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委屈有什么用呢?她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到了用晚饭的时候,白成欢已经上了床假装睡着了。
白成欢不想任何人看见她此时的脆弱。
李氏来看了看她,见她面朝里睡得正香,也没忍心叫醒她,只是吩咐摇蕙:“大小姐到底是才好,身子弱,睡就睡罢,我待会儿吩咐厨房留个人值夜,大小姐要是醒来饿了,记得给她拿吃食。”
摇蕙应了,送了李氏出去。
李氏和白炳雄,白祥欢三个人对着桌子上的饭菜,都没什么胃口。
之前客院发生的事情,他们其实已经听了个大概,欢娘大概是受了那晋王什么言语上的委屈。
“晋王赖着不走,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明日我找人来家里看着!”
白炳雄到底是有差事在身,不可能****守在家中。
白祥欢自动请缨:“还是儿子在家中看着吧!”
白炳雄瞪了他一眼:“就你?是能打还是能杀?读你的书去,要是读不出个前程来,老子打断你的腿!吃饭!”
白祥欢被骂得低下头去,再不敢说话。
读书,他一定发奋读书,总有一日,要出人头地,让任何人都不敢欺侮白家!
白成欢一开始只是装睡,后来居然也迷迷糊糊睡着了,到了半夜,她觉得有些口渴,想要出声唤摇蕙倒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成欢,成欢!”
黑漆漆的夜里,四周安静的可怕,似乎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她猛然睁开双眼,睡意全无!
这是哪里?她不是应该在睡在床帐之中吗?怎么像是漂在什么地方一样?
四肢软绵绵使不上一点力气,这还是她活过来以后第一次觉得对这具躯体失去了控制!
“成欢,真的是你!”
那带着狂喜的声音似乎就在耳畔,又似乎遥不可及,却让白成欢瞬间毛骨悚然!
萧绍昀,是萧绍昀的声音!
钦天监里,醉心天文还未回家的小监生汤中和正在按照所学夜观天象,忽然发出了一声感叹:
“咦,这没月亮的晚上,星宿不是应该更亮么,怎么这么黯淡无光?”
可惜监正大人不在,没人指点,可惜,可惜啊,明日一定要好好问问监正大人!
而被汤中和念叨着的监正大人詹士春,正跪在皇宫深处摘星阁最高一层的地上,以食指做笔,以鲜血为媒,在玉石铺就的地上画出一道道的阵符。
随着他指尖所过,漫天的星子似乎全部失去了光辉,一道道微微可见的光线从九天之上牵引而来,齐聚摘星阁,本该是暗黑无光的摘星阁瞬间光辉大盛,夺人眼目!
被留在远处的刘德富和身后的一众内侍还有守卫的皇宫侍卫齐齐睁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陡然光芒璀璨的摘星阁,大气都不敢出!
刘德富满心冰凉,完了,詹士春这老道,还真有些手段,以后岂不是更得皇上宠信?
萧绍昀状若痴狂地盯着詹士春召唤而来的那一团璀璨光辉,看着那团光辉中间一个人影慢慢显现,再也按捺不住,衣袂翻动,大步走上前去:“成欢,你回来了!”
眼眸微阖的女子静静躺在那团星辉之上,白衣乌发,眉目祥和,分明就是他朝思暮想的成欢!
没有离去时的满身血污,死不瞑目,只有他曾经为之心折的恬静无忧!
成欢,你回来了!
高贵威严的人间帝王,忽然间热泪滚滚。(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一偿心愿
随着那一声声呼唤渐近,白成欢只觉得后背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曾经匕首划过脖颈的冰冷再次袭来,那种至死难以相信的绝望和悲伤刹那袭来!
一道光亮刺进了她的眼中,她微微睁开眼,却又立即阖上!
不,她不要现在就看见这张脸,她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复仇,她不要看见他让人作呕的虚假模样!
萧绍昀伸手扑去,却扑了个空,双手从虚无的星辉中直直穿过。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碰不到她?”
他头也不回地嘶声怒吼!
