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但认识,还交情极深。
突然想到什么,离攸整个人仿佛被一道闷雷狠狠击中。
她看着身上虽然破烂却还是残存着毒素的衣服,一颗心突然悬到了极高点。
她忘记了,关键的时刻她忘记了,忘记她自己还穿着这满是毒素的衣服。
那些去找她的人碰了她,没有事是因为他们手上带着御寒的手套,没有肌肤相触便相安无事,可是她却因此忘了自己身上这罪魁祸首了。
她见到顾辰风,顾辰风再次抱了她。
她被送离时脑子一片混沌,自动忽略了他压抑的咳嗽声。
现在回想起来,她离开时他那一声咳嗽才是轰打她的那一道闷雷。
这一次,她主动伤了他。
脚下突然变得千斤重,她转身,拖着自己沉重的身子,寻着仅有的一点记忆找去。
可是,当她耗费整整两个时辰找到那个山洞的时候,她却再也看不见那个令她心动的男子了。
山洞里空荡荡的,除了满目的寒冰,还有刺目的血色。
看着地上早已结成寒冰的黑血,蔓延成花,永远定格在了地下,离攸满脸的血色瞬间褪成了白色。
“顾辰风……”
离攸总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可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眼眶里又再一次不可抑制的熬出热泪来。
滚烫的热泪顺着脸颊流下,砸在了那黑色的玄冰上,泛起一点不可明见的涟漪来。
玄冰太厚,她满心悲苦铸就的热泪终究是化不破那厚厚积冰。
她只能看着眼前朦胧热雾里的黑色,然后回想起他拼命压抑却还是忍不住的一声闷咳。
“顾辰风!”
所有痛苦、无奈、悲伤、绝望,所有她能感知的感觉全部汇聚脑海,只换出来这一声嘶吼。
而她这用尽全力的一声,仿佛真的让那人听见了去。
皑皑白雪下,在那上百来号黑衣人双膝跪地磕头中,被搁放在一块冰石上的人骤然乍醒。
“主子!”所有人惊呼。
“咳咳……”猛咳了几声,男人一双犀利的眼睛扫向他们,问出了心里的疑问,“本王昏迷多久了?”
“回禀主子,已经有三个时辰了。”领头一人压制住惊诧赶紧回复道。
其实他不是昏迷了三个时辰,而是气绝了三个时辰。
他们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才想依他遗言将他葬于这深雪时,他却突然醒了。
听说自己昏迷了三个多时辰,顾辰风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他恍然想起了让人送离攸走后发生的事。
“本王死后,将本王葬于这西疆深雪,面朝可遥望皇城的北方。”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以身换命
北方!皇城!
他想他如果真的回不去的话,就让他葬在这见过她最后一面的厚厚深雪中,即便她不再记得他,他也想默默的陪着她,一路遥望。
其实,谁人不思家!
离开了皇城大半个年头,那里是没有什么值得他思念的东西,可母妃还在那里,在那座供奉着上千尊佛位的寺庙深山后,母妃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那里长眠了十多个年头,他让人将他深埋北方,只是为了能一眼看见那遥远的皇城,寻一个盼头。
可是,为什么又醒了呢?
对了,他听见她在叫他。
声音那么大又那么小,仿佛就在耳边,又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她是不是也舍不得他?
“咳咳……”咳嗽中,黑血从他嘴角划过。
……
“云虚,这是我第一次求你,求你救救他。”
冰屋旁,离攸第一次那么低声下气。
“救他?”对方轻轻冷嗤,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且不说没有解药,就算有解药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救他?”
救他?一个情敌?
他巴不得他死。
不过他竟然还活着,倒是真让他意外。
“凭什么?”离攸微微苦笑,“云虚,如果凭我这副身体呢?”
男人身子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这半年来,我们之间都是适可而止,原因是什么,你自然清楚。”
对方眼眸微眯,寒气乍起。
她从不怕他,即便他再生气她也要说出那句话。
“我不喜欢你,从头到尾我都不喜欢你。”
所以他们之间就只存在牵手,拥抱这两种姿势,今天,是他第一次强迫她,也让她彻底明白了她不喜欢他。
可是,如果他真的爱她,真的想要她,那么只要他能救顾辰风,一次也不是不可。
“离攸,你就当真要为了一个陌生人与我决裂?”
