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看见叶怀所谓的家仆,麻利地砍下木头做成担架将人抬起来的模样,燕怀廷还是忍不住地道:“叶贤弟府上的家仆本事可真不小。”
叶怀脸上露出一丝赧然:“可不?因为我一直喜欢在外游学,出门在外难免受伤,家父心疼我,我身边的仆从乱七八糟的本事都学过一些的。”
燕怀廷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只碍于现在人多口杂,他就是皇子,也不能胡言乱语。不然,自己那位父皇一定不会轻易地饶了自己。
“这回多谢叶贤弟,等本王回京,一定设宴好好款待叶贤弟。”燕怀廷看了一眼远处的裴永宏一行人,心不甘,脸上却还得维持住自己的皇家仪态。
叶怀不知可否,只安排自己的人好好地将这些四殿下的心腹们送回京城去。
徐德音瞥了叶怀一眼,就将自己的目光挪开。
读过书的人,心里的弯弯绕绕果然不少。先前明明还恨四皇子恨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就能谈笑风生。徐德音知道这种事情自己是做不来的,不由得对叶怀更多了几分佩服。
只同时,徐德音也在叶怀的名字后面,增加了一个危险的标签。
这种人,她徐德音可得罪不起。
叶怀在看见裴永宏出现的时候,就知道徐德音这会儿也正是要下山。
感觉到那一道有些熟悉的目光,叶怀含笑地看过去,脸上带着平时少见的温和。按照叶怀自己的理解,这目光里全是讨好。
然而在其他人的眼中,叶怀的眼神里的含义的解释就多了起来。其中尤以燕怀廷最恼。
燕怀廷知道叶怀不傻,肯定已经看出自己的算计,这会儿定然已经猜到徐德音的身份。
说不得叶怀看见徐家姑娘的容貌,再联想到徐家那一份巨大的家财,说不定就已经对徐德音动了什么他不该有的小心思。
燕怀廷微微侧身,挡住叶怀,拿出自己平时的温和贵气的笑容:“徐姑娘受惊了,若是早知道有人借着我的猎场藏人,昨日我就带着人搜山。”
徐德音微微一愣,想到冯姑姑的叮嘱,微微福身道:“谢殿下关心,民女只是昨夜稍稍有些受惊,想来那些人也没真想将民女怎么着,是以民女这会儿还能好好地。”
燕怀廷看着徐家姑娘温柔中不失大气的仪态,再想到如今徐家的产业都还没被旁人给占去,不由得对徐德音的本事有了几分猜测。
只是燕怀廷心中难免觉得有些不足。这姑娘的出身稍微低了一些。不然,这般有手段的姑娘,当个正妻也使得。
不过,这京城中的闺秀,个个都是娇养长大,还真不需要去学商户那一套经商手段。
真是时也命也。
这次时机已经失去,燕怀廷可不想失去眼前这个女财神。更不想将这个女财神让给其他人,尤其是自己的那些兄弟。
如今的燕怀廷,可真是清楚银子对于他们这些皇家子弟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
“徐姑娘放心,令尊是父亲都称赞过的仁义之士。这回徐姑娘在京城出事,就是徐姑娘不提,我也会求父亲给姑娘一个交代。”燕怀廷想到自己最多就是添了一把火,守着木桩子等兔子上门罢了。
倒是自己那几个兄弟,在其中动的手脚不少。既然如此,就算是死命去将事情真相查出来也无妨。
反正,倒霉的不会是自己。
徐德音看着笑得跟叶怀一样温和无害的燕怀廷,反而觉得后背发凉。
这位四殿下可真是一个人物。
徐德音低垂眸子:“谢四殿下。只徐氏只是一介草民,昨日的事情,怪不着谁。”
燕怀廷心里叹气,商家女就是商家女,终究比大家闺秀少了几分底气。如此有自知之明也好,将来也不会心大。
只是如今这般给徐姑娘留下好印象的机会,自己可不能错过了。
“徐姑娘怎可如此轻视自己?再者,这次也不单单是为徐姑娘动干戈。”燕怀廷眼里满是诚意地道,“昨日出的乱子,朝廷定然是要将原委都查出来。否则,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谁来承担那个责任?”
徐德音撇嘴,说什么大话呢?还不就是为了将自己的其他兄弟给拉下马?
想来这次机会实在太好吧。
徐德音酝酿半晌,觉得自己眼里的感激已经足够,这才微微抬起双眸,有些娇怯怯地道:“多谢四殿下为民女的事情上心。”
燕怀廷正等着徐德音说出更多的话来,却见这位徐姑娘已经又低下头。
燕怀廷心里叹息,自己都已经承诺了这么多,怎么这位徐姑娘还这般放不开?
