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身为新嫁娘的石婉柔还几次冲出房门,要去找威国公夫人。
但因为之前国公爷交代了,无论芍药居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去惊动夫人,所以尽管下人们害怕,但只要没闹出人命来,那天亮之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她出去的。
翌日一早,不等天亮,石婉柔就神色憔悴地冲出了新房,直奔荣熙院而去。
跟在她身后出来的,是衣冠齐整的徐成乐,但他的脸上却带着数道血迹未干的印记,很显然是某种尖锐的利器所致。
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众下人,又是想笑又是幸灾乐祸,这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新婚夜就打架,这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石婉柔气冲冲地冲到了荣熙院外,正要进去,却被板着脸的高嬷嬷拦住了。
“二少奶奶稍候,夫人尚未梳妆,您且等等。”
“我要见姑姑!”
石婉柔恨不得将徐成乐千刀万剐,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之下,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姑姑替自己出了这口恶气!
高嬷嬷的唇角却是多了些意味不明的笑,垂头道:
“二少奶奶,错了,如今夫人先是您的婆婆,才是您的姑姑,二少奶奶可千万别弄错了!”
石婉柔大怒:
“你!你如此对我,姑姑知道吗?”
“夫人自然是知道的,夫人正是怕二少奶奶分不清主次,这才特意叮嘱了老奴的。”
高嬷嬷不卑不亢地回道。
石婉柔简直要气炸了肺,正要说什么,身后却传来另一个女子略带责备的声音:
“大早上的,这是在夫人门前吵什么?”
石婉柔转过头去,来人正是梁思贤。
高嬷嬷一见梁思贤,立刻上前去恭敬地行了礼,亲亲热热地请她进去:
“老奴给世子夫人请安!夫人还说都是一家人,让世子夫人不必天天来这么早来立规矩呢,世子夫人也该多睡会儿才是!”
“母亲体谅,我又怎么能偷懒?倒是辛苦高嬷嬷在这里等我了!”
梁思贤也笑着说道,然后径直往里走,路过石婉柔身边的时候,才转过脸,笑道:
“新婚之喜,弟妹居然也能来得这么早,真是不容易!不过母亲这个时辰是不见人的,弟妹还是再等等吧!”
说完就抬脚走了进去,留下石婉柔站在门外,如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姑姑居然宁可见梁思贤,也不见她?
跟在后面慢悠悠走过来的徐成乐看着一身狼狈的石婉柔,在她身边站住,伤痕触目惊心的脸上,居然带着笑意。
“石婉柔,看清了吗?”
“你已经不是忠义伯府的嫡女,威国公夫人的亲侄女了,你已经是我徐成乐这个庶出之人的妻子了,是这个国公府主子里,最卑微的一个了,所以,你还不认命?”
石婉柔转过头,恨不得将这张脸彻底挠花
就是这样的人,还妄想强逼她行夫妻之事!
“徐成乐,你真是让人恶心!”
“我不否认我这样出身的人,是挺恶心的。”
已经跟眼前的女子战斗了一夜,打了打了,吵也吵了,徐成乐的脸皮,也自动加厚了好几层:
“可你这样,亲自选了我,又非要装清高的人,就不恶心吗?已经嫁给了我,还要装什么贞洁烈女,真是可笑!”
“徐成乐!”
石婉柔忍无可忍地扑了上去,却被徐成乐推开了。
“石婉柔,你要搞清楚,从今日起,你我才是一体的,懂不懂?”
徐成乐也是昨晚上才发现,那个在他眼里曾经高不可攀的石婉柔,原来是个脑子进水的东西!
原本对未来十成十的笃定,此时,已经被打击得只剩下三四成了有这样一个性格暴躁,看不清现实的猪队友,就算想合起来谋算,都不成啊!
