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雨成冬,这一下便犹如寒昼。
原本慵懒的倚在软塌上小憩的离攸,却被顾辰强拉着去了她曾经住的秋风苑。
“这下雨天,秋风苑有什么好看的?”看着前面拉着她的人,离攸眉头微皱。
秋风苑不是都被他派人拆了吗?
难不成那些废墟在雨天会比较有看头?
“到了你就知道了。”
前面的人神秘一笑。
于是,当到秋风苑的时候,离攸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目光触及到那片红色的时候,离攸仿若回到了黄泉。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黄泉不会下雨。
花在这细雨飘渺中半睡半醒,犹如一个睡眼惺忪的美人,对爱人的撩拨欲迎还拒。
好一片令人瞩目的曼珠沙华!
她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火照之路,竟从不知,沾了雨露的它们会这般让人心里一窒。
“喜欢吗?”看着她呆愣的样子,身边人唇角勾出一抹开心的弧度。
第一百零二十章 若非痴情,又怎会绝情?
即便她不回答,他也知道他送的礼物送对了,正好今夜是中秋,虽然没有明月,但得她一笑足以。
可出乎意料的,他没有看到她唇角的笑,反而看到她严肃的脸。
“劳烦王爷费心了,只是沫儿并不喜欢这死亡之花,反而尤为讨厌。”看着他期待的脸,离攸冰冷回应。
话才一落,她就将手里的伞放进他的手里,径自离开。
她不管身后人面色会如何变化,她只知自己的心跳忽快忽慢,甚至有一瞬间,宛如窒息。
刚才她说了假话,可也是真话。
她喜欢他为她付出的心意,可却不喜欢,不想看到那些容易让她想起悲伤回忆的花。
北海幽冥,赤血彼岸,玲珑百转瓶,昆仑山禁术,足足囚禁了她一百年之久。
而这一切却是他一手造成。
只要望着那如火如荼的嗜血彼岸,离攸就会找到久违的感觉,痛苦,无奈,悲伤,孤独,绝望……
逃出后,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具可以匹配她灵魂的肉身,没想到那种感觉倒是消散了不少,她怕自己忘记与他的仇恨,便时不时的画画,来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他却以为,她是爱极了那花,于是,庆功宴上,命人给她绣了缠覆额头的彼岸花绣带。
更拆了秋风苑,种下这株株情根深种的忘情之花。
可他,却不知道,她虽为彼岸,却厌极了这些痴情的花。
若非痴情,又怎会绝情?
看着眼前淋漓的雨,感受着身上湿冷的寒意,她闭上眼睛,仿佛已回到了那片无边无际的囚笼里。
所有的记忆也一一袭来。
黄泉路,她整日矗立在那里,终年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亡魂从路上走过,她听惯了他们口中的爱爱恨恨。
感受着他们的痛苦,她庆幸自己孑然一身,可是长久的烦闷早已将她悸动的心挑到了制高点。
那年,她厌弃黄泉的幽暗,她对那个听了无数遍的人间充满了好奇,偷偷跟着一名鬼差来到了人间。
她在人间游历了一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她以为凡人皆是善良,可她从不知人类的险恶,直到她被骗进了青楼,因为艳绝一方的美貌,她成为了青楼里的花魁,她们逼她伺候她从未见过的男人,她开始觉得好奇,可是直到那个人对她动手动脚,她才察觉事情的不对劲,她失手杀了男人。
青楼里乱成一团,她们都惧怕她,更是找来法师想要除了她,她轻而易举便将那无能的法师打了回去,自此以后她便见到他。
他一袭蓝衣飘飘,仿若神祗,她就是那一刻动了心,他将她带出了青楼,更是将她安置在了一处深山里,他唤她离攸,他教她练剑,教她骑马,教她弹琴,更是教会她做衣裳……
他好像无所不能。
他说他要度化她。
后来有一日她因为贪玩跑了出去,却遇到了一个危险的人,那个人擒了她,以此威胁他,为此他和他大战了十天十夜,到最后,勉强赢了他,可他也因此伤痕累累,奄奄一息,还是她用她的血才救回了他。
第一百零二十一章 她会不会就是他梦里的人?
后来他对她表露心迹,她满心欢喜,她以为他们会有后续,可最后当终于去到昆仑山时,等待她的却是厚厚的枷锁和永无止境的囚禁。
“你叫离攸,从今以后是我的人。”
“你劣性太深,我要度化你。”
可最后谁才是那一个该度化的人?
