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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长女 番外完结 (茗荷儿)


  话音未落, 已被赵惠清厉声打断,“娘,别叫阿惠, 叫我阿清,阿清!”
  赵太太咬咬牙,无可奈何地说:“我这不叫惯了,一时没想起来,反正这会儿也没别人。”
  “那也不行,”赵惠清拉长着脸, “叫顺口了让相公听见怎么办?”
  赵太太默一会, 续道:“你跟林栝都成亲好几个月了,你还担心什么?就算他知道以前有个相好的姑娘, 又能怎样?当初你在床前贴身伺候他, 可不是假的。你爹对他有知遇之恩,咱家对他有救命之恩, 他又不是个薄情寡义的,还能休妻不成?”
  赵惠清低着头,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淌,“可我就是害怕,以前相公看我都是笑眯眯的, 眼里都透着欢喜。可现在他时不时地发呆, 有时候看到我还会吓一跳, 看着我的眼神就像个陌生人。我总是怀疑,是不是那个姓薛的跟他又见面了。娘,你帮我想个法子。”
  “我能有什么法子?”赵太太见她落泪,也跟着揪心,“我要是有法子还能不帮你?咱们在京都根基浅,来往的都是你爹以前认识的旧友,连给你哥相看个中意的媳妇都快愁白了头。”
  赵惠清擦把眼泪抱怨道:“就知道我哥,我哥,为了我哥就不顾及我……我去找爹商量。”
  “不许去,”赵太太连忙拦着她,“上次那事儿你爹还窝着火呢,本打算把那两人在牢狱里关上三五个月,可人家第二天就出来了。你爹倒好,三个手下不是缺胳膊断腿就是伤了心肺,自己没法过活都得靠你爹接济。京都水深,看着是两个不起眼的人物,说不定就能通着天,你可千万别再给你爹捅娄子。”
  赵惠清瞪着泪眼,声音里还带着泣声,“我爹也是,太谨慎了,而且心慈手软,当初就该让三个手下把姓薛的姐弟俩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万一事发,自有那三人顶着,岂不两下里干净?”
  赵太太愣一下,斥道:“人命关天,哪能当成儿戏?”
  正说着,外头传来丫鬟清脆的问安声,“老爷”,紧接着脚步沉重,赵霆撩帘而入,面沉如水。
  赵太太忙站起来,“今儿老爷回得早,我吩咐人沏茶。”
  赵惠清也欠了身子行礼,“爹爹安好。”
  “嗯,”赵霆心不在焉地答应着,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沉默片刻,忽而开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阿栝呢?”
  赵惠清道:“相公一早就去了营帐。”顿了顿,刚想把自己的委屈说出来,只听赵霆又道:“等他回家,让他来找我,五军营的差事,还是辞了吧!”
  赵太太正端着茶盅过来,闻言手一抖,茶水溢出来,烫得她手背一片红。忙将茶盅放到桌上,问道:“阿栝的差事干了才半个月,怎么就要辞了?”
  “对呀,爹,”赵惠清接茬道,“上个月,你不是说你有可能仍回宁夏任职,让相公在京都谋个职位,这样一个在外一个留京,可以互相通个气儿。”
  赵霆长长叹一声,“最近我又听到风声,说圣上有意让我去云南曲靖,辖曲靖卫和陆凉卫。”
  “这算是升迁?”赵太太小心地问。
  赵霆郁闷地道:“明升暗贬,都是指挥使,以前只辖宁夏卫,现在辖两个卫,说出去是得到重用权力大了,可云南能跟宁夏比吗?我在宁夏三十多年,只要跺跺脚,宁夏的地都得抖三抖,可到了曲靖呢?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兴许我还得拜见曲靖知府,而且底下的千户百户也不见得听从我。”端起茶盅咕咚咚喝完,重重拍一下桌子,“宁夏这边不能放手,阿栝得过去给我看着。”
  赵惠清是想赶紧离开这京都城,可为着林栝的前程着想,总不能前头刚托人谋了差事,转天就撂挑子走,至少等开春之后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遂开口道:“相公这才刚当差,要不让我哥去宁夏待上一年半载的,然后相公过去接手。”
  “这不成,”赵霆断然否认,“鞑子每年冬春都要进犯边境,刀剑不长眼,你哥是咱们老赵家的独根苗,容不得半点闪失。”
  赵惠清嘟哝道:“那相公就能有闪失了?”