燕怀廷心中懊恼,面上的神色却还是如常。
裴永宏看看燕怀廷,看看徐德音,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几乎要迎面而来。
犹记得当初徐表妹刚进府的时候,也是这般娇怯怯惹人怜爱的模样,可是后来呢?自己这些人算计到她身上,徐表妹可是说翻脸就翻脸的。
裴永宏可也算是在世家大族中长大的孩子,哪里还能察觉不到四殿下心里的那些算计?
若是四殿下算计的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徐德音这个女魔头。
裴永宏可不想平南侯府因为表姑娘谋害皇家子嗣,被牵连得灭了九族。
“四殿下,表妹她一夜未歇息好,还容草民先带表妹回去歇息。”裴永宏连忙道。
与能不能攀附上贵人想必,自然还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一些。命都没了,就算是攀上当今皇上,又有什么用?
燕怀廷的神色有些难看。燕怀廷不相信裴永宏没看出自己的意思。这会儿将徐德音叫走,裴永宏定然也是故意为之。
裴永宏是什么意思?或者裴家是什么意思?
燕怀廷勾唇深深地看了一眼裴永宏:“既如此,徐姑娘就快些回去,一夜没歇息好,想来正是需要好好休息。”
裴永宏顶着来自皇子的压力,坚定地将徐德音从现在的场面带走。
实在是现在将人留下来的后患太多。
徐德音看似乖乖巧巧地跟在裴永宏身后,有些踉跄地往山下走去。
刚刚带着阿黄帮平南侯府寻人的衙役,却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只是看众人那恍若未觉的样子,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徐家姑娘将自己被绑的事情平静以待才是正常的?
衙役将自己的疑惑压在心里,跟四皇子告辞之后,匆匆跟上前面的表兄妹。
叶怀艰难地忍住自己想要笑出声的欲望,指着已经被固定在担架上的人,对燕怀廷道:“四殿下,咱们回京城?”
燕怀廷神色难看地点点头。
不回去还留在这里喂虫子吗?
燕怀廷拒绝了叶怀想要帮忙的好意,留了一个伤势最轻的收尾,顺便通知自己那些在其他地方打猎的下属,跟着就也直接回城。
想到这次的机会已经完全泡汤,燕怀廷心中憋气憋得厉害。既然自己憋气憋得狠了,那自己那几个光明正大地下了手的兄弟,自然不能还安安稳稳地。
叶怀想到即将要上演的好戏,只觉得山路都没有那么难走。
下东山后走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有几辆马车停在路边。
裴永宏殷勤地上前,嘱咐车夫将车辕上的矮凳拿下来给徐德音垫脚。
徐德音也没客气,直接地上了马车,只是放下车帘的时候,随意地看了一眼裴永宏一眼。
裴永宏只觉得这一眼,就让他的心几乎要彻底凉了。完了,表妹一定是看出我的意思了。
徐德音也确实看出裴永宏那几乎浮在表面上的浅薄算计。
只是裴永宏没感受到的是,徐德音那轻飘飘的一眼中,其实包含了几分赞赏。
马车一路疾行,回到平南侯府时,晌午饭都已经用过。
徐德音走进宁安堂的时候,众人提起的一颗心都放了下来。
看见徐德音一切安好,万氏知道自己应该高兴,毕竟,徐德音好好的,平南侯府的名声什么的都不会有损。
可只要一想到自己闺女昨日的惨状,万氏心里就十分难受。府上三位夫人,也只有万氏嫡亲的女儿受了大委屈,万氏心里如何不记恨?
“德音回来就好。”万氏用娟帕拭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只是德音的亲事,怕是要更艰难了。”
徐德音脸色微微惨白,低头倔强地抿着唇。
韩氏心里打着小算盘,又打量了徐德音几眼,这才给徐德音解围:“大嫂这话,说得我这个弟妹都不愿听。德音成如今这样,也不是德音想的,咱们又何必苛责德音一个小姑娘?再者,我们德音才貌样样不缺,若是德音愿意,我把我家那个小捣蛋送给德音当赘婿都行!”
韩氏的话一出,屋里瞬间静默。
老夫人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韩氏,心里对于自己这个儿媳的德性了解得更深。
“老二家的怎么说话的?徐家的事情自有德音做主,咱们虽然是德音的外祖家,可也不能随意干涉德音家的事情。”老夫人呵斥了韩氏几句,看向徐德音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慈祥,“德音放心,外祖母一定给德音选一个才貌双全的夫婿。德音可是我们平南侯府出去的姑娘,什么样的人家不能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