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郑子一听,这话说的比自己都明白,笑着拍两下小火者肩头,“没想到你还挺机灵,回头跟七爷说说,把你要当和安轩当差。”
小火者大喜过望,立马要给小郑子跪下认干爹。
小郑子忙拦住他,“我没那么老,不用叫干爹,要是事儿成了,你能记着我这份情就行,赶紧去吧,黄米胡同的信耽误不得。”
小火者撒开脚丫子就跑,小郑子笑一笑,到宫门口使出几文钱,叫了辆马车到了淮海侯府。
淮海侯昨夜吃酒吃得多,宿醉刚醒,正头疼着,听闻小郑子来,头立马不疼了,连声叫人往书房请。
小郑子恭敬地将信呈上,“忠勇伯府云姑娘会种番薯,特地写的法子,七爷没拆开看,打发我给侯爷送来。”
淮海侯种了三年番薯,头两年都是种一个长出来两三个,后来试着把番薯切开种,有的能活,有的不能活,反正多不了几个。淮海侯正觉得没有脸面见七爷,听闻云楚青会种,立刻打开信筒把信掏了出来。
淮海侯人老眼花,胳膊伸得老远,直把信纸举到了一尺开外,正好让小郑子看了个正着。
纸上的字横不平竖不直,着实不好看,倒是能辨认出来。
头半页写得是种番薯,可另外半页却是一派胡言,什么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想你时你在脑海……
小郑子没看明白,正要连着上下文仔细看一遍,淮海侯已经将信折了起来。
淮海侯也没看得十分懂,但他活了几十年,岂会看不出这是在暗诉衷肠。
送走小郑子之后,他立刻拿着信到正房院找魏夫人……
第149章
魏夫人眼神好一点,用不着把胳膊伸那么老长, 对着窗户将一张纸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好几遍, 叹一声, “到底是没娘的孩子,没人教养。你说着忠勇伯,当初续弦不就为了孩子,怎么偏生把个快说亲的姑娘留在家里?留来留去岂不成了祸害?”
魏夫人说一句,淮海侯应一声, 等魏夫人说完了, 淮海侯问道:“要不要把这信送给七爷?”
“你能不能动动脑子?”魏夫人立刻板起脸,“那位爷原封不动地让把信送过来, 肯定心里有数,而且摆明了不想沾惹,你这颠颠地献什么殷勤?”
淮海侯又问:“那用不用回信?”
魏夫人气得肝疼, 伸手戳着淮海侯胳膊, “你回得哪门子信, 是给你写的吗?就当作不知道, 没这回事儿。等天儿暖和了, 把番薯种上就完了。”
淮海侯应着出了门,没走两步又回来, “这信是留着还是烧掉?”
魏夫人不想搭理他,见淮海侯在门口杵着不动弹, 显然是不得到她的答复就不走, 无奈地说:“无所谓, 想留就留想烧就烧,即便是被人瞧见,这既不是你写的,又不是写给你的,碍不着什么。实在觉得不妥当,就把落款名讳涂黑了。”
“夫人说得对,就这么办!”淮海侯得了回音,乐呵呵地拿着信走了。
魏夫人默默思量片刻,将钱氏叫来,叹口气道:“以后少掺和云家那摊子烂事,跟四丫头五丫头她们几个都知会声,能不来往就别来往。”
钱氏情知里面有事,连忙答应着,“也没怎么来往,就是觉得元娘一个人在家,隔三差五打发人过去看两眼。最近要忙阿欣的亲事,正好趁机远着点儿。”
魏夫人点点头,又叮嘱道:“告诉阿欣这阵子别吃太多,吃个半分饱就行了。过年这几天我看她没少吃,别到时候穿不下又得折腾着改。”
钱氏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正好还差一个月,让她克制着些。”
婆媳两人这边说着话,那头小郑子已经怀着无比热切的心情往和安轩赶。
他无意中窥见这个大秘密,激动得不行,恨不得立时蹿到七爷跟前跟他念叨念叨。
七爷正坐在厅堂里喝茶,李宝业则把从内官监要来的竹篾等物一样样呈给他看。
小郑子努力稳住步子,恭声道:“七爷,我回来了。”
七爷听出他声音里的异样,转头又瞧见他因兴奋而红涨的脸,吩咐李宝业,“都拿到厢房放着,仔细别太干,也别受了潮。”
李宝业抱着东西退下。
小郑子趁机凑到前面,压低声音道:“……淮海侯当着我的面儿就拆了信,信里头果然写着别的话,什么想着你,你就在天边,就在眼前还有在脑子里,一个人怎么能既在天上又在眼前,真是文墨不通……那笔字写得也差,比起严姑娘简直是天上地下。”
