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有女 (孺人)

　　顾夫人也笑道：“还不去给娘娘磕头？”
　　清婉和清婵依言走了过去，才要跪下，就被唐贵妃起身拉住了。“才磕了头，这会子又磕？我又不是大罗神仙，哪经得起你们这样一天拜个几回的。”她这样说笑着，一手拉了一个，先打量清婉一番，神色有些讶然，看了顾夫人一眼，但随即便用笑意掩了过去。
　　“婉丫头出挑得越发得好了。她小的时候还不怎么觉得，如今大了，看着倒是跟你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相像。”唐贵妃向顾夫人笑道。
　　顾夫人微微一笑，道：“娘娘说的是，大家都是这么说呢。”
　　唐贵妃笑着点点头，又看向清婵，乐道：“倒是你这丫头，今儿个怎么这样规规矩矩起来了。”
　　清婵一本正经道：“瞧娘娘说的，好像我有多淘气似的。”
　　唐贵妃笑道：“怎么，你还不淘气？你那要是都不叫淘气，那我可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淘气了。”她指了指桌上摆着的琉璃盏，继续笑道，“就这东西，你小的时候，头一回进宫里来，就给我打碎了两个，还敢说自己不淘气？”
　　清婵嘿嘿地笑了两声，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如今我可稳重着呢，再不会毛手毛脚的了。”
　　唐贵妃伸手就在她脸上刮了一下，笑道：“我信你才是傻子呢。” 说罢又拉着她们细细看了一回，叹道：“那一年我见到你们姊妹两的时候，你们才这么高。”她松开握着清婉的右手，比划了下，“这一转眼，九年都过去了，你们也都长成大姑娘了。”她拍了拍清婵的手，感慨道。
　　清婵笑道：“可娘娘您一点也没变，还是和九年前一样，貌美如花。”
　　唐贵妃笑了，道：“瞎说，我都老了，哪里还貌美呢。”
　　清婵继续摆出她擅长的一本正经脸，道：“不老不老，我可都记着呢，娘娘您和九年前看起来一模一样。”
　　唐贵妃笑道：“你这可就是扯谎了，九年前你还只是个小丫头片子呢，哪里能记得清。”
　　清婵得意道：“我当然记得清。”
　　见清婵一副自满得意的样子，顾夫人忍不住道：“阿婵，娘娘跟前，不许这么没大没小的。”又转而对唐贵妃笑道：“请娘娘别见怪，这丫头在安州时就被她父亲给惯坏了。”
　　唐贵妃笑道：“这有什么，我倒是喜欢阿婵这性子呢，活泼得很。”
　　顾夫人也笑道：“什么活泼，她呀，就是调皮。”
　　见自己的母亲这样说自己，清婵自然是不乐意了，凑到顾夫人身边，一阵撒娇耍赖，惹得唐贵妃直笑。
　　如此又说了会家常话，显见的，唐贵妃这回召顾夫人进宫，明显是还有更为重要的私密话要同她说，因此唤了叶女官进来，命她领清婉和清婵往外头院子里去走一走。清婉和清婵便起了身，行礼后方退了出来，跟了叶女官出去。
　　“你猜猜，她们有什么悄悄话要说，还不想叫我们听得？”清婵附到清婉耳边，悄声道。
　　清婉对此着实不大关心，只潦草敷衍道：“猜不出。”
　　对清婉如此心不在焉的搪塞，清婵也不甚在意，自己歪着头想了一想，窃笑道：“要不要去听下墙角？”
　　清婉看了眼走在前头的叶女官，她似乎并没有听见，依旧四平八稳地走着。清婉于是睨了眼清婵，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清婵撇了撇嘴，道：“我也不过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嘛，又不是真地要去。”
　　清婉低声斥道：“这种话你也敢随口说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说错一句话，都能叫你掉脑袋。”
　　“你又吓唬我。”清婵不以为意，笑道。
　　“我……”
　　“哎哎，快看，那池子里的鲤鱼好大一条。”不等清婉说话，清婵就自顾自地跑开了，趴在栏杆上往池子里看。清婉见她一点也没听进去自己的话，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三小姐可真是活泼。”叶女官笑着，走到了清婉身边。
　　清婉看着清婵捡了根草枝，俯身去逗弄池中的鱼儿，笑道：“活泼得过头了，就是聒噪了。”
　　叶女官笑道：“这宫里稳重的人太多了，倒是少见三小姐这样的。”她说着顿了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笑道，“要说聒噪，这宫里倒是有个人，怕是能与三小姐旗鼓相当。”
　　清婉好奇道：“哦？是谁？”
