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有些惊讶,她还没跟小姑子说这话呢……不过若是小姑子有这个心思,那真是再好不过。
章氏也就趁势点头:“是,婉柔我和你哥哥是不打算让她去参选进宫的,那就得赶紧定下人家,可是你说说京城的这些人家,把她交给谁我都不放心。你是婉柔的亲姑姑,成霖又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就私心里想着,他们是再合适不过的一对儿,今儿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件事,既然这会儿话说开了,你不妨考虑考虑,行不行,给我个准话吧。”
在章氏看来,她们姑嫂关系一直很好,自己女儿样貌人品也没得挑,这样亲上加亲的好事儿,小姑子应该不会拒绝才是。
却没想到威北候夫人话里却恼意重重:“大嫂,那也该你先和我说了,我跟侯爷还有成霖商量了才是,怎么婉柔什么也不说,就跑去让成霖发什么誓,发誓绝不会娶她,她看不上成霖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这样去逼迫成霖?难道是怕徐家强娶了她过来?若是婉柔欢欢喜喜情愿,这桩事成霖想来也没什么说的,如你所说,彼此都是看着长大的,再没什么不放心,可婉柔这分明就是不情愿,还想让成霖背这个不是,大嫂,你说咱们这亲,怎么结?”
章氏越听越气,等威北候夫人说完,脸上腾地红了起来,一张老脸几乎都挂不住,站起身再三确定:“婉柔真这么跟成霖说的?她,她不是这样的煳涂孩子……”
可想起女儿在马车里说的那些话,她心里又没了底。
威北候夫人余怒未消:“成霖和成欢什么性子大嫂还不知道吗?是那种空口白牙冤枉人的吗?方才我是给婉柔留着脸面,才没有亲自问她!”
原本章氏还心虚得厉害,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这天下的母亲都有一个通病,就是护短。孩子都是自家的好,别人要是说个不好,那心里是万万不能依的。
章氏也沉了脸:“那照珍娘你这么说,婉柔就是个说谎话的?成霖和婉柔都是咱们的孩子,我是信的过的,可是也架不住外人在中间挑事儿!那白成欢怎么就那么巧去了成霖院子里?再说到底是义女,她心里打着什么主意谁知道,难保不是想要攀上成霖……”
“你给我住口!”威北候夫人霍然站起身,暴脾气压都压不下去!
章氏口口声声拿着成欢做筏子,这会儿居然还疑心上成欢了!
“成欢根本不是那样的人,既然成了我的女儿,那她和成霖以后就是兄妹,这走到天边儿去也都只能是兄妹,超不出这天理人伦去!她若是有那样的龌龊心思,当日就不会答应认我做义母!大嫂你口口声声成欢是外人,可她如今是我的女儿,婉柔犯了错,你却揪着我的女儿不放,是什么道理?”
一想到章氏居然污蔑她的亲生儿女之间的清白,威北候夫人就恶心得厉害!
这可是亲兄妹啊!
章氏自打嫁到忠义伯府这二十几年,从来就没被小姑子这样恶狠狠地对待过,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就气炸了肺:“石玉珍,你居然……你居然这么跟我说话!就为了一个外人!看来婉柔说的倒是丁点儿没错,如今的威北候府,当真是亲疏不论,远近不分了!好,好,真是好极了,你就好好地护着你那半路捡来的义女,日后吃了亏也莫怪旁人,今日我只问你一句话,这亲事,咱们还做不做?”
虽然气得发抖,可章氏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在,徐成霖是个难得的,要是就这么被那白成欢搅和了,真是可惜!
威北候夫人只思忖了一瞬,就回绝了:“我如今也知道婉柔的态度了,她不愿,强扭在一起有什么意思?此事以后再也不必提起!”
章氏眼前一阵金星乱冒,今日真是出门没看黄,和小姑子闹到这般地步,这桩思虑了这么久的亲事也就这么黄了!
她真不知道此时是该气恨这个小姑子多一些,还是气恨自己那个猪脑袋的女儿多一些!
“既然如此,那我这个外人就此告辞!”章氏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大嫂,今日之事,你好好想想,到底谁是谁非,若是换过来,成霖跑去逼着婉柔发什么劳什子誓,你又恼火不恼火?成欢再如何,也救了咱们这么多人的性命,大嫂摸着良心问问,能这么欺负人吗?”
