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花团锦簇中是一块坟地，坟上面长满了淡黄色的野花，似要和这满树的花融为一体。
想起昨日他说的看望母妃，此刻离攸已确定了想法。
站在坟前，看着没有墓碑的坟堆，以及默默无语，面色冷淡的顾辰风，离攸一时不敢言语。
两人，就这样站了约摸一个时辰。
此刻，偷懒的太阳已经浮上了天际，带着浅浅的温度，慵慵懒懒的打在两人的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的格外长。
天空周围，霞光尽染无余。那轻舒漫卷的云朵，好似身着红装的少女，在翩翩起舞……
此情此景，美得让人窒息……
而此刻，顾辰风也终于开了口。
“母妃最喜欢日出。”
他的声音淡淡的，离攸想从他的面上看出点悲伤来，可除了他深邃的眼，离攸只看到平静。
“母妃说，他日我若喜欢上了别人家的姑娘，定要带来让她瞧瞧。”他看着那孤零零的坟堆，径自笑着，他仿佛想起了曾经伏在母亲膝畔，听着母亲教导的日子，那样安谧祥和，那样令人贪恋。
这是离攸第一次看见这样一个他，他的侧脸不再是那么僵硬，连同他的眼眸也变得柔柔的。
“自古红颜多薄命，母妃也躲不过这种宿命，也早早的去了，可惜没能亲眼看见你。”他看向她，语气依旧平静，除了眼里隐隐波动的一丝异样，再也看不出其他。
他的话她抓到了重点，“可惜没能亲眼看见你”，那个“你”是她吗？
他的话将她的心思折腾成了一团乱麻，她想象过无数次他坦白心意的景象，她以为会是在一张冰冷的床上，从他炙暖的唇里吐出那三个靡靡之音：“我爱你”，可从来没有想过他说的是喜欢，更没有想到会是在这里。
可她也知道，那男欢女爱，放肆纵荡的炙热之下，说出来的话就像是风流浪子游逛妓院，随意**妓女的一句话，是不得当真的。
所以，当她在这满树桂花下，在这孤零零的坟前，听到他这句话时，才会觉得有些震撼。
这样一个他不是从前的他，在她眼中，前世的他是一个终日将谎话挂在嘴边的人，他前一秒还说爱她，下一刻就将冰冷的剑塞进了她的身体里，她是喜冷的，可那一刻从没有那么讨厌过寒冷这种东西。
可眼前的他，却让她乱了心思。为何游荡人间百年余久，她还是看不清他们的心思。到底是他们城府太深，还是她被这花花世界迷惑，早变得愚蠢。
第八十三章 尘封的故事
“你知道母妃的名字吗？”他依旧看着天边的日出，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离攸知道，他是在问她。
“听说母妃的名字里有个‘灵’字。”她只听说过他的母妃名号为灵妃，其余一概不知。
“还有一个‘汐’字。”
顾辰风笑着，可离攸却知道那笑里藏了苍凉与无奈。
有句话说：当一个人真正悲伤绝望的时候，是不会哭的，除了微笑，也只有微笑。
他的样子，让她心里一痛。不知是因为同情，还是因为他们两人太像。
“萧灵汐，多么优美动听的名字，只可惜错在一个‘汐’字，汐，夕，终究不过是旧日黄花，再美艳也抵不过君王变故的心。”
顾辰风还是笑着，他口中的人似乎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后来，静寂了许久，他们就静静站在坟堆前，良久都未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冷不防的问她，“你知道这里为什么要栽满桂花树吗？”
“是因为母妃喜欢吗？”
除了这个理由离攸也想不出其他。
“嗯。”
身边人默然点头。
“桂花又名‘木樨’，因为和母妃名字谐音，所以母妃也对它格外喜爱，曾经的将军府便栽满了木樨树，赏花弄琴，当年的母妃活的无忧无虑，可一切都坏在了当年天子的选秀上。”顾辰风冷笑了一声，那漆黑的眼眸里是深不见底的恨意。
离攸不敢做声，依旧静静听着。
“母妃幼时曾和一位云游四方的道士学过幻术，选秀那天，她动用了幻术，一舞倾城，可也是那次选秀埋下了祸根，从来都是帝王无情，即便他再宠爱母妃，可面对朝臣的声讨控诉，他还是狠下了心，若不是念了将军府护国有功，他早做了株连九族的打算，可是，他难道不知，若算起来这九族里他也位居其位。”
说到最后他竟然放声大笑了起来，那笑里含了不知多少的讽刺与隐忍。
