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竹林前世到后来也做了威北候夫人,自然是认得淑太妃的,可她见过的淑太妃,都是和蔼可亲的淑太妃,还未曾见过这样让人心中发寒的淑太妃,心中不禁一个哆嗦,强做镇定地行了一礼,辩道:“臣女已经跟徐世子退了亲……”
“哦?本宫却不知道这件事。你为何退亲?”
淑太妃佯装不知,一心要在众人面前揭安竹林的短儿,安竹林气得暗暗咬牙切齿,却见萧绍昀一副倾耳细听的样子,不得不对这明明是要她尴尬的话做出回应:“臣女卧病多年,平白耽误徐世子的姻缘,心中十分不安,当日病重,以为再也好不起来了,就让家人退了亲……”
“不安?当日定亲之时安小姐不就病得起不来吗,那时候怎么不想着怕耽误了他?照你这话说来你与本宫侄儿定亲多年,却始终拖着不肯成亲,一直等到如今皇上下旨选秀了,才退了成霖的亲,倒是为了成霖好了?可本宫明明听说,你是在病好之后,才退了成霖的亲,安小姐这话可谓是不尽不实!”
淑太妃说得毫不客气,严辞厉色之下,当年宠妃的积威展露无遗,说完却轻蔑地看了一眼安竹林,不等她再辩驳,直直走到皇帝面前,行了一礼,道:“皇上,本宫原本不应插手皇上之事,但是本宫听说有人借着成欢的名义兴风作浪,况且此人还与本宫侄儿有这么多年的瓜葛,本宫出身徐家,与孝元皇后血脉相连,安竹林先是无辜退亲,耽误本宫侄儿多年,损害徐家声名,后又欲加害本宫亲兄嫂与诸多亲故,如今又想借孝元皇后上位,本宫若是装作看不见,岂不是不配为徐家女?”
说着看萧绍昀面色渐渐凝重,似乎是听进去了,淑太妃却忽然又放柔了声音,甚至多了几分悲戚:“况且,皇上,成欢是什么样的人,您不是不知道,她就是再如何,也不可能转生在一个与她的兄长退了亲的女子身上,她也绝不可能去谋害她的家人亲友啊!”
萧绍昀笃信徐成欢会转生在某一个秀女身上,几乎已经是前朝后宫人尽皆知的事情,淑太妃此时说的毫无顾忌。
晋王的阻拦与驳斥像是在萧绍昀心底放了一捆干柴,而淑太妃这一怒一悲,则像是一个火把,点燃了晋王的那捆干柴,一团火在萧绍昀心里旺旺地烧了起来,把他那一瞬间寄托在安竹林身上的心思烧的干干净净。
他再看向安竹林的时候,脑子就突兀地出现了前世的很多事情。
前世成欢对安竹林这个病弱得孩子都生不出的大嫂,可谓是关爱有加,每每新得了什么女子合宜的好物事,除了威北候夫人,淑太妃和忠义伯夫人这三个长辈,也一定会送去一份给安竹林。
可是安竹林从来没有主动递帖子进宫探望过成欢,年节朝拜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对成欢表达出什么热切喜爱之意。
那时京城权贵家的女眷表面上不说什么,暗地里却纷纷议论,他也曾为成欢不值。
是以后来徐成霖要杀妻之时,他也没多过问,反倒是成欢听闻消息之后,出宫冲进威北候府,夺下了徐成霖手中的剑,救了安竹林一命。
而这一世,成欢似乎还未曾来得及与安竹林有什么交集,她若是要转生,按照詹士春的说法,也不可能转生于这样的一个人身上。
那一刹那的怅惘,迷惑,忽然就全部消散,安竹林在他眼中,也不再是成欢的模样,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了。
而对一个陌生人,萧绍昀从来就没有什么耐心。
萧绍昀的神情变化实在是过于明显,淑太妃转了眼神,去看詹士春,邀功的意思很明显。
可是詹士春却在对上她的眼神之后,上前一步,终于说出了踏进昭阳殿之后的第一句话。
“皇上,老臣说过,孝元皇后可能重生于任何一个秀女身上,既然安小姐已经与徐世子退亲,在秀女之列,就未必没有可能,老臣以为,可将安小姐与徐二小姐一起,安置在淑太妃身边,待到招魂台竣工,甄选之日,就能方便许多。”
淑太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居然不领她的这个人情,他宁可给徐成意找一个相争的对手,也不愿意领她的这份情意!
一直没有说话的徐成意,此时也抬眼看向身边的詹士春,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他是不是疯了?明明再添上几根柴,吹上几阵风,就能把安竹林解决,他居然这么说!这是在为安竹林求情!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不恨?
