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摸着已经长满苔藓的青石,还有杂草生更的庭院,我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吸了吸气,强忍下痛彻的心。
破烂的草屋,留有我与他的回忆,这里永远是我与师父的家。
我咬了咬唇,强忍着泪水,跑向屋里。
高延宗也好奇的跟了过来,他走不惯这里不平坦的道路,走起了有点摆动。
打开门。
屋内生满蜘蛛网还有一层厚厚的灰土,师父闲情高雅,房屋都是整齐洁净,而今他已不在,这里自然没个人来清理。
烟灰弥漫的空气,可以嗅到一股淡淡的生霉味儿。
地上还有以前师父身上的血迹,我蹲在那滩干涸的血迹旁神情恍惚。
“九歌,这,这就是你的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高延宗弹去身上的灰尘看着这破烂的屋子不得不问。
“这是我的家,是我与师父居住的地方,我打出生起就在这里,数月前师父便葬身在这里,他死的很惨很痛苦,而今历历在目一直浮现在我脑海中。”我悠悠的说道,走到师父的房间,那些师父爱喝的酒还在,我拿起一坛梅花酿,将塞子拔掉,仰头就喝了起来,果然喝哪儿的酒都比不上自家师父的酒香。
我擦了擦嘴边的酒水,脸颊有些热,对他笑道:“你要不要来尝尝,我师父酿的酒第一美味。”
他羞着脸摇了摇头,“我不沾酒,喝了就会想睡。”
我叹息,真是个傻孩子。
“我唱首歌给你听吧,是我师父教的。”
“好。”
我扬起唇,慢慢的哼唱,神思以飘到很远的地方。
春生明月光,寒凝。
杨柳摆细枝,轻抚。
我若来采撷,可等。
莫把光阴弃,弃疗。
悠然琵琶声,空静。
勿相忘,苦作乐。
轻轻付年华,相许示天下。
昨夜伴东风,听乎。
今日杏花开,飘香。
雪梅不争春,茫然。
知我唱越九歌,环游三川五岳。
叮~~~
叮~~~
可叹~~~
再不知路......
唱着唱着,我的眼泪始终忍不住滑落脸颊,咸哭的眼泪掺进口中淡开了去。
“九歌......”高延宗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接近我,他将我拉下,双手将我搂住,他身上飘着清淡的杏花香,香醇可人。
我靠在他肩上,吸了吸鼻子,眨着眼睛道:“别担心,我没事哦,我没事。”
他托起我的脸双手包在掌心,忧伤的眼珠看着我,“你很爱这里的,你的眼睛像湖水包含了太多我没有看过的情感。你,很孤单害怕,是么?没有了你最亲的人,你一直活的很痛苦,可是你却不会将它表现出来,而是一人独自去承受,你,很孤单害怕,是么?”
孤单么,是的。
害怕么,是的。
这个孩子,说了两次这样的话,深深的说进我的心里,撞破最后的理智,是的,我孤单害怕,没有人会理解我,没有人会知道。
我流下眼泪,扯出笑容,窝进他的怀里,轻轻的抱着他,“没有哦,没有的事。”
“你很想他吧,想你的师父。”
“是啊,师父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怎会不想,可是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回来了,这就是人世间的悲哀。”
“没有人会知道明天发生什么,所以你更加不清楚明天的命运,就像我的父皇,还有死去的娘,他们全都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但是你别怕,你有我。”
他将我抱得更紧,贴着我的耳朵说:“往后有我,我不会让你这么害怕,我会强大自己,做你的依靠。”
我苦笑不得,声音发闷,“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我不知道他听到我这话会是什么表情,可以想象,他的目光定比晨曦还要美好。
他的父皇高澄死在高洋之手,我以为这孩子不会去记恨,看来,是我估错了,高洋是给自己找麻烦。
☆、第 十 四 舞
我来到山上的茶树林中,盛开的茶花铺满整个土地,鲜艳美丽,百怪千奇。
秋日的光清冷柔和。
我走到一个小坟丘前,坟上长满了一色的杂草,没有人帮它打理,我将手中的梅花酿放在坟前,跪在地上以最尊敬的心双手叩拜我这敬爱的师父。
我抬起头,将酒洒在坟前,酒香扑鼻而来,溅起泥土吮吸着甘酿。
“师父,进来可好?”我一边洒酒一边说着。
高延宗站在一旁,小小的身子被光照的直剩下剪影,他轻声问:“这个就是你的师父,风雅霖?”