  赵霆怒道:“亲疏有分内外有别,林栝能跟你哥相比?真是女生外向,胳膊肘儿往外拐。我费心费力提拔他,又把闺女许给他,这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老赵家光扬门楣?林栝家里既然没有出挑的人才,就得依附我赵家。”
  赵惠清紧紧咬着唇不说话。
  赵霆默得片刻,缓了声气,“我这也是为你好,你不是怕林栝厌憎你?只要咱们赵家发达显赫,他还敢不忍着你让着你?你听我的,爹总不会害了你。”
  赵惠清沉默不语。
  此时的林栝正在教习士兵对打。
  深秋的风呼呼地刮,士兵们个个袒露胸膛,阳光照着他们健硕肌肉上细密的汗珠,晶莹夺目。
  正如多年前,他在济南府衙教导那些半大小子一样。
  林栝眼前突然就显出薛青昊的面容。
  当初他真是下了工夫教导他,从每天的扎马步,练习体力耐力,到后来跟他对打,锻炼他的反应力和灵敏性。
  明明两人的关系一直非常好,薛青昊总是“林大哥长,林大哥短”地跟着他。
  可现在,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只要碰面,薛青昊就跟斗鸡一样,不管打得过还是打不过,挥着拳头就往上扑。
  难道真是因为他长姐?
  林栝想破脑袋想不出何时认识个薛姑娘。
  倒是那天在锦绣阁门口见到的女子,着实让他惊讶。
  匆匆一瞥间,他没看清那人的眉眼,只记得是张巴掌大的小脸,憔悴且苍白,目中盈盈蕴着泪。
  感觉那样的熟悉,像是见过千百遍似的。
  夜里,那张面容就入了梦。
  是个阳光正好的午后,那人站在他面前,身穿水粉色的袄子,湖绿色罗裙,袅袅婷婷。
  脸庞仍是模糊,唯一双好看的杏仁眼突兀地清楚,眼里藏着娇又含着羞,直直地看向他,情意无限。
  又好像是个夏日夜晚。
  月色浅淡,那人靠在他身前呜呜咽咽地哭,她哭得那么伤心,眼泪像是流不完似的,把他的衣衫都洇湿了,那洇湿处灼得他的心都刺痛起来。
  连着好几天,林栝都会做奇怪的梦,梦里毫无例外地都是那个相貌模糊的女子。
  她坐在烟气缭绕的厨房,灶膛里的火照着她额头细密的汗珠;
  她站在枝叶繁茂的树下,伸手一拃一拃地给他量衣;
  她坐在漆面斑驳的饭桌旁,微垂了头,他的手覆在她手上,十指交缠……
  那感觉,真切而生动,就好像他真的牵过她的手一般。
  这分明是不可能的!
  他跟赵惠清已认识三年,也相好了三年。
  她给他写信,她给他裁衣。
  除了她之外,他没有关注过任何其他的女子。
  可为什么,在梦里,他总是跟另一个女子在一起,他因着她的欢喜而开心,因着她的哭泣而伤痛,也因着那双如泣如诉的眼眸从心底感到酸楚苦涩。
  食,无法下咽;睡,不得安眠。
  林栝觉得自己要疯了,觉得自己要魔怔了。
  他必须每天要累到极致才能沉沉地睡上些许时候。
  在京都还能凑合,可要是去了边关,没有充足的睡眠就没有充沛的精力,就不能有清醒的头脑来做出最可靠的判断。
  林栝想去西北,想迎着旷野的风在草原上肆意驰骋,想举起锐利的剑把踏入国门的外敌驱赶,想大碗大碗的喝酒,想大块大块的吃肉。
  在那之前,最重要的是找出那个女人,解开他心底的魔障。
  ***
  十月中,李实与秦四娘找了个商行的车队一道启程去济南府。
  身边没了秦四娘的陪伴,严清怡的日子骤然变得安静空闲。
  似是为了打破这种空闲,芸娘给她送来好几匹大红色的布,有蜀锦有云缎,有杭绸有棉布,说是七爷让她挑出合适的布料绣嫁衣。
  严清怡没打算做,上次绣的盖头和嫁衣还在,至于盖头上图案用双喜字还是喜结连理或者百年好合都没有多大差别,而嫁衣,就绣上两只白头翁和几朵牡丹花也就罢了。
  用不了几天工夫。
  如果费心费力地做了,万一又成空呢?
  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谁都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变故。
  倒是真心实意地想为七爷做两件衣裳。
  毕竟是他给她现在安闲的生活,不至于受冻,也不必担惊害怕。
  严清怡选了宝蓝色的杭绸,袍摆处则按着七爷的意思,绣了朵粉白色的并蒂莲花。
  宝蓝色是非常鲜亮华贵的蓝,没想到跟白色搭配起来却显得儒雅沉静了许多。
  严清怡索性在领口和袖口都缀了条约莫一寸多宽的月白色襕边。
  她没别的事情,就白天黑夜地赶工,直累得眼花脖子酸,总算在第四天头上做完了,便打发刘五送到宫里去。
  这次七爷没有退回来,而是让刘五带了封信。
  信里写着寥寥数语:不错,照样再做两件直缀和两件长袍,颜色你看着搭配,以凸显我的气度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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