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一双眉头皱了皱,很快就舒展开来:“咱们都是亲戚,互相之间有来往本事应该。你守孝本是因你孝顺,哪里来的秽气之说?”
韩氏说着,显然也不想在守孝这件事到底秽气不秽气上面歪缠,便道:“德音可是在府上过得不舒心?怎么看你瘦得都快没个人样了。庭华轩那边不是说设小厨房吗?德音合该让你身边的丫鬟婆子多给你炖一些滋补的汤水。”
韩氏说着,便看向徐德音身边的玉枕,迟疑开口:“你们这庭华轩的丫头都不四处走动,如今大半年了,我见着都还眼生。”
玉枕微微垂头:“姑娘习惯了咱们四个伺候,玉枕与另外三位姐妹,自然不敢擅自离开主子身边。”
韩氏微微颔首,眼里闪过一丝遗憾。这样的仆人,怎么就不是她身边的?
“你们平时也注意着些你们姑娘的饮食起居,看看你们姑娘着瘦瘦小小的样子,让人看了岂不心疼?”韩氏说着,上前捏了捏徐德音的一双手,见徐德音的手上还算有一些肉,心下稍稍安心。
这姑娘家太瘦削也不是什么好事。
徐德音被自己二舅妈这么一关切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当然不是因为被关切,心中欢喜得晕晕乎乎的。
而是觉得自家二舅妈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徐德音有些惶恐。
徐德音不知道自己那二舅妈到底是怎么了。徐德音想来想去,自己与二舅舅一家的交集实在不多。
若要真说有什么牵扯,那也就只剩下之前自己与四表哥裴永宏之间的那一点谣言了。
可是,那是谣言啊。这二舅母怎么能相信呢?
“多谢二舅妈关心。只是德音不好跟府上添麻烦。”徐德音小声道,“如今就很好。”
韩氏眉头一皱:“庭华轩的小厨房是不是还没设好?我就知道你大舅妈那人,面上惯会做好人,真到需要她的时候,是半点靠不上的。”
韩氏这回前来,可是直接将所有的事情调查清楚之后,才开口的。韩氏如何不知道,庭华轩的小厨房到如今都还没个影子。
徐德音唇角微微抽搐,低着头不敢多说什么,只道:“想来是大舅妈太忙了。”
韩氏一看徐德音这乖巧的模样,心中更加欢喜。
只是这性子有些不争不抢的,以后的日子会有些艰难的吧?
韩氏想着,难免就多叮嘱了几句,甚至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找个机会,跟自己那贤惠大嫂提一提这庭华轩小厨房的事情?
徐德音有些麻木地迎合这自己二舅妈的话。至于那话里话外的关心,徐德音简直有些不想听。
这都是什么事呀。
徐德音看着终于将自己关心够的二舅妈带着丫鬟离开,才疲惫地回了自己的庭华轩。
另外一边的韩氏脸上的神色也有些不对,看向自己身边的丫鬟道:“彤莲,你说我刚刚表现得是不是太明显了一些?我怎么觉得,德音看我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彤莲迟疑片刻后才道:“是不是您有些热情了?”
韩氏皱眉道:“小姑娘这是有些害羞了?”
彤莲脸色有些讪讪地。要她看来,徐家表姑娘的神色,哪里是像春心萌动的小姑娘见到未来婆婆的样子?
这跟陌生人也没什么差别了吧?彤莲抿唇,不敢将实话说出口。
韩氏想了想,没得出什么结果,只能道:“我能帮永宏的也就这些了,其他的还是要永宏那边努力才行。”
彤莲赞同地点点头:“将来要跟人家过日子的是咱们四公子。看表姑娘身边的人,也不像是傻的。咱们四少爷那边若是再没点什么成就,这门亲事怕是难成。”
韩氏瞪了一眼彤莲:“你这丫头说什么呢。”能这么编排自家主子吗?
彤莲有些讪讪地闭嘴。
罢了罢了,她还是自己规规矩矩地少说话吧。夫人怎么想是夫人的事情,她们这些丫鬟们只需要静静地听着就好了。
韩氏在心里暗暗念叨自己那小儿子不争气,若是这回连个商家女也娶不回来,大概是真的要成京城里的笑柄了。
徐德音这边回到庭华轩,当即就有些气闷地道:“之前胡乱传话的人是谁?”
心井纳闷抬头:“姑娘您说的哪一件?”
玉枕一边将徐德音的东西归置好,一边憋笑道:“还能有什么事惹到咱们姑娘?还不是之前有人传四公子惦记咱们姑娘,才急吼吼地帮着自家姑娘出头呢。”
竹柳细眉一挑,猜测道:“正主找上门来了?”