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那里面像是有蓄积了十多年的泪，可他的骄傲不容许他落下。
然后他犹如疯了一般，一拳重重击在了旁边桂花树上。
他不知道用了多少力，那桂花树竟然猛地抖动了一下，然后就直直断裂倒下了。
离攸被他这么一下弄的心一窒，看着倒在地上的树，和他泛红的手背，心像突然被什么狠狠压住，难受得喘不上气来。
亲自从他口里听说他母妃的事，她心里存了许多惊异。
在皇城的故事里，灵妃是死于病患，可是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么一个悲伤和难以置信的事。
妃子死了，没有葬于皇陵，而是葬到了一座皇家寺庙里，由这一众佛祖镇压着，还不能立碑，不怕旁人看出笑话来吗？
故事他已不必再细说下去，她知道里面藏着的肯定比她想象的还要残忍血腥。
离攸看着那空荡荡的坟头，她能想象到里面躺着的女人昔时肯定也对人间的一切都充满了希望，也爱上过一个觉得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可她大半生的美好时光终究还是错付了。
第八十四章 唐小姐，怎么这么有闲情？
“我们回去吧！”她轻轻覆上他已经破了皮，泛着血丝的手，看向那张依旧俊美，没有因为仇恨还破坏一分的脸。
昨夜，她还疑惑为何他不碰她，此刻，对上那双满是痛苦挣扎的眼，她已经明白了。
今天，是他母妃的忌日。
也是她第一次随他来看望他母妃的日子。
她会记得他脆弱的眼，也许她会手下留情……
拉过她的手，他紧紧把她揽在怀里，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她肩膀上无肉，那里的骨头磕得他下巴都疼了，可此刻心突然就不那么痛了。
他不知是因为她在身边，还是因为隐忍了多年的秘密有了倾听者，隐忍多年的痛苦得了释放，不管是什么，他只知此刻，他的心突然就不那么悸动了。
“回去吧！”他放开她，将她斜挂的面纱扶正，掩去大半秀丽容颜，可她还是她。
“嗯”离攸点了点头。
他将她拦腰抱起，出了后山。
一路桂花香，将两人身上都沾染了些许，到了寺外，他又一副平静冷淡的样子，仿佛桂花深处的那个人丛未出现在他的记忆里。
昨日见到的扫地小僧早已牵着马等候在寺外。
顾辰风先一步上了马，向她伸手过来，离攸看着他骨节分明素长的手指，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寺庙。
通天寺的斋饭还没有去学，下一次怕要等许久了。
她笑了笑，回过头来，将手递了过去。
这一次，顾辰风没有加快马速，汗血宝马闲庭信步的朝皇城走着，一路经过热闹的集市，到达王府时，恰好过了午时。
王府门口立了一道漂亮人影，离攸才下马便瞧清了她的真容。
唐玉宁，果真是个痴情女子。
即便是她让人拦着，不让她进，也来的如此殷勤。
从顾辰风的怀里出来，迎上那不怀好意的视线，她浅浅一笑，看向身后的人，用一种极细极柔极暧昧的声音道：“王爷，沫儿腿酸，您可以抱沫儿回府吗？”
“好。”身后人眸华瞬间光芒大盛，一双炙热的眼直勾勾的看着她，似乎颇为满意她的这番话。
下一刻，她的身子便腾空而起，他抱着她一步一步踏进了门槛去，从头到尾似都感觉不到那道怨恨的眼神。
直到突然横出来的一脚，挡在了他的面前，他才不悦的皱了皱眉，然后视若无睹的绕身错过。
“辰风哥哥，苏秋沫就是个狐狸精，她背着你不知道和多少个男人在一起，她……”
唐玉宁终于气急出口，可是没说出来的话生生的噎在了嘴里。
看着向她投过来颇具杀伤力的眼神，她讪讪的闭了嘴。
“唐小姐，怎么这么有闲情？”顾辰风微勾着嘴角，语气却是讥诮凉薄。
“辰风哥哥，玉宁……玉宁只是想来看看你。”在他的注视下，唐玉宁气势瞬间弱了一大截，但是一想到自己被堵在门口时，她的气就一下子涌了上来，更是开口告状道：“辰风哥哥，苏秋沫她竟然让侍卫拦着，不让玉宁进去见你。”
第八十五章 怎么笑的那么傻？
闻言，顾辰风眉头一皱，看向怀里的人，“你让侍卫们拦着？”
看着他带寻问的眼神，离攸突然觉得有些不妙。
该不会他要护着这个皇城第一美人吧？！
瞥了眼不远处一脸得意的唐玉宁，离攸硬着头皮道，“是臣妾让陈浩吩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