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衫本就薄,没一会那裙角便被吹了干。
琥珀把水倒在窗外的一株桃树下,而后是扶着王昉走了出去…
恰也是此时,屋外传来一个微微上扬的声音,跟着那扇木门便被人推了开,走进来一个穿着灰色衣衫的男人。男人约有四十余,模样并不出色,一手握着一个葫芦,一手握着三吊钱,身形却有几分潇洒滋味:“小圆,我回来了,先生我赚了三吊钱,今天让你开个荤。”
男人说到这,是看着从里屋走出的王昉主仆,一愣之下,脚步也跟着停了下:“啥时候我家竟来了两个美娇娘?”
小圆走了过去,他看着男人手上的三吊钱,是皱了皱鼻子:“你这又是从哪骗回来的?”
男人一听这话,是轻轻咳了几声:“混小子,什么叫骗,我是行医问诊,做的可都是正当事。他说到这,刚想问话,余光便看见一个倚树而坐的玄裳男子,更是一惊:“你怎么回来了?”
他看了看陆意之,又看了看王昉,似是有几分了然,跟着是哈哈一笑:“好小子,你比你母亲的眼光可要好不少。”
☆、第五十六章
风和日丽。
小院之中有风拂过院中桃树, 传来树叶被风拍打的声音。
于此之外,还有一道依旧不去的笑声,却是来自那个身穿灰布衣衫的男人。男人又好生端详了王昉几眼,心下更是满意,便与陆意之说道:“你小子总算开窍了,还知道带徒媳来见为师,不错不错。”
小圆歪着脑袋, 跟着看了看两人, 好一会才说道:“先生, 先前姐姐说了, 她不是陆哥哥的媳妇。”
江鹤闻言是拍了拍小圆的脑袋, 跟着一句:“傻小子, 你懂什么?她这是害羞了。”
小圆一手捂着脑袋,气呼呼地看着男人:“先生不要总是拍我的头, 小圆以后会长不高的…”他这话说完,是又看了王昉一眼, 才点了点头:“原来姐姐是害羞了。”
琥珀听着他们一唱一和,早就气红了脸…
若要搁在往日,她早就啐声骂了过去,可偏偏眼前这人是他们寻觅已久的江先生。琥珀看着院中的男人, 咬了咬牙,平了平气, 好一会才低声问王昉:“主子, 这就是那位江先生?”
这副模样——
怎么看, 也不像啊。
王昉的面上也有几许微红,可她到底不是往日那个不知事的小姑娘了,便也只是这一瞬就恢复如常。她未曾说话,只身往前走去,待至人前,方屈膝行一大礼:“金陵王家四女请先生大安。”
而后是跟着一句,面色从容,语调柔和:“先生误会了,我今日来此,是为寻您。”
“寻我?”
江鹤怔楞了下,好一会他才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小姑娘,虽然我的风姿的确要甚九章不少,可你我毕竟差了个辈数…你还是快快收了这份心,日后和九章好生过日子吧。”
琥珀闻言,越发急红了脸,她拦在王昉跟前,只想不管不顾骂一回过去——
这哪里有神医的样子?
简直就是个市井无赖!
“琥珀——”
王昉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拦住了人,让她走到身后。
而她看着江鹤依旧屈身打下一礼,声音也未有变化:“我来寻江先生,是想请江先生去一趟金陵,为我祖母诊病。”
“诊病?”
江鹤看着她,又看了看依旧倚树饮水未动声色的陆意之,免不得有些可惜,叹道:“原当你是开了窍,哎,可惜可惜,真是可惜。”他说到这,是坐在石椅上,才看向王昉:“你祖母得了什么病?”