两人在门外的所作所为,早有人报给了威国公夫人知道。
威国公夫人对着镜中两鬓渐渐现出斑白的自己,缓缓地阖上了双目,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身后的梁思贤叹息:
“我枉自聪明一辈子,却有这样的一个侄女,真是可笑……”
高嬷嬷与一众下人连忙低了头,谁也不敢出声。
梁思贤却知道,这怕是婆婆在考验自己了。
毕竟她的亲侄女如此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她的心情肯定很复杂。
梁思贤就轻声道:
“弟妹只是年轻不懂事罢了,母亲不必如此自伤,等他们过些日子,脾气性格渐渐磨合,一定会好起来的。”
威国公夫人听了这话,沉默了一瞬,才睁开双眼,回过头看着梁思贤,微微点了点头:
“难为你能体谅他们,要是她能有你一半听话懂事,我也不会让她站在门外了。”
说罢,神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思贤,如今你既然已经是我的儿媳了,那有些话,我也跟你明说了吧。”
“虽然石婉柔是我的亲侄女不假,可她如今,更是徐成乐的妻子,跟你比起来,她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外人。”
“而你,从你与成霖成亲的那一日起,你与他就是一体的,与我,更是一体,你可记住了?”
梁思贤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婆婆如此精准的戳中了她心中的隐患。
更难得的是,婆婆居然就这么坦诚地跟她说明白,这实在是难得!
难道就因为自己没有对石婉柔落井下石,婆婆这是在投桃报李?
一时之间,梁思贤觉得受宠若惊。
她认认真真地向威国公夫人行礼:
“母亲教诲,儿媳谨记在心!”
正文 第七百八十四章 听经
威国公夫人点点头:
“嗯,你比她聪明,也比她识大体,所以你尽管放心,我不会纵容她来踩在你头上的。”
“都是一家人,媳妇自然不会多和弟妹计较。”
梁思贤从善如流地道。
威国公夫人这算是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只要婆婆不糊涂,不偏心,她自然也不会对石婉柔使那些无谓的打压手段。
站在外面的石婉柔一直等到朝阳高升,才等到威国公夫人愿意见她。
“姑姑!”
石婉柔自觉受尽了委屈,一进来就扑倒在威国公夫人脚下:
“您要为我做主!”
威国公夫人对她身后的高嬷嬷皱眉:
“你没有告诉她该如何称呼我吗?”
高嬷嬷行礼回道:
“老奴已经一再提醒了,但是二少奶奶听不进去……”
威国公夫人看着石婉柔的眼神就变得格外凌厉起来:
“连个称呼都弄不清楚,又要我如何为你做主?”
“姑姑……”
石婉柔百般不愿,但还是改了口:
“母亲,徐成乐他,他动手打我!”
而跟在石婉柔身后进来一同请安的徐成乐只是一言不发对着威国公夫人躬身行礼,然后亮出了自己的脸。
到底是谁对谁动手,一目了然。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威国公夫人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虽然心头也曾掠过一丝对石婉柔的心疼,可是她此时看着不争气的侄女,那丝心疼也很快化为乌有!
她也没有苛责徐成乐,挥挥手让他先出去。
徐成乐就知道威国公夫人这是不会为了石婉柔的哭诉将他如何了,笑了笑退了出去。
直到内室重新寂静下来,威国公夫人才恨铁不成钢地斥责石婉柔:
“他动手打你是他的不对,你尽管来告诉我,可你将他的脸挠成这样,你可知道今日认亲,会让别人如何议论忠义伯府的家教?!”
“母亲的意思,难道是让我堂堂一个伯府的嫡女,被他如此欺辱吗?”
“你还知道你是伯府的嫡女?晚了!你现在就是庶子之妻,你在皇帝面前自己选了这样一个人,你有什么可说?!”
威国公夫人被自己这个蠢侄女气得肝儿疼,指着外面道:
“你出去,你先出去自己好好想想,以后你到底是准备过什么样的日子!”
她想疼惜自己的侄女,可是这样的侄女,让她怎么疼惜?
但凡有点脑子的,当初都不至于选徐成乐来生生打她的脸!
要是当初她选了别家的庶子,那人要是敢动她一指甲,就算是皇帝施压,自己这个亲姑姑也不会放着她不管,可是如今,她还怎么管?
威国公夫人疾言厉色中带着深深的嫌弃,而整个过程中,梁思贤都站在一边亲眼目睹。
石婉柔很想跟自己的亲姑姑再辩驳几句,可是一抬头看见梁思贤那貌似平静无波的眼神,心里的羞愤升腾而起
从前都是一样的人,如今她却成了姑姑心坎儿上的人,倒是自己,成了那个跪在她们面前摇尾乞怜的人!
反差太大,石婉柔乞求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站起身掩面冲了出去。
威国公夫人脸色也还是铁青,梁思贤只好又细语安慰了一番,自己不由得感叹,这石婉柔,根本就不足为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