一句话,他咬牙切齿。
“我从未想过。”她一脸平淡。
她从未想过,自始至终都是他。
若不是这一系列的事,他们还是好好的。
“好一个从未想过。”
他笑如春风,却眸若寒霜。
“是不是我救了他你就委身于我,不再与他来往?”
他眸华微敛,沉如幽潭。
“是。”
一个字,从喉咙溢出,却似耗尽了她全部的心力。
她明白这个字意味着什么。
可是现下却是再也没有办法了。
顾辰风已经命在旦夕了,也许他已经……
她不敢深想,她还抱着一丝希冀和幻想。
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就短短的一天时光,一切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呢!
云虚不是她认识的云虚,而她也不是自己明白的自己。
……
吐血过后,顾辰风又再一次陷入了沉睡。
他的唇色不再是黑紫,已经彻底成了黑色,面色清灰,眼圈幽黑,心跳停止,全身僵硬。
若不是曾有几次他乍醒的景象,暗卫们又险些再次将他埋掉。
第一次他醒了两刻钟,第二次一刻钟,第三次,也是这次,竟是半刻钟不到。
前几次昏睡的时间虽然长,可是这次却是昏睡了大半夜,依然还不见他醒。
暗卫们不敢赶路,只能随意搭了个帐篷,一直坐等着他醒。
直到一个时辰过后,突然来了一个陌生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至于这么用力吗?
那人一袭白袍,用帽子遮掩了大半部脸面,看着着实怪异得很。
暗卫们第一反应便是应战。
可是他们的刀才刚刚拔出,帐篷外又进来了一个人。
一袭红衣,皓如霜雪,气质虽然幽冷,却是察觉不出一点危险。
同样的,她也用斗篷遮住了大半容颜,可是隐隐透过那夸大的帽檐,透过折射的阴影,他们知道,那里定然藏了惊鸿之颜。
可是,他们还是低估了她的容貌。
当那双白若霜雪的玉手轻轻拉下帽子,当那倾世之貌现出的时候,所有暗卫只觉呼吸一窒。
色若春晓之花,面若中秋之月。
她气质卓然,三千青丝只用红绳轻轻挽起。
云雾青黛,淡扫蛾眉,影影绰绰之间,仿佛相隔云端。
她,便是那画轴中人。
不对,她比画里人还绝美三分。
只是,为何初见那一幕,没能一眼瞧出来。
“你们先下去吧!”从进来,离攸的视线便一直在那床榻上,未看过他们半眼。
所有暗卫将刀收了回去,默默看了床榻一眼便退了出去。
她是他们主子要找的人,自然不会对主子做什么,他们放心。
慢慢走近床榻,当所有一切放大,当看到那仿若纸片的人,离攸忍不住鼻子一酸。
他比她高出一头,身材伟岸,可为何这一刻,竟脆弱的仿若一片即将凋零的落叶。
“顾辰风……对不起……”她扑到他身边,握着他冰凉的手无声哭泣。
若不是她,他也不会如此。
身后男人身子微震,袖里的手紧紧握起。
她热泪盈盈,回头求他:“云虚……你快点救他!”
“让开!”男人声音淡漠如冰。
离攸赶紧起身想要站远一点,可是刚才她握着他的手却突然被他狠狠攥住,她一喜,以为他醒了,可是他的双眸仍旧紧闭着。
她想要脱离开,却怎么也撤不出手,他紧紧攥着她,好像在宣誓自己的主权。
下一瞬,她只觉手上一重,旋即又倏地的一轻,攥着她的那股力量猛地一松,她猝不及防的一跌,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离攸一惊,回眸看到了脸色深沉,目光阴鸷,缓缓收起掌风的人。
手上一阵剧痛,她看见顾辰风的手心通红一片。
她狠狠瞪了一眼云虚。
他,至于这么用力吗?
“不想他死就让开!”云虚压制住心中的怒气,走上前来。
离攸即便心里再闷,也只能默默移到旁边。
云虚看着床榻上的人,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冷笑。
救他?
可能吗?
一片白光闪现,云虚划过手心,黑色血液流进顾辰风的嘴里,顺着喉咙一直顺延到他的心肺。
就在那黑血即将侵袭他的心脏时,原本护在他心肺周围的寒冰突然破裂,寒冰破体,灵光乍现。
砰!
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然觉醒,生生将云虚打出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