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桥。”乔绪唤道。
被唤作余桥的少年并不搭理乔绪，径直走向了十四，恭恭敬敬地给十四行了礼，“镇安长公主。”
接着对着乔绪只是叫了声，“驸马。”
单从这称呼，十四就猜到这位叫余桥的少年，是朝阳公主的儿子。而且这位少年同乔绪的关系应当是不怎么好。
果不其然，余桥又用着一副颇为同情的表情对着十四说：“公主，为了大明嫁给这种人，真的是委屈您了。”
十四刚想说不委屈，乔绪就直接上手，一掌就将余桥拍出好远。
“你怎么随随便便就打人！”被打到在地的余桥摸着屁股大叫。
“你这几年武功也是长进了不少。”朝阳公主在边上看着，对乔绪的武艺颇为赞赏。
“娘！”余桥对着朝阳公主又是大喊。
“你们别闹了，公主一路过来路途遥远，早就该累了，你们还在这里玩闹，”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十四猜这个大概就是乔绪的姑父余西，“饭菜早就准备好了，再不去吃，就要凉了。”
余桥死死得瞪着乔绪，恨不得杀了他。
饭桌上，本应是余西坐着主位，但余西非要把十四推上上席。
“长公主在此，我们一介布衣哪敢坐这个位置。”余西说得异常诚恳。
这是十四第一觉得，自己这个长公主的名号还是有点分量的。
“我们太子也是北凉太子啊。”永熙有些气不过。
“这又不是北凉的国土，你拽什么拽。”余西抱着碗，边吃边瞪乔绪。
十四觉得这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在主位上坐如针毡，偏偏除了她之外，其他的人都暗流涌动。
余桥一直瞪着乔绪，乔绪则在一边同朝阳公主讨论着武学问题，而余西则一直给自己夹着菜。
“你若是我亲儿子就好了，”朝阳公主摸着乔绪的脑袋一身叹息，“你天资聪颖，武学造诣也深。哪里像我儿子，瘦了吧唧的，还只会打算盘。”
余桥闻言立马摔了筷，“娘！你不能这样偏心！”
朝阳公主瞪了余桥一眼，“你若是像你父亲这般健壮，娘亲肯定不会嫌弃你的。”
余西本想着为儿子说上几句，听了朝阳公主的话，余西脸上也浮上一层薄红，最后只说了句，“吃菜，吃菜。”
“我虽然不像爹那么壮，但我好歹也练出了一点肌肉啊。”余桥说着就抡起袖子，展示他的锻炼成果。
十四见余桥虽然看起来瘦弱，但是胳膊上还是有些肉，不免跟着赞同点头。
乔绪见十四点头，撇了十四一眼，夹起一段黄瓜，朝十四碗里一塞，“吃你的菜。”
十四盯着那根黄瓜，眉头皱得比谁都深。十四最不爱吃的食物就是黄瓜了。
第40章 天人永隔
这段顿饭吃得实在是纠结, 十四虽然没吃几口，但肚子一直都没有消化得了。
朝阳公主让余桥带着他们在姑苏城转一转，乔绪本想婉拒, 但余桥倒是很热情地接了下来。
“公主, 我今日带您去城外看看山水好不好。”余桥全程盯着十四，看都不看乔绪一眼。
乔绪也懒得理余桥, 一路上就跟在十四身后走着。
“公主，虽然我看起来不怎么壮, 也不怎么会武功, 但是我算账很厉害的。”
“您看那家布庄就是我开的。余家能有现在的规模, 一方面是祖上积下的老本，还有一方面就是我辛辛苦苦打算盘赚来的。”
“公主，您看我要不要试着去考科举, 说不定还能中个状元。”
乔绪闻言一声嗤笑，“就你还考状元？”
余桥装作没有听到乔绪的话，“公主，您是陛下的亲妹妹, 对陛下应是相当了解，您知道陛下喜欢什么样的人才吗？”
十四听余桥说了那么多，脑子都有些大, 但毕竟自己要在余家长住，不能驳了人家面子，只得耐心地对余桥说：“陛下应当喜欢将才吧。”
虽然天启国与东临国已被北凉的援军击退，但是大明也不能一直靠着北凉, 拥有一两位优秀将领，还是十分必要的。
“那公主您觉得我适合干什么呢？”余桥问得非常诚恳。
十四看了看余桥的细腰，又看看了那个余家布庄，最后对余桥说：“表弟还是继续经商比较好吧。”
一直在后面听着的乔绪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余桥并没有理会乔绪的嗤笑，他正为十四叫他表弟而高兴。自己一下子就成为了皇亲国戚，这是余桥第一次看乔绪有些顺眼。
然而余桥忘记了自己就是北凉公主的儿子，自己的舅舅还是是北凉皇帝。
当然这也不怪余桥忘记了这些。余桥还未出生时，朝阳公主就已经不再是北凉公主，而是余乔氏。
朝阳公主自从成亲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父皇与皇兄，连父皇的葬礼，朝阳公主都不允许参加，只能呆在姑苏向着西北方向默默流泪。
