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难从命:将军家的小娘子 (林抒泽)

底下一片整肃，檀芮便越发摆出一副柔雅和气的模样。各处嬷嬷都有些战兢地向檀芮汇报情况，檀芮抓着细节连连盘问，大有追根究底，查问户口的架势。她们一旦有迟疑不肯细说，檀芮便漫不经心地说：“各位嬷嬷，你们说的这些我可都是白纸黑字记下来了，你们说的时候可要斟酌清楚，来日若是有什么出入，可赖不着我。”直把她们吓得冷汗直冒，该说的都尽数吐了出来。

护院处的掌事是个三大五粗的壮汉乔丁，眉粗眼大，一副凶相，檀芮亦是见过世面的，连格尔哈那般凶骇的长相都见过，此人便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乔丁声如洪钟地汇报完一应事项，檀芮便也是那副轻描淡写的神情，“乔领事最是辛苦，这护院处肩负着整个褚府上下的人生财产安全，日夜不能停歇，半分不能懈怠。”

乔丁神色闪过一丝得意，檀芮话锋一转，“不过，乔领事诸事繁忙，总免不了疏漏的时候，我亦是听说此前由于排班疏漏，有一晚库房竟出现无人值守的情况，虽然没有出什么大事，但这样的错误，若是犯第二次，那便不再值得原谅了。”

乔丁一惊，满眼诧异地看着这个说话柔声细气的少奶奶，曹嬷嬷也惊了一下，这件事并未宣扬，她是怎么知道的？

乔丁不由屈膝跪地，“那次是属下的疏忽，日后，定然不会再让此类事件发生！”

“起来吧，我不过稍稍提一下，看把你闹得这般紧张。”

乔丁起了身，脸上也没有那副得意之色，对这个少奶奶不由也有了几分忌惮。

刚稍稍放松，檀芮又道：“乔领事，你把你手下的名单尽数列给我，每个人的身家背景，做过什么，犯了什么事，性情如何，都要有一番介绍。”

乔丁一愣，刚想问话，想起方才被她反驳得没话的各个嬷嬷，他一下子又把话咽了下去，只答道：“属下定尽快交于少奶奶之手。”

乔丁忍住了，曹嬷嬷却没这般好脾性，她脸色难看，“少奶奶这一番，是要把褚家的老底都调查一番吗？府里的护卫，都是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少奶奶如此追根究底，难不成是信不过夫人？觉得夫人管束不力？”

檀芮目光冷然地盯着曹嬷嬷，“嬷嬷，不要忘了，谁才是主子。”她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充满威慑，曹嬷嬷一下子便怔了一下。

曹嬷嬷却也不是个好惹的，她仗着王氏撑腰，从来都只有教训旁人的份儿，即使是文氏，都让她三分，今日却被檀芮这般屡屡出言相顶，她如何肯罢休？她脸上的肥肉都皱到了一起，横眉一挑，扯着嗓门反驳，“少奶奶，我不过说了实话，您是主子没错，但也不能全然罔顾我们做下人的提的意见。您这般大动干戈，是调查户口还是管束后院？不仅无法管束，这番怀疑，还会寒了众人的心。”

檀芮脸上挂着笑，却是阴沉的，“曹嬷嬷觉得我大动干戈？下人不能过多猜忌没错，但也需时时检视。不说别的，咱们府里从人牙子处买进丫鬟家丁，不也是挑捡些身家干净的，手脚利索的。但选进了府里，谁又能担保哪个没有趁机偷懒躲闲，甚至起了坏心思？不也得时时提防筛查？”

“可……”

“嬷嬷。”檀芮打断她，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用悠悠地语调说：“我可听说，内院和外院的管束松懈，一些外院的护卫可以大摇大摆进入内院无人阻拦。曹嬷嬷是内院管事，对这事难道浑然不知？嬷嬷可有检视过？若是心怀不轨之人趁机混入内院，嬷嬷担待得起吗？”

檀芮的话柔中带刺，曹嬷嬷好似被檀芮狠狠扇了一巴掌似的，面色怔然，她没有想到檀芮竟事前做了这么多准备工作。

檀芮还是挂着一股令人发寒的笑，继续道：“我刚加入褚家，对诸事还不熟悉，但夫人已经把府内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了我，我必须快速熟悉，快速上手，才能让府里内务不出乱子。我没有时间一一深入各处亲自检视各处事务，便只能用最直接简单，也最迅速的办法。嬷嬷想要不寒了众下人的心，来日出了乱子，寒的，可是夫人的心。”

曹嬷嬷面色难看，却也说不上话来。

檀芮转而又对乔丁道：“乔领事，这值夜和库房巡视都是事关重大，错不得。为了少出乱子，乔领事还是做个排班表，何人何日负责何时段何地方，一一列出公示，到时候哪个时段出了事，便可按照排班表追究，责任到人，众将领也就上心了，也能避免像上次那般遗漏的情况。”