“不是正主。”玉枕眼里露出一丝笑意来,“是正主的亲娘找上咱们姑娘了。”
“你们最近是不是都没什么事情干?”徐德音有些凉凉道,“都开始编排起自家主子了。”
竹柳连忙闪开:“姑娘,奴婢还有账本没看呢。”
徐德音冷哼一声,看了一眼被单独留下来的心井:“可有消息?”
心井微微点头:“消息是有的。”
说来这件事情还能牵扯到之前四表少爷被自己昔日的好友恶整呢。心井有些飘忽地想到。
“梁国公府上的三公子,之前正与一位勋贵家的姑娘议亲。那姑娘梁三公子去看过后,满心的满意。只是前阵子不知道打哪儿传出流言来,这勋贵姑娘,可能要与咱们府上的四少爷议亲。”心井轻叹道,“这不,梁三公子一时气不过,就想要将四表少爷灌醉解气,等到人被灌醉,那位公子又想出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来。”
徐德音恍然,那就是让自己的那个便宜表哥在花娘的床上被逮个正着。
有气性一点的人家,若是议亲事男方闹出这样的丑事来,女家的父母是怎么也不会考虑这个男子的。
徐德音哑然一笑,这梁三公子能跟自己的那个四表哥混在一起,也不是什么聪明人。
若只简单看,这件事确实就是因为两个男人争风吃醋引起的。
然而若是想得深一点,这个局,完全就可以说是为徐家定的。
徐德音不想说这件事是偶然还是必然,只是不管这件事是因何而起,造成的结果却是她徐家可能会被坑。
徐德音的神色冷淡:“心井,让徐伯记一下,今年若是我那位四表哥来咱们徐家的铺子,一律从我的账上走。”
徐德音也是现在才想起来,自己让自己那便宜表哥帮忙了,这报酬却还没给呢。
心井微微点头,眼里闪过一丝迟疑,最后还是应诺地退下去。
徐德音微微抬头,看着屋顶,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容貌。
徐德音苦笑。来平南侯府大半年,自己对于父亲的事情一点进展都没有。
不对,也还算是有的吧?徐德音苦笑着想,毕竟徐德音如今回想起来,自己的父亲,是外祖家的人害了的可能已经很小了。
这府上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不错。可是也没谁对自己有太大的敌意。
除了老夫人偶尔看见自己时,脸上露出过一丝厌恶,其他人,就差将自己当亲闺女疼的。
虽然都是银子的功劳。
徐德音这些日子也看明白了一些,这平南候府,说不得处境比她们徐家还危险些。
☆、使坏
徐德音在平南侯府这些日子, 自然不是白呆的。
年关的时候, 平南侯府来来往往的人虽然不少, 可是对于平南侯府来说有些用处的人却并不算很多。
徐德音还发现, 那些对于裴家来说,还算是有些本事的人, 竟然还多是裴家的姻亲之类的。
徐德音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一个碰不到兵权、在文官中也没什么名声的勋贵, 皇家若是想要捏死他们,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若是裴家的人聪明一些,日后损失的只是爵位而已。若是这样的平南侯府想要掺和进皇家的事情中去,迎接裴家的, 只能是毁灭。
徐德音自嘲, 这样的裴家,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给自己的父亲下毒之类的。
所以,自己父亲的事情, 说不得怪不到裴家的头上去。
心井看着自家姑娘翻看着消息的神色,心中猜测道:“姑娘,老爷的事, 裴家应该不知情的。”
这府上如今最有可能给老爷下毒的也就是府上的老太太的人。
然而老夫人并没有理由那么做。老夫人虽然看自己的庶女们都不怎么顺眼, 可是自家夫人毕竟是在老夫人身边长大的。
就是自家夫人后来坏了侯府的事情, 老夫人也只是将夫人远嫁, 选的人也是永远不会进朝堂的商户人家。
徐德音微微抬头, 语气平静道:“心井, 你猜到了。”
心井苦笑道:“姑娘, 老爷走后, 您只是伤心了几天就安静下来,这样的您跟平时太不一样了。”
心井可是知道,自家姑娘之前是怎么依赖着自己的父亲的。
老爷没了,姑娘只会是府上最伤心的那一个。
这样的姑娘,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地就从那些挫折之中走出来?
再看之前在江南时,姑娘想将自己与百慧等四个留在江南的做派,心井已经能够肯定,自家姑娘来京城,甚至让自己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很无辜的姑娘的目的,就是为了查清老爷的死因,最后再为老爷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