湿漉漉的傍晚,薛锦棠心头怒火被挑起,冷笑一声:“你真是自作多情,我何时说过要嫁给你?”
郑执脸憋得发红,额上青筋崩了出来:“敢做不敢认了吗?若不是你通风报信告黑状,母亲怎么会知道我去找莹表妹,莹表妹又怎么会受辱?若不是你在旁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母亲又怎么会那样羞辱莹表妹?”
他想到郑太太拿姚姨娘未婚先孕的事情羞辱薛锦莹,想到薛锦莹羞愤的脸,想到这一切都是薛锦棠在旁挑拨,心里的怒火就再也压不住,用力一抬手,狠狠打翻了薛锦棠手里的桂花。
薛锦棠怒不可遏,她眯了一下眼睛,嘲讽道:“你明知舅母不喜薛锦莹,不喜你跟薛锦莹来往,却置若罔闻,一意孤行,非要去找薛锦莹。薛锦莹受辱,明明是你的过错,你冲我大呼小叫做什么?”
郑执勃然变色,握紧了拳头:“如果不是你告诉母亲,她又怎么会知道。薛锦棠,你别装无辜了。”
薛锦棠被他气笑了。
舅母不让他去找薛锦莹,他满口答应,答应了又做不到。去找薛锦莹被发现,是他自己做的选择,出了事,不去承担后果,反而来找她的麻烦。
这样的人,跟他讲道理有用吗?
“杏红,我们走。”薛锦棠不想再跟郑执多说一句话。
郑执上前一步,拦住了薛锦棠的去路,他还没问清楚、没有给莹表妹一个交代呢,不能让薛锦棠走。
薛锦棠抬头看他,眸中清清冷冷,好似他是个陌生的、令人厌恶的人,郑执一怔,来不及细想,薛锦棠就垂下了眼眸。
“少爷,少爷。”小满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你怎么在这里,程侍卫等你半天了,你再不回去,他就要走了。”
程侍卫名叫程鹏是郑执在燕王府的同事,无事从不到薛家别院来,郑执忙收了手,跟小满一起回去。
郑执一边走一边问:“程鹏来了多久了?”
小满说:“你刚走,太太就领着程侍卫来了。我拦不住太太,太太闯进了屋子,见你不在,就让程侍卫在明间坐着,然后带了我去了她的院子。”
“我想给您报信,太太不让,打了我一个嘴巴子,让我跪下庑廊底下,刚刚才让我起身。”
郑执身体一僵,不敢置信地瞪着小满:“太太是跟程鹏一起来的,不是跟薛锦棠一起来的?”
空气突然静止了。
郑执与小满才走了几步,所以他们的对话薛锦棠、杏红听得一清二楚。
这一刻,所有人都盯着小满,小满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10.师兄
“是啊。”小满点头:“程侍卫来的也太不是时候,要不是他突然来访,太太定然不会知道您去找锦莹表小姐。”
郑执的脸瞬间发烫。
杏红连连冷笑:“阿弥陀佛,多亏小满来了,要不然我们小姐岂不是要冤死了。天底下竟有哥哥为了外人来责骂冤枉自己的妹妹的,那胡搅蛮缠的样真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郑执的身子比刚才又僵硬了几分,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从未想到有一天胡搅蛮缠的那个人竟然会变成了他!
杏红说的没错,是他冤枉错怪了薛锦棠。可是,他怎么会冤枉薛锦棠呢?
杏红穷追不舍:“表少爷,你刚才不是很会说吗?怎么现在不说话了?我们小姐哪里对你不住,你要这样欺负我们小姐?”
郑执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才转回头去看薛锦棠,她正跪在地上捡花瓣。
少女珠圆玉润的身体因为跪坐在那里更加圆,像一个球一样,并不难看,反而有一种别样的可爱娇憨。
这本是多么美好的画面,可是他却冤枉了她。
郑执走回到薛锦棠身边,蹲下来看她,语气真诚又充满愧疚:“锦棠,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
薛锦棠不抬头,不回答,置若罔闻。
铺在地上的花瓣金灿灿的,映着她欺霜赛雪的脸庞,她眼眸低垂,一语不发,只闷着头捡桂花。因为生气,那脸上竟带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凛然。
郑执眼睛一刺,不敢再看,心头猛然涌上一个念头,他有感觉,若是今天不能求得她的原谅,此生他与薛锦棠都只能是陌路。
他站起身,用询问的声音说:“锦棠,你想去哪里,我明天中午带你去。”
薛锦棠豁然抬头,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她知道,郑执是错怪了她,所以想补偿她,她应该义正言辞、态度决绝地拒绝以此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可是她不会那样做的。
她的目的是要走出别院去潭拓寺,马上目标就要实现了,她为什么要拒绝?
跟去潭拓寺相比,她跟郑执的这点争吵不过是疥癣之疾根本算不得什么,薛锦棠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有劳郑表哥了。”至于要去什么地方,现在还不能说,免得郑执又跑去告诉了薛锦莹。
她蹲在地上抬头看着郑执,语气大方,神态从容,目光平静中带着几分亲切,好像刚才他们的争吵根本不存在。
她的原谅非常容易,以至于郑执离开的时候还有些恍然,这还是那个难缠跋扈的薛锦棠吗?
郑执回到院子,程鹏笑道:“可真是大忙人,我茶水都续了好几杯了,该打。”他们是同事也是好朋友,关系十分亲近。
郑执心里还想着刚才的事,因此有几分心不在焉:“是有什么事吗?”
“我过几天就要离开燕京去沧州了。”
郑执“嗯”了一声,熟练地询问:“这次要去多久,任务危不危险?你只管去就是,婶子那里我会时时看顾的。”
燕王府如果安排有任务,他们是不能打听任务内容的,自打前年一位同事执行任务殉职,他们就养成了出发前安排后事的习惯。
不过郑执从未外派过,因为他只是个低等的侍卫,还不够资格。
“少则两年,要是往长了说,那可就不一定了。”程鹏说道:“这次不要你帮忙照顾了,我带我娘一起走。”
“胡说。”郑执抬头:“什么任务能带……”
他突然定住了,跟程鹏对视,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
程鹏神色严肃:“没错,我辞去了燕王府的差事,准备搏一把。之前我们约好一起的,你考虑好了没有?”
燕王府的侍卫都是从北平府挑选出来的佼佼者,这两年陆续有人通过各种路子入仕。一年前,程鹏就有了要去沧州武馆学习武艺,参加武举博一个功名出身的打算,当时郑执也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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