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中有人似乎听到哪里有隐隐的惨呼声,但是细听的时候又听不见了。
于是后宫又刮起一阵风,人人都说宫里闹鬼。
谁有卫婉心知肚明,淑太妃那边,已经多日没有消息了。
是皇帝对她下手了吧?
要是淑太妃就这样死了,那秦王府那边,皇帝是不是也算是有了交代?
皇帝从那一日开始,断断续续发了几日的高烧。
“成欢……对不起……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是禽兽,可当初我是真不知道……”
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皇帝完全将卫婉当成了徐成欢,眼中流着泪,不住地说着歉疚的话。
卫婉在心里琢磨了一阵子,一个人要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当得上畜生,禽兽这样的词儿?
可她虽然不知道内情,也猜的出皇帝这话必然牵扯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世间的秘密,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卫婉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没有追问下去。
果然,等皇帝高烧褪去,彻底清醒过来以后,明里暗里试探了她好几回。
直到确定她什么都不知道,他眼底的阴霾才消失不见,转开心思去处理朝政了。
一连几日,秦军攻城略地的消息频频传来。
冀州已经全面沦陷。
原本皇帝与大臣还指望雍州能多抵抗几日,但是雍州知府赵文廷以雍州没有强兵镇守为由,闭城不出,并没有与赵文柏交手。
等皇帝想起来赵文柏乃是赵文廷的胞弟,命人去抓赵氏族人的时候,才发现赵家人早就没了踪影。
赵文柏顺利地回到了秦军阵营,秦军重整兵马一路奔向京城。
威武将军张君光只能带了皇帝能调集的那一半京卫人马,出京迎战。
等到两军对峙于京城外的燕山脚下时,张君光将自己的兵马与秦军的兵马暗中衡量了一番之后,并没有敢直接开战,而是命人前去求和。
来做使者的,正是丞相兼礼部尚书方含东。
他并不愿意接这个差事,可是满朝堂看看,愿意干这事的人也没有。
皇帝让他来,他也不敢不来。
这边萧绍棠根本没有亲自出面,只有袁先生出来与他交涉。
方含东心里一万个看不上举人出身的袁先生,觉得这是秦王府对他的轻视与羞辱。
但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与袁先生交涉。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秦王与先帝乃是一母同胞,世子殿下如今直逼京城,难道就不怕孝宗皇帝与孝宪皇太后在天之灵怪罪尔等逆臣?”
袁先生淡淡笑道:
“怪不怪罪,那是孝宗皇帝与孝宪皇太后的事情。方大人今日若是来和谈的,那就别说这种不知所谓的话,不然我们世子殿下定然很乐意送方大人去地下,亲自问一问孝宗皇帝的意思。”
这种杀气凛凛的话,瞬间就让方含东闭了嘴。
袁先生这才接着说:
“听闻皇帝欲将当年的罪魁祸首交予我们世子殿下,可我们并没有看到皇帝的诚意。方大人前来,可是将那罪魁祸首一并带来了?”
方含东原本还心存恼怒,一听这话,心里忍不住暗喜,开口就问这个,难不秦王府也想和谈?
“只要秦王府愿意和谈,一切都好说!”
方含东一口答应下来。
他心里甚至盘算开了,只要能将目前的一切保住,就算将来真封秦王个摄政王什么的,也很划算!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三章 撕破
“那就等方大人回去一趟,先把罪魁祸首送过来,我们再来说和谈的事情。”
袁先生根本不信“一切好说”这种鬼话,轻描淡写的打发了方含东回去,要求先把淑太妃送来再说。
要不是因为忌惮那五万京卫与两万御林军,秦军在这个时候绝不会停滞不前,更不会与朝廷坐下来慢慢讲。
秦军一路东进,虽然说顺畅无阻,势不可挡,但是这几千里的奔波,已然是人困马乏。
在这样的情况下并不适合一到京城就与朝廷开战。
这个时候秦军已经取得了太多的胜利,很多将士都心生骄横,滋生傲慢之气,而京城已经被逼入困境。
要真开战,对朝廷来说是殊死一搏,背水一战,对秦军而言,却很可能是骄兵必败的局面。
萧绍棠与白成欢这几日一直忙着整顿军务,赵文松也已经褪去了赵文柏的伪装,重新恢复了自己的真面目。
听说章千总因为追击袁京立下大功,赵文松心里有些不服气,又被一路并肩作战的同袍们一阵撺掇,就来找萧绍棠。
“世子殿下,兄弟们跟着您一路东进北上,忠心耿耿,您怎么能这样寒了兄弟们的心?”