詹士春却一直垂着头,谁也没看。
他要的一切,是由他来掌控的一切,而不是由徐淑宁引导的一切。
晋王站在一边,称心如意过后却陡然发现,眼前这一场争锋,皇兄一直在被詹士春和淑太妃牵着鼻子走!
他的皇兄,高高在上,可为什么此时看来,却像是一个木偶傀儡?每个人都可以猜度他,利用他,甚至是欺负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那个英明神武的皇兄,成了这般可悲可怜的模样?!
萧绍昀却全然不知晋王心中惊涛骇浪一般的惊愕与迷茫,他想了想,淑太妃说得很对,詹士春说得也很有道理。
徐成意与成欢长相肖似,安竹林却知道他与成欢之间的私密,至于背后有没有人指使,容后再查。
“就依詹大人所言,安竹林,暂居慈宁宫,由淑太妃一并照看吧。”
淑太妃惨白的脸瞬间又气的泛红,詹士春这个混账!
不仅仅试图要从她手中抢走徐成意这个筹码,还把安竹林这个已经注定的死敌送到她的身边!
“皇上,本宫……”
淑太妃刚想推辞,萧绍昀却一个眼风扫过来:“若是淑太妃精神不济,那便送到安太嫔处吧,左右她与安小姐也是同宗。”
淑太妃僵住了,推辞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
无论如何,安竹林谋害威北候府亲眷是事实,今日又闹成这样,已经成了一个烫手山芋,她是不可能再收服安竹林为她所用的,可也万万不能送去安太嫔那个贱人身边!
安太嫔和安国公府是远亲,先帝七年机缘巧合之下进了宫,虽说没有淑太妃那样盛宠,却也颇得先帝欢心,可惜其父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吏,这一代安国公又懦弱胆小,安太嫔和安国公府谁也没能借上谁的力,可要是此时把一个心怀叵测,胆大妄为的安竹林送到安太嫔身边,那她们会做出什么,可就说不准了。
这后宫,已经不是先帝时的后宫了,淑太妃如今应付詹士春就已经力不从心了,要是再让安太嫔来掺一脚,那她岂不是更被动?
淑太妃只能忍了心中不愿,垂头应了:“能为皇上分忧,是本宫之幸。”
萧绍昀满意地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安竹林站在一边,犹如梦一场。
明明只差一点点,这个梦就能成真的,可这些人,却冲了出来,撕碎了她处心积虑编织的美梦!
可是转眼看见萧绍昀看向她的眼神,疑虑中带着冷意,她又有些庆幸,总算保住命了。
以后谁也不能再拿她谋害过威北候夫人的事情来说事儿了,有皇帝相护,谁也别想杀了她!
淑太妃来时只带了徐成意,去时身后却多了个亦步亦趋的安竹林。
她恨恨地瞪了詹士春一眼,才扶着宫女的手,出了昭阳殿,心里是满满的挫败。
詹士春满脸的褶子都没动一下。
直到淑太妃的身影彻底消失,他的眼底才掠过一丝轻微的感慨。
当年那个开心了就笑,不开心就吵的徐淑宁,虽然也惹人讨厌,可如今细想起来,总比这样一个心黑手辣的后宫太妃来得可爱。
只是乔桓不在了,谁也回不去了,今生今世,不死不休。
詹士春仔细打量了几眼萧绍昀的脸色,看起来比前些日子要好些。
他送进宫的助眠香细了许多,那些人也渐渐有了分寸,他还是放心的。
他不要萧绍昀这么快就去死,他要他长长久久地活着,把所有的苦,全都尝一遍,姓萧的那个老混蛋,在地下一定会很开心吧?
等到人都走了,萧绍昀才在上首的榻上坐了下来,皱眉看着晋王:“小十,你不希望你的成欢姐回来么?”
晋王走过去,给萧绍昀倒了杯茶,也坐了下来。
“皇兄,这个世上,最希望成欢姐回来的人,除了您,就是臣弟了,成欢姐说过要为臣弟指婚,她不回来,臣弟连媳妇儿都娶不上。”
萧绍昀听晋王这么说,嘴角噙了一丝笑意出来:“你说得这样好听,可为什么每次有你成欢姐的影子出现,你都这样百般阻拦?”
“皇兄,这你可冤枉臣弟了!她们又不是成欢姐,臣弟为什么要认?臣弟才不要认不是成欢姐的女人呢。”
萧绍昀却摇头:“你呀,胡闹,詹士春说过,成欢若是转生,必然不能一下子想起从前,譬如安竹林这样的,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什么啊,安竹林这样的,纯粹就是为了引起皇兄的注意,皇兄,你一定要好好查一查,这背后,是否有人指使。”晋王也纳闷儿,为什么安竹林会知道成欢姐和皇兄的事情,他都不知道皇兄什么时候送了串南红手串给成欢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