王昉闻言,便站起身。
她解下香囊取出里头安放的一张纸让琥珀奉于江先生,跟着一句:“这是太医院夏院判所写,其中有祖母的病症,请先生一阅。”
江鹤取过琥珀奉来的纸,纸上书写并不算多,唯有一些大致情况,以及夏院判旁言几话…他看完便点了头:“正好我也许久未去金陵了,既如此,我便与你走这一趟吧。”
王昉闻言,却是难得忍不住喜上眉梢…
她还以为需要多请几回,却未想到这位江先生竟这般同意了。
江鹤看着她,也难得正色了一回,他捋着胡须慢慢说道:“小丫头,我随你去自然会为你祖母好生诊看一回,可这个病症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不简单…你心下可切莫抱百分确信,免得日后有所失望。”
世间本无神医…
妙手回春,药到病除,也不过是戏中说词。
王昉心中自是明白,她敛下面上高兴,是端端正正朝人屈身一礼,口中跟着言道:“我明白。”
她先前是实在忍不住才欢喜至斯…
只是这病究竟能不能治,能不能治好,却要等他们回到金陵才知晓。
王昉想到这,便与人先提出告辞…三叔还在寻人,她该早些与他去说上一声:“先生且在家稍候一两日,待我们安排好,便来请先生。”
“嗯…”
江鹤捋着胡须点了点头,跟着又老神自在的说了一句:“记得路上备好美酒,长路漫漫,若无美酒相配实在太过无趣。”
琥珀先前见他正色,心下对其还改观不少,如今听闻这一句,小脸便又忍不住黑了一回——
她想着那位陆二公子。
果然什么样的师父,教出来什么样的徒弟。
王昉却是笑着点头应了:“先生放心,待至金陵,我再请先生喝上好的金陵游。”
“金陵游?”
江鹤想着那绕梁三日也不去的味道,忍不住就眯起了双眼,连说了三个“好”字。
王昉笑了笑,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由琥珀扶着往外走去。
陆意之看着王昉离去的身影,便搁下手中茶盏,跟着站起了身…
江鹤看着他,回过神来。
他轻轻“咦”了一声,在身后喊他:“九章,你做什么去?”
陆意之脚步未停,任由风拂过宽袍衣袖,淡声一句:“送客。”
“送客?”
江鹤双眉微挑,面上露出几分兴味,低声嘟囔道:“往日可没见你对谁这般殷勤过。”他这样说着,握着手中的葫芦摇了摇,仰头饮下一口酒,醇酒穿肠过,而他轻轻笑道:“年轻真好啊。”
王昉由琥珀扶着走出院子,还未走出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转身看去,却是陆意之跟着走了出来。王昉以为他有事,便停下了步子,见他又走近了几步,开口唤他一声“陆二公子”,跟着是问道:“可是江先生有什么事?”
“无事——”
陆意之看着她摇了摇头:“我送你出去。”
王昉一愣,而后杏眼弯起一道月牙似的弧度,是言:“不用了,这儿离巷口也不远。”
陆意之却未曾理会,他先迈了步子往前走去,只跟着一句:“走吧,这儿不安全…”
王昉想着先前来时撞见的场面…
抬眼望去,见不远处还有不少醉汉,倒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轻声与人说了一句“谢谢”,便由琥珀扶着她继续往前走去。
陆意之走得不快,恰好离人两步的距离。
一路往前走去…
小巷之中依旧混杂着不少声音。
待至巷口,程家的丫鬟与车夫早就等得焦急了,见他们出来才松了一口气…丫鬟扶着王昉好生看了一回,见她无恙才松了一口气,一面是道:“表姑娘,天色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王昉点了点头…
她让两人等下,而后是转身看向陆意之,郑重一礼:“多谢陆二公子。”
陆意之倚墙看她,好一会才道:“你谢我什么?”
王昉一愣,谢他什么?
谢他这一路相伴,还是谢他这一路奔波,解了她燃眉之急?
时下春风正暖,拂过两人的面,蜷起两人身上衣…
陆意之看着她,一双桃花目微微一转,盛了这春日里的无数风华:“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他说完这话,便上前牵过马,转身往另一条道上走去。
琥珀扶着王昉,他看着陆意之的身影,好一会才一句:“怪人。”
怪人吗?
的确是有些怪啊…
他究竟是为什么,才会亲自跑这一趟?
王昉想不通,便也不再想,前路已无陆意之的身影,而她头戴帷帽,由人扶着转身往马车走去:“走吧。”
…
王岱自打得了消息,便紧锣密鼓的打点起路上的东西来。
王昉也与张老夫人提出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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