最近这样的风言风语萧绍棠听的不少,但他没想到赵文松居然也有这种情绪,就凝眉斥道:
“将士们一路辛苦,但是军功我也全部记下,若只是因为这样的一件小事就能寒了心,那本世子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令你们不寒心!”
“这怎么能是小事……”
赵文松还想强辩,萧绍棠就反问道:
“你们只想着你们自己,就没有想过章士德又要如何在军中立足?既然他归降了我们秦王府,那就是我们的人,若都照你们想的来,那是不是说我除了你们,就任何人也不能用了?”
“属下不敢!”
萧绍棠这话就说的比较重了,赵文松连忙低头。
“不敢?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
萧绍棠冷眼看着这个跟着他出生入死无数回的人,眼中泛起冷意:
“看来是我对你们太过纵容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赵文松几乎无地自容。
凭良心讲,萧绍棠真的是一个并不严厉的主子。
或许是因为尚且年少,或许是因为他为人开朗,他们这些部将怕他的人还真的不多。
天长日久,很多人就仗着自己年长,或是在秦王身边待的时间长,对世子殿下并没有对秦王那般敬重。
以至于到今时今日,他们几乎都有些忘了,眼前这个看似好说话的少年,不仅仅是他们的上司,还是将来有朝一日会主宰他们生死的主子。
“回去吧,若是觉得待在本世子身边不好,那你们就还回父王身边去吧。”
赵文松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萧绍棠的营帐,一群人就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怎么样?世子殿下怎么说?”
赵文松苦笑:
“什么也没说……我们都太小看他了。”
白成欢将他们的争执全都看在眼里。
何丛梅听说了这件事情来寻找萧绍棠的时候,见她静静的站在营帐外,估摸着她也是在为萧绍棠担心。
“世子妃既然担心,何不进去?”
白成欢见是他,忧虑的心情倒是稍微缓解了一些。
“这种时候,我觉得,可能五哥的意见比我的安慰更有用。还是拜托五哥,跟他好好谈一谈。”
何丛梅听她这样说,想了想也笑了起来。
“也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七弟还只是虢州的一个无忧少年,前后不过短短年余光景,却已经成为统帅千军万马的世子殿下,的确是要有个人为他开解开解。”
说完,对白成欢拱了拱手:
“弟妹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
白成欢还了一礼,看着他进去了,回头望着京城朗朗的天空,心中依旧是沉重的。
萧绍棠就像一棵猛然被人拔高的小树。
要么历经痛苦,快速成为参天大树,要么就被揠苗助长,彻底枯萎。
而在这个过程中,她只能旁观,不能替他做决定。
毕竟这天底下没有轻易就能得来的江山,也没有只靠着身世地位就能令所有人心服口服的帝王。
他的路,注定了还是要他自己来走。
何丛梅进去以后,根本就没有跟萧绍棠扯什么大道理,开门见山:
“我记得从前的你并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怎么如今就被人欺负成这个怂样?”
萧绍棠正是落寞烦恼的时候,听见自己五哥这样熟悉的语气,抬起头,就小心地朝着帐外觑了几眼。
“五哥,她回去了?”
他问的小心翼翼。
何丛梅故意道:
“你还知道怕她笑话你啊?有你这样的一个丈夫,你就不怕她今后的日子过的憋屈吗?”
“我不会让她过的憋屈的……”
“可是这些人连你都敢冒犯,更不要说她了,你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何丛梅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男子汉大丈夫,杀伐果断,心狠手辣,令出必行,言出必践,哪一样你做得到?什么都做不到!我要是她,肯定会以你为耻!”
犀利的言辞句句如刀,一刀刀地砍在萧绍棠的心上,鲜血淋漓。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何丛梅知道他听进去了,悠悠的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