一双眼在睁开,原本清澈的水眸如同被人挑弄了一般,浑浊得不见底。
看着面前蒙蒙细雨,她的唇角几不可见的勾起。
千方百计的讨好她,原是他爱上她了吧!
那正好,一切正如她计划一般进行。
只要帮他登上太子之位,再夺取那九五之尊,然后再从那个制高点跌落,一切不都就和她想象一样,完美的进行了嘛!
呵——
回到寝殿,离攸直接叫人拿了一身衣服去了浴池。
浑身湿透,她需要暖暖。
躺在温暖的池水里,她十分惬意。
只是她不知,秋风苑,原本素雅的油纸伞,在她走的那一刻随风跌落在地,雨水灌进伞里,湿了伞面。
而那要带她来看彼岸花的人,却是淋着雨回到的寝殿。
知道她去了浴池,顾辰风沉默不语,只换下一身衣服,便去了书房。
书房里,那幅画已经作完了,此时正悬挂在墙壁上,容人观摩。
画里女子一身绯色纱裙,在花间翩然起舞,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犹如天女下凡。
尤其是那双灵动如水的眼睛,仿佛能勾人魂魄,只一眼就能让人沦陷。
深吸了口气,手触到胸口时,是疼的。
望着眼前这幅画,顾辰风不止一次怀疑,这世间真有鬼神之说。
否则,他的王妃何故会变了性子?
他又何故受到重击也能逃生?
她会不会就是他梦里的人?
一切,百思不得其解。
而这时,门外面响起来敲门声。
接着,陈浩的声音响起。
“王爷,唐相求见。”
“何事?”从画上收回视线,顾辰风看向门外。
从母妃死那日,唐相可就再没亲自拜访过宸王府了。
想到太子刚死,顾辰风便猜出了几分,只是他还是需要问一问。
“唐相没说。”
“叫他在客堂等候片刻,本王有事,处理好之后便去见他。”
“是。”
陈浩应声而退。
门外又恢复了寂静,而书房里的人,却是随意走到书架边,拿了一本兵书,翻看了起来。
唐相自进来客堂后,一直等了两个多时辰,也未见顾辰风来,心里面早已不耐,可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就不得不将一颗急躁的心压制下去。
又一个时辰过后。
“宸王到底在处理什么要紧的事?”唐相终于忍不住走到门边问陈浩。
门外的陈浩却只是淡漠的摇了摇头,未说出半个字。
“宸王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好?”唐相又问了一句。
可换来的还是摇头。
没有得到回答,唐相只能回到屋里,看着那凉透了的茶水暗暗生气。
茶是上了,可却没人来添过,他作为当朝丞相,好歹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是当今圣上也要给他几分薄面,怎地到了宸王府就如此不受待见?
第一百零二十二章 好会逢场作戏的唐相!
又一个时辰过去。
唐相已急不可耐的在客堂里走来走去。
他宸王,好大的胆子,竟敢让他等那么久。
可他要办的事却又非他不可。
就在唐相的耐心快要磨灭时,书房,顾辰风,才把兵书看完。
合上书,看了眼越渐阴沉的天气,他朝客堂走去。
没一会,就看见了门外守着的陈浩,陈浩看见他连忙行礼。
顾辰风错过他看见了里面渡步的唐相,不由唇角一勾,对身后人吩咐道:“去把王妃叫来。”
“是。”陈浩恭声离去。
“不知唐相今日到访,所为何事?”踏进门槛,顾辰风对着里面的人沉声道。
正捋着胡子气冲冲的唐相,瞬间一滞,默默转眸,正好迎上顾辰风似笑非笑的脸,原本脸上的愠怒突然就转变成了笑脸。
“微臣见过宸王。”
好会逢场作戏的唐相!
顾辰风面无表情,“免礼。”
说罢就坐到了主位上,而这时,门外便进来了奉茶的丫鬟,却只奉了一盏。
看着自己座位只剩茶叶见底的茶盏,唐相面色又黑又白,心里早有一千把火在燃烧,饶是如此,他也不得不压抑着强颜欢笑的坐了下去。
“微臣今日来,是为了小女。”想到此行的目的,他面色就稍微缓和了一些。
“哦?”顾辰风挑了挑眉,似饶有兴趣的看向他。
可唐相却没有看出那双漆黑的眸里已是一片寒冷。
“小女和殿下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如今小女早已过了及笄之年,也是到了成婚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