　　叶女官正要回答，忽听见呼啦啦一阵声响。清婵眼疾手快，早飞将起来，将那样事物捉拿了住。待她落定，清婉才看清，她怀里抱着的，原来是一只大雁。只是这大雁的嘴被人拿丝线缠住了，叫不出声，此刻又被清婵这样死命地搂着，也丝毫反抗不得。
　　“这倒有趣，这是谁干的呀？”清婵抱着大雁，笑道。
　　清婉和叶女官也是面面相觑，这时一个声音从高处传了过来：“喂，丫头，那只大雁是我的。”


第13章
　　待看清那趴在墙头上的人之后，清婉是拼了命地才憋住了不笑出声来。那不是别人，正是她先前才在唐家马场里见过的皇十一子——晋王李瑜。他堂堂一个王爷，此刻却像乡下的野孩子一般，登上墙头，怎么能不叫人觉得好笑。
　　“晋王殿下。”叶女官行礼道，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看来，这位晋王殿下，也是位没少惹事的主。
　　清婉跟着叶女官行了礼，便见叶女官回头悄悄对她说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她暗暗地指了指还趴在墙头的那位。
　　清婉登时就明白过来了，原来她先前所说的聒噪的那位，就是这位晋王殿下了。其实早在马场上的时候，也就可以瞧得出来了，当时那么多人，就属他的话最多。至于清婵，那次她被吓了吓，倒没有发挥出全部的实力，自然不如晋王表现得好。
　　“哟，这不是越国公府的两位小姐吗？”李瑜一个翻身，干脆整个人都蹲在了墙头上，视线扫视她们一圈，笑道，“怎么，在自己府里驯马还不够，现在又来宫里捉我的大雁了？”
　　清婵眉头一抬，脆生生道：“你说这是你的大雁，那就是你的了？有本事你叫它一声，看它答不答应你啊。”
　　李瑜大概是还没被人这么怼过，噌地站了起来，指着清婵道：“你当我是傻子啊？这大雁嘴都被绑了，怎么可能会叫得出声？”
　　清婵于是腾出一只手来，一面去解那丝线，一面说道：“那我给你解开。”
　　“可千万别。”李瑜赶紧阻止道，然后一个纵身，从墙上跃了下来，直奔清婵面前，伸手就要抱过那只大雁。清婵哪里肯，稍稍一个侧身避让，就躲了开去。
　　“嘿，小丫头还有点本事啊。”李瑜好笑道，“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他这样说着，便使出了功夫，要去抢夺那只大雁。清婵却也不是吃素的，她打小就是跟着自己的亲哥哥清朗习武，是清朗手把手教出来的，虽说不上有多厉害，但挡个一招半式，还是绰绰有余的。尤其，她练得一身好轻功——原本她只是为了在顾夫人责罚打骂她的时候，好用来逃跑用的。这初衷虽不是很光明磊落，但成效还是很明显的，有好几次，顾夫人看着她在园子里的树木之间蹿来蹿去，却丝毫拿她没辙。
　　眼看着清婵在李瑜手底下过了好几招，叶女官瞪大了眼，惊讶道：“这，虽说越国公府是将门世家，但三小姐这真是……”她一时没找出合适的话来，半天才憋出了一个词，“女中豪杰？”
　　清婉刚想发笑，突然意识到现在可不是笑的时候，于是赶紧对叶女官说道：“是我三妹妹鲁莽了，还请姐姐赶紧去劝一劝，这样可不成啊。”
　　叶女官点头道：“二小姐说的在理。”说罢走上前去，对他们喊道：“二位请快住手吧，这可是在娘娘的花园里，二位这样动手，呆会儿给娘娘知道了，可是要不高兴的。”
　　听见叶女官这样说，那边的两人这才住了手。清婵看着几株遭了殃的花草，撇撇嘴，道：“瞧你干的好事。”
　　李瑜有些哭笑不得：“小丫头片子，倒是很会恶人先告状嘛。”
　　清婵冷笑一声，并不打算搭理他，而是依旧抱了大雁，打算往清婉她们这边来。
　　“喂，你走可以，大雁留下。”李瑜拦到了清婵面前。
　　“凭什么？我抓住的。”清婵护着大雁，警惕地望着李瑜。
　　“刚才我就说过的吧，这是我的。”李瑜也是个倔强的人。
　　清婵哼笑一声：“这可就又绕回去了啊。”
　　跟清婉等人呆得久了，就连清婵这个她们姐妹们一致认为是笨嘴拙舌，能用拳头解决就绝不动口的人，现在也变得会怼人了。清婉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得意得，但又怕他们会这样没完没了地继续下去，所以她走近叶女官，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两句话。叶女官会意，点了点头，走过去对李瑜道：“殿下，我劝您还是说实话吧，要不然依咱们家这位三小姐的性子，今儿个您是别想把这大雁抱走了。”
　　李瑜无奈，绷着脸想了半天，终于道：“好吧，这是我从七哥那边拿过来的。”
　　叶女官一脸了然，笑道：“这是齐王殿下要用做奠雁礼上的大雁吧，您也真是够大胆的，这也敢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