后来乔绪的父皇碍于身份不能直接同朝阳公主联系，只能将乔绪扔到了朝阳公主的手里，说让他拜朝阳公主为师。
正巧少年时的乔绪也十分乐意学一些傍身的武艺，便乖乖地拜了朝阳公主作为师父。
乔绪从不叫朝阳公主姑姑，因为已经从皇家摘了出来，乔绪只能称姑姑为师父，余西为师公。
十四不懂这些，只是顺着辈分叫了余桥一声表弟。哪知道余桥听到十四管自己叫表弟，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公主这么叫我会不会不太好。”余桥有些不好意思。
十四没明白余桥的意思，只是说，我觉得挺好的呀。
得到十四亲口认证的皇亲国戚身份，余桥跑得更欢了。
十四本来觉得有些累，奈何余桥的精神太好，硬是拉着十四，去了姑苏的郊外。
乔绪看出十四有些勉强，贴心地问她是否还好，若是走不动了，现在就回去。
十四赶忙摇头，“我现在好的很。”
长命连忙上前扶住十四，“娘娘若是累了一定要跟奴婢说。”
十四笑了笑，“我哪有那么虚。”
因是余桥带的路，这一路的风光和永熙驾车过来的路线比起来，要好看了许多。乔绪怕十四累着，问余桥附近有什么休息的地方。
余桥总算搭理了乔绪一回，指了指山上的一个凉亭，“那里的风光最好了，公主可以去那儿休息一会儿。”
乔绪见那凉亭离这里也不是太远，牵着十四的手，准备爬上山去。
十四突然脚下一软，本来踩上的台阶，突然间又滑了下去，可把众人吓了一跳。
好在十四有乔绪牵着，长命扶着，才没有摔倒。乔绪皱眉，直接蹲了下来，让十四爬到自己的背上。
十四有些不好意思，永熙长命还有余桥都在边上看着，但是乔绪一再坚持，十四还是趴到了乔绪的背上。
好在没走几步路就到了那个凉亭，那凉亭里果然风景独好，看得到远处的碧水，也能看清近处的青山。
“你难得能干一件好事。”乔绪总算是同余桥说了句正常的话。
十四不知道乔绪之前同余桥发生了些什么，大概在一起长大过程中有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十四也不想多问，专注地看着周遭的风景。
但是十四越看越觉得有些不安，好像这些景象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
十四努力地回忆，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直到十四突然感受到胸口的一阵剧痛，十四才想起，在三年前，自己离开郢城前的那个晚上，自己做了一个差不多的梦。
梦里，自己和乔绪来到江南闯荡江湖，看到的也是这样的景色。
只是后来，自己感觉到一把利刃从后背穿过自己的心脏。然后，自己就从梦中惊醒了。
但是今日不想那晚那般幸运，十四并没有从睡梦中醒来，十四的心口只是如同被撕绞一般，越来越疼。
十四并不希望这是一场梦，因为现实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十四很久都没有这般开心过了。
长命见十四突然面色苍白，冒着虚汗，有些慌神，“娘娘，你怎么了，娘娘！”
十四没有说话，因为十四感觉到有血从自己的嘴里冒出来，十四一直憋着，怕流出来惹得大家担心。
可是十四越忍越觉得难受，实在支撑不住了，便倒在了地上。
正在边上同余桥闹不痛快的乔绪，见十四倒在了地上，连忙冲过去，扶起她，“十四，你怎么了！说话啊。”
十四刚刚还是能说几句话，但现在一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伸手，抚摸着乔绪的脸。
十四的眼皮不停地往下掉，怎么撑都撑不住，和上次自己在大殿上请求父皇赐婚的时候一样。
只不过那时候，十四是倒在十三的怀里，内心也无比的心安，她知道自己还会醒来。
而今日，十四倒在了自己最爱的人的怀里，十四也猜到，自己大概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十四恍惚间仿佛看见自己小时候，母后抱着自己哭，说对不起自己。
十四那时候不懂母后在哭什么，只是用手笨拙地帮母后擦着眼泪。
十四又看到已是少女的自己，跟着十三屁股后头转，整天上房揭瓦，有皇奶奶护着，自己天不怕地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