乔丁听了，顿露喜意，“此法甚好！多谢少奶奶提点！”

檀芮恢复和颜悦色，眼神瞟向下面众位，“今日多谢各位嬷嬷为我解答疑问，来日，还望各位尽心尽力，各司其职！我虽不才，但你们若是做得好，自然少不了好处。”

众嬷嬷有人真的露出喜意，有人却是一副嘲讽的神态，檀芮满脸笑意地把她们送走了，那曹嬷嬷临走时，脸上还是黑了一片，心里鼓满怒意，却又无处可撒。

第四卷 繁华事散入豪门，魑魅魍魉再斗争 第354章 分一杯羹

打发完她们，檀芮不由大大伸了个懒腰，众人颇觉解气。

风竹脸上挂着佩服的笑，“夫人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就把她们震慑住了。”

“还得亏了你们，为我收集了这般多信息，抓住她们的把柄，不然，指不定情势多被动。”檀芮脸上现出一丝疲惫。

宁霜和岸雅神情却并不轻松，檀芮瞧了出来，她问道：“你们二人是不是有话要说？”

二人垂手，恭敬又严肃，宁霜开口道：“少奶奶，您今次，把大夫人和二夫人两边的人都得罪了，只怕，日后行事会愈发艰难。”

“我偏向任何一方，另一方定会视我为眼中钉，为难于我。而我若是中立，大夫人不会因为我与二夫人联盟而加强攻势。而二夫人则会想办法继续联合于我，更不会与我为难。”檀芮已然看得通透，“我这么做，至少在协理后院之时对她们多多少少有了些威慑，到时候夫人交给我什么任务，我心里能有些底。”

“可曹嬷嬷并不是好惹的，她定会去向夫人告状，明日夫人去请安……”岸雅亦说出自己的忧虑。

檀芮轻笑，“夫人定然会发难于我，但我却是占着理的，她将后院之事尽数交与我手，我自然有权利，也有责任着手去办，我今日挑出的总总，均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问题，她若是出面阻挠，那便不要让我掺和后院之事好了，如此，我反倒落得一身轻松。”

她们都点了点头，似是在理。

惜儿陷入沉默，良久她开口，“少奶奶，我这些日都在想一个问题，那便是您在后院中能否站稳脚跟的问题。这站稳脚跟，不能单单靠少爷，少奶奶自己也需培植，掌控些势力。便像二夫人，虽然手里握着的都是洒扫、浆洗这样的苦差事，但她总归还是有势力的，在后院行事也不至于处处受到大夫人钳制。少奶奶现下全权管理后院，正是最佳的培植势力的时候。”

檀芮不觉有些惊诧，惜儿竟能说出此番言论，细想之下，惜儿所言格外在理。

褚茹樾定是不会再出嫁，王氏定是卯足了劲为她攒钱以备她后半生衣食无忧，她不仅可以凭着自己手里的各部处捞金，更是可以让自己在府里举步维艰。就算檀芮不贪图褚世忠的这点家产，但只怕王氏和褚茹樾不会让她熬到终于可以分家的时候。

檀芮一脸欣赏地看着惜儿，“没想到惜儿竟会有如此远见卓识。”

惜儿脸上一红，“我不过听了岸雅和宁霜说大夫人二夫人的权利角逐，又想到咱们郁府的大夫人二夫人，细想下来，原来各处的争权夺势都是并无二致，有了权势，便有了安全保障，便有了相应的衣食用度供给，少奶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争不求。”

其他丫鬟不由也一阵神色，宁霜点头，“少奶奶，惜儿所言有理。”

“话虽如此，可是大夫人和二夫人毕竟在褚府这么长时间，该分的羹都分完了，少奶奶想要分一杯羹，哪儿那么容易？”风竹直言。

“没错，能分的都分完了，少奶奶要分，便只能把她们的抢过来。”铃铛接话。

“抢？从何下手？”风竹颇觉太难。

而这时，绿枝终于率众丫鬟回到院子里，跟着一起的，还有林萧，几乎所有的账本和采买清单都在林萧怀里抱着。

檀芮的眼睛里放着光，“眼下便有个现成的缺口，能不能撕开，便看我们了。”

林萧满脸憨笑，绿枝面色有些异常的红润，檀芮心里泛着疑乎，却不方便开口。

“少奶奶。”林萧咧嘴笑，清脆地喊了声。

见了他雀跃的模样，檀芮心里也跟着雀跃了起来，“怎么是你帮着搬了回来，快放下来。”

他脸上挂着满满的笑意，“我刚好路过采买处，见她们柔柔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心有不忍，便送了回来。”

檀芮含笑打趣，“你倒是学会了献殷勤。”她随口之言，却让绿枝和林萧都有些面色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