望着章氏怒气冲冲的背影,威北候夫人又加了一句。
章氏站住一瞬,接着头也不回地往正房带了女儿就要走,姑嫂两人相处二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闹成这样,不欢而散。
章氏带着女儿气冲冲地走了,威北候夫人的心情也恶劣的不行。
这些人都不知道,都不知道这个成欢就是她曾经的女儿,不知道这内里,根本就是一个人!可她们凭什么就肆无忌惮地中伤成欢,什么事都想拿成欢顶缸?好歹成欢还救了她们这么多人的命呢!
白成欢自然了解娘亲的性子,等到梁思贤午睡睡熟以后,就来了正院。
果不其然地看到母亲正在生闷气。
“娘亲,婉柔姐平日里也不是这样的人,这次必定是有什么缘故,母亲不妨细想想,就不生气了。”
威北候夫人听着女儿在身边慢声细语的安慰她,心中的气都下去了大半。
嗔了白成欢一眼:“就你会说话,她那样欺负你哥哥,你还帮她说话!”
白成欢笑着摇头:“娘亲可是想岔了,我要是真帮她说话,那就不会如实跟娘亲说这件事,我也不想看着哥哥吃亏,可我仔细想了想,的确是这样啊。”
威北候夫人也凝眉细想,侄女儿虽然从前一直和成欢不和,两人都有些娇纵,可侄女儿也不是个没规矩的人,平日也没做过什么出格儿的事儿,至少在今天以前,她对这个侄女儿的印象还是非常好的。
“她能有什么事儿呢……罢了,我还是跟你舅舅说,让你舅舅多看着些。”
白成欢点点头,表示赞同。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接不接
若是一个女子对一门在外人看来合情合理的亲事有如此激烈的反应,要么就是极度厌恶这门亲事的对象,要么就是另有心上人。
以从前十几年石婉柔和徐家相处的情况来看,厌恶的可能性不大,更多可能的状况,就是后者了。
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忽然有了心上人,父母亲人却全然不知,在如今的白成欢看来,十有八九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而情爱一事,在她心中,不啻于裹着蜜糖的毒药。
每一个女子吞下这颗蜜糖的时候,都是甜甜蜜蜜的滋味,可最后的结果,是一直甜下去,还是顷刻要了人的性命,那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情。
她希望她的亲人,朋友,每一个都好好地过一辈子,不要再受丁点儿的伤害了。
夏日漫漫,白昼长而无聊。
梁思贤睡醒一觉就开开心心地回府去了,白成欢送她走后,就又回了威北候夫人的身边。
威北候夫人正指挥丫鬟婆子抬了一架绣了一半的炕屏出来。
“来,成欢,快来看看这是什么!”威北候夫人招手叫女儿过去。
白成欢一脚还在门外,就已经看见了那摆在方桌上的东西。
那是她绣了快两年都还没绣成的东西。
她轻软的绣鞋踩在凉爽的地砖上,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迎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亮,绷好的绣布上,一只蝴蝶振翅高飞,另一只,只绣了一只翅膀,再也飞不起来了。
白成欢伸手过去,白皙得有些透明的指尖在绣布上慢慢拂过,那只缺了翅膀的蝴蝶,仿佛等了她很久。
“娘亲,您让我接着绣啊?”白成欢心里又难过,又好笑。
这个时候,她怎么还能像从前那样静下心来,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绣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呢?
威北候夫人挥手让丫鬟婆子都出去,只留下了高嬷嬷,主仆两人头也没抬地张罗着针线,花样,把东西都亲手找齐了,才拉了女儿在身边坐下。
“成欢,娘亲自然是希望你如从前那样,快活地活着……像从前一样,看书,绣花儿,弹琴,下棋,随便做什么都行……那些外面的事情,让你爹爹和哥哥替你去想,替你去做,你回到家了,就该好好地歇一歇……”
不必女儿亲口告诉她这三个多月都经了些什么艰辛,她也能明白她金尊玉贵的女儿如何在一个七品把总家重新活过来,如何一步步拖着一个疯女的身躯,从虢州走回这个家里来。
成欢太累了,她该好好地歇一歇。
“这架炕屏呢,当初你说是要绣了送给你大姐的,可直到你大姐出阁,你都没绣好,后来又说送给你大哥,但直到你进宫,这蝴蝶也还缺着只翅膀呢,你要是再不赶紧绣好,估摸着到你大哥成亲,又是指望不上的……娘亲就是想给你找些事情做,你看怎么样?”
白成欢依偎在娘亲身边,屋子里熏香的气息清洌地盘旋在鼻端。
娘亲心疼她,想让一切回到从前……可怎么回得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