詹士春画完了最后一道符咒,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地。
皇帝的咆哮并没有让他立刻站起来,他闭上眼睛,把脸贴在冰冷的地上。
“皇上,老臣只能招魂,并不能让人死而复生……只是一缕残魂,皇上还想要如何呢……”
残魂……萧绍昀颓然垂落双手,绣有龙纹的帝王袍袖在高空猛烈的风中猎猎作响。
是啊,这只是一缕残魂……
萧绍昀贪婪地看着那个沉睡的女子,忽然又笑了起来。
“成欢,你不要着急,很快的,很快我就能让你回到我的身边……你果然还是挂念着我的……回到我身边来,我不会再负你……”
最后的呢喃只有他自己听得见,地上匍匐着的老道却也根本无心去听。
你看到的,是你心爱的人,我看到的,也是我心爱的人啊。
他不惜减寿十年,施展禁忌之术,怎么能仅仅满足萧绍昀的念想呢?
他的念想,谁来成全?
人心是最强大的载体,而执念,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多年前他抛弃凡尘,踏入道门学习此术之时,师父说过,此术逆天,可生幻象,你心中想着谁,你便能见到谁。
可一偿心愿,万不可沉溺其中。
可此时此刻,谁不希望,这是一辈子不会醒来的美梦呢?
玉石的地面上,那个容貌倾城的女子渐渐显现,风姿威仪,一如昨日,栩栩如生。
阿桓,你来了。
他闭上眼,像今生仅有的唯一一次那样,把他的脸贴在她柔软温香的颈间。
打磨过的玉石光滑如鉴,他眼角的泪水蜿蜒其上,莹然生辉,承载了无尽的爱恨。
远处等候的侍卫有眼力好的,极目远眺,也能看个大概。
只见玉冕龙袍的皇帝对着高空那团亮光伫立良久,两臂挥舞,却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侍卫此时的想法和刘德富是一模一样的,妖道,绝对是妖道,是不是燃起了什么不寻常的灯烛,居然蛊惑了皇上!
昭阳殿,从摘星阁归来的皇帝眉宇间一扫近日的阴霾,直至洗漱完沉沉睡去,还是嘴角含笑,似乎极为舒心畅意。
刘德富轻手轻脚地放下了帘帐,退出了皇帝的寝宫,觉得詹士春这老道装神弄鬼唯一的好处,就是让皇上睡了个好觉,也让他能睡个好觉。
九天之上的星光又重新璀璨起来,詹士春还坐在摘星阁冰冷的地上没有离开。
四周漆黑如旧,他胸中气血翻涌,但他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徐成欢的魂魄,居然,真的还在?
他以为只是一缕不甘心的残魂,没想到,竟然是三魂七魄齐全的生魂。
到底是谁,能逆天而行,为她护住了魂魄?还是说,这世间,有另一个人在他身后暗中窥伺?
可是师父临终时明明说过,这世间除他以外,再无人能逆天改命!
皇城外的一处大宅,太师席泽岩被漏夜前来的客人搅了好梦。
“学生深夜冒昧前来,打扰老师了!”
大齐丞相宋温如恭敬地赔罪。
席泽岩扯了扯外衣,不在意地挥挥手:“你这时候来,肯定是有急事,你我之间,不必在意这些,你且坐下,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宋温如应喏而坐,掩不住眉宇间的欣喜:“今日下衙之时,宫里皇上的旨意已经下来了,允了学生的建议,按照太祖定下的规矩选秀!”
席泽岩忍不住皱了眉头:“就这事儿?皇帝本该如此,这有何可喜?”
宋温如笑意盎然:“这表明,皇上还是圣明之君,不会被詹士春那老道蛊惑!学生之前最担心的,就是皇上再被那老道蛊惑,要全部女子进京,于国于民不利呀!”
“那我怎么听说,工部还是要建招魂台,皇上还让户部给拨了三十万两银子,这是怎么回事?”
席太师家中也多有子侄在朝为官,他虽是耄耋高龄,早已告老在家,朝堂之事却不比任何人糊涂。
宋温如对此已经有了看法:“学生私心以为,招魂台一事,可能是皇上顾忌此时选秀,会让人议论他的私德,所以才……”
席太师心领神会:“你这话是说,招魂台只是皇帝怕天下人说他对孝元皇后的长情都是假的,议论他出尔反尔,薄情无义,从而扯着不放的一块遮羞布?”
宋温如讪讪地笑了笑。
他没有老师这样在整个大齐德高望重的超然地位,这种诽谤皇帝的话,他还不敢公然宣之于口。
席太师看着喜形于色的学生,不由得摇头:“你呀,是怕我对皇上不满?我就知道,你太过于看重皇上,对他百般维护,可是润生啊,你到底还是被你的这点子私心蒙蔽了双眼,为师如今倒觉得,先帝,当年真该废太子!我席泽岩,忠心的是大齐的江山社稷和先帝,可不是这样任性胡为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