“是啊,他就是我最亲的人,这么些个时日都没有来看他,想必他也惦念着我,瞧他的坟上都开了一些白色菊花呢,真是个调皮的师父。”我目光柔和的看着坟前的墓碑,心里冰冷彻底。
“你的师父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因为是我的过错,才让师父葬送了性命。”我静静的叹息,双手摸着冰冷的泥土,“当师父将是孤儿的我带回村时,给了我温暖,给了我家,给了我亲情。在我寒冷时,师父会费心在灯光下为我做衣裳,在我好奇为什么不能学习时,师父会给我讲故事教我读书认字,在我寂寥伤心时,师父会挑拨琵琶舞弄风姿给我欣赏,那时的日子真是太美好了。”
他走到我身旁,跪在一边向师父叩头。
“师父说舞蹈并非娱人娱己,而是拥有地理文化的象征,所以对于跳舞的人必须要有修善的恒心,不可成为哗众取宠的对象,我们是伶人不是□□。”我很是冷静的笑说,“这是最大的区别。”
他宁静的眼睛看我,“有时,我真的很难看透你,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能再见你,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我挑着他两侧的头发,说:“我何时见过你?”
“在...在我与娘逃离皇宫来到怀朔镇时,九歌,你可还记得曾经有一个在冬天抱着一束梨花躺在奄奄一息的女人身边的小孩,那小孩赤着脚裸跑遍整个怀朔镇最后才找到了一束梨花,他将梨花献给了那女人。”
我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没错,那个孩子就是我,五岁的我。”他摇了摇头,“可惜,五年了,你却忘了我。”
没想到当初在雪地中哀求我的孩子竟然是他,真是不敢相信,想那时孩子满脸伤痕,头发蓬乱,给人看去真像个乞丐,怎么会是他?
我投去质疑的眼神。
他只是笑,很清淡似梨花。
记得那是我八岁时。
恰巧正逢冬季。
北风严寒,大雪数尺,挤压着草原,一眼望去白雪皑皑的美景。
冬天来了,我与师父的经济也就短缺,冬天不是丰收的季节,对于我和师父这样的人更是没有收成。
我带着师父给我的乐谱去怀朔镇换些钱回来,我们的米粮都快见底了再不想办法可都要饿死了。
我一身素衣单薄的很,畏畏缩缩的蜷着身子跑遍巷子想找个乐器当铺将师父的作曲去当了,这天有些邪门,天下暴雪的缘故很少有店铺开门,我呼出一口白气搓了搓手,睫毛上浮上一层雪未曾融化。
拥紧较小的身子,我四处寻找。
密布的屋檐上挂着冰针,漫天的飞雪被风吹得四处飞舞,脚下的印子深了又深,今年真是不走运。
“小姐,小姐,可以送我一束梨花吗?就一束梨花。”
“哪里来的野孩子,阿生还不快把他拉来,哎呀,真是脏死了!弄脏了我身上的衣服你赔得起吗?!”
“小姐小姐,求求你,求求你送我一束梨花,我娘她非常想看见梨花盛开的样子。”
妇人裹紧披风在管家的陪同下大步走开了。
我看着前方的男孩,有些心疼,他大雪天的为什么要梨花?
怀着好奇的心,我走了过去。
孩子脸上有数道伤痕,皲裂的皮肤生疮冒脓水,头发蓬乱不堪,雪水与泥土黏着头发貌似很久没有洗漱了,靠近时还能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
我搓了搓鼻子,捂住鼻孔走过到小孩身前,忍着臭味伸出手问:“你还好吧,我拉你起来吧。”
他弱小的身子陷在雪地中,呆滞的瞳仁失去神采看着我。
我见之心怜,“发生什么事吗?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只是钱的话我就没了。”
“姐姐,可以给我一束梨花吗?盛开的梨花。”他幽深的眼睛慢慢的移向我,疲倦的跪在地上。
我将他拉起来,“别跪着,地上很凉的会生病的。”
“谁人送我一束梨花,救救我娘。”他的声音很脆弱,很柔软,似是泄了气一样倒在我怀里一动不动,喃喃细语,“谁能送我一束梨花,谁能...送我一束梨花。”
“这个季节梨花不会开的,相距花开的季节还有三个月呢。”我说道,看向躺在角落泥潭中的女人,问:“她是你的娘吗?”
这句话使他身子颤抖了一下,“是我娘,我娘快不行了,谁能送我一束梨花。”
我扶着小孩,走到那个女人身边,拨开她散落的长发,看了看她的脸,已经没有任何血色了,嘴唇也泛起白色的冰霜,脸上冰冷的像雪,她身子已经僵硬了,仅存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