“切,她也配跟严姑娘比?”七爷不屑地哼一声,抬眸对两眼放光的小郑子道:“用不着说别人,你看看你自己那笔字,赶紧练去,写上十页再说。”
小郑子跑这趟差事,来回将近一个时辰,连口热茶没捞着喝,回来后立马又得写字,顿觉无限委屈,万般不愿地走到属于他的那个小角落,开始研墨。
七爷丝毫不意外云楚青会在信里胡言乱语,他也根本不关心这个,倒是瞧着旁边严清怡的信,才刚压下去的火气蹭蹭又冒了出来。
敢情她寻思一夜,既没想使个小性子,又没打算撒个娇儿,倒是惦记着给自己留后路呢。
他非得把她的路都堵上不可,就得安安分分地守在他身边。
七爷“腾”把茶盅顿到桌面上,起身唤李宝业,“让青松备车,往黄米胡同去。”
李宝业老实,不像小郑子那般聒噪,答应着就往外走。
小郑子那边写着字,耳朵却支棱着没闲着听音儿,听闻七爷要出门,赶紧把笔一放,小跑着出来,“七爷,都午时了,要不吃过饭歇了晌再去?便是严姑娘,她恐怕也得吃饭歇晌。”
七爷冷冷地扫他一眼,“再加十页。”
小郑子苦着脸回到书桌前,看见毛笔不知怎地从笔山上滚落下来,将旁边写好的字纸晕染了好几页。
显而易见是作不了数的。
小郑子叫苦不迭,心道:以后再不多事,随便七爷爱哪儿去哪儿去,爱几时出门就几时出门。
虽是抱怨着,可仍然担心,黄米胡同会不会备着七爷的饭,那边的饭合不合七爷胃口?
因为不专心,笔画又错两处,这张也是白写了。
小郑子恨恨地骂两声,赶紧敛住心神。
七爷赶到黄米胡同时,那边刚摆上饭。
清清淡淡的两道菜,一冷一热,热菜是肉丝炒白菜,冷菜是菠菜拌炒熟的花生米,外加一碟四只奶香小馒头。
严清怡拿着筷子还没来得及吃,见七爷面沉如水地进来,忙放下筷子,起身问道:“七爷吃了吗?”
“没吃,”七爷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视线扫见桌上的两小碟菜,脸色更沉,盯着辛姑姑问道:“姑娘每天就吃这个?”
辛姑姑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严清怡解释道:“这些足够吃,一个人用不了许多……让厨房再添道菜……还是我去吧,再清炒个淮山可好?”
七爷不置可否地说:“随便。”
等严清怡走去厨房,七爷再度看向辛姑姑。
辛姑姑无可奈何地说:“我们是想多做几个菜,可姑娘不让,说糟践粮食。今儿这两道菜都是姑娘自己下厨做的。”
七爷沉默不语。
辛姑姑觑着他的脸色,端起那盘肉丝白菜,“怕是冷了,我去回锅热一下。”
约莫盏茶工夫,严清怡与月牙一前一后地端着两盘菜回来。
除了白菜,还有盘清炒淮山。
雪白的淮山点缀了几片碧绿的葱叶及四五朵黑色的木耳,卖相极好。
味道也不错,淮山清脆,菠菜鲜香,只有白菜因是回过锅,七爷只夹了一筷子再没多吃。
四只鸡蛋大小的馒头,每人分两只,七爷吃着足够,严清怡刚吃个半饱,便把菜都吃了。
饭后,辛姑姑先端来清茶让两人漱过口,又另外沏了老君眉,取过七爷惯用的那只粉彩茶盅斟了大半盏。
七爷手指轻轻敲打着茶盅外壁,目光自有主张地凝在严清怡身上。
她穿着半新的天水碧袄子,月白色罗裙,看着很素淡,全然不是昨天的娇柔明媚。
这还没出正月呢,又不是没有别的衣裳穿?
七爷“哼”一声,问道:“你要银子干什么,日常不够花用?”
严清怡低了头。
上次七爷给的千两纹银,花了不到百两,她吃的有限,穿得都是锦绣阁送来的,首饰也盛满了一只木匣子,其中大半都没有戴过。
实在是没有花用的地方。
想一想,索性实话实说,“我想买铺面租出去,或者到大兴买地,一千好几百两银子能买一百亩地,以后也好做个容身之处。”
七爷反问道:“积水潭那么大宅子容不下你,非得住到大兴去?这还没成亲,我那王妃就惦记着到外面住,传出去,我这脸面往哪儿搁?”
严清怡解释道:“不是现在,是等过几年,王爷纳了侧妃,厌烦我了,我就住到大兴。”
七爷忽地笑了,“我还没看错你,果真是贤惠而且周到,这会儿就想着给我纳侧妃了。”
严清怡抬眸瞧着他,他唇角微弯,分明是勾着笑意,可眸光却冷冷的,跟以前一样,静水寒潭般,半点波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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