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怡诚挚地感谢他, “这一路多亏秦大哥跟几位爷照应, 现在已近午时, 本该留饭,但家里诸样物事都不齐备,不如让我这兄弟请诸位吃点酒菜以表谢意。”
薛青昊跟着道:“已到中午了,正好我也没有用饭,门口有家德盛楼,口味还不错,几位哥哥也尝尝我们济南府的酒菜。”
壮汉见薛青昊年纪不大,说话行事却有模有样的,便笑道:“行,那就叨扰小兄弟了。”
薛青昊忙道:“秦大哥请,”伸手请壮汉先行。
严清怡趁机塞给他一只荷包,低声道:“几位都是饭量大的,别吝惜银钱。”
薛青昊点点头,快步跟了出去。
壮汉见薛青昊步伐矫健,知道是练过的,一时兴起,抬手拍在他肩头,薛青昊不防备,脚下趔趄两步,却勉力站住了。
壮汉赞道:“下盘功夫挺扎实,练了几年了。”
薛青昊红着脸答:“两年半,到今年秋天就满三年。”
“不错,不错,”壮汉乐呵呵地说:“小小年纪能经得我一拍,以后肯定有大造化。”
薛青昊笑道:“借秦大哥吉言,还望大哥多指点我几招。”
壮汉应道:“你现在先把基本功练扎实了,要是以后有机会去京都,我倒是可以指点你几手。”
其余侍卫道:“严兄弟赶紧拜了师傅,这位秦兄在京都可是有名的能干。”
薛青昊立马要拜,被壮汉拉住了,“现在为时还早,等以后真教了你东西再说。”
薛青昊点点头,又道:“我姐姐姓严,我姓薛,以后诸位哥哥叫我薛小弟就成,”简短地介绍了家里情况。
经过这番,众人熟悉了不少,到了酒楼也不客气,各人挑着自己喜欢的菜点,另外要了四盘肉包子。
薛青昊又给严清怡要了四道菜,吩咐伙计做好之后送到家里去。
一众人正吃着,忽听旁边有人道:“欸,薛兄弟,你今儿没学武?”
薛青昊回头一瞧,来人穿着绯色团花直缀,手里执一柄折扇,岂不正是李实?
忙笑道:“我姐回来了,请几位哥哥吃顿便饭,李大哥不嫌弃的话,请一道坐坐。”
李实倒不见外,对着众人行个罗圈揖,见有个空位,一屁股坐下去,“我听说你要雇车往东昌府,正好我闲着没事,顺便去松散松散,不如就用我的车,我另外给你备匹马,你会骑马吗?”
薛青昊红着脸摇头,“不会。”
“那也不妨碍,你坐车吧。”
壮汉便问:“你几时去东昌府,要做什么?”
薛青昊叹口气,老气横秋地说:“不怕几位哥哥笑话,我爹那边还有个同胞弟弟和同父异母的弟弟,我平常住在府衙不经常回家,他们两个时不时纠缠我娘要银钱,我娘性子软,又心疼弟弟……我有个姨母在东昌府,就让我娘过去躲一阵子。现在我姐回来了,就寻思把我娘接回来。”
壮汉道:“如果明天去的话,我们哥儿几个就顺便跑一趟,不用再另外雇车。”
薛青昊犹豫会儿,因羡慕壮汉有一手好功夫,想多跟他相处些时候,遂笑道:“也行,就怕耽搁哥哥们的行程。”
“没事,”壮汉笑笑,“从东昌府到济南府近便,至多一个时辰,回程我们紧着点儿跑,耽误不了。”
其余侍卫也都点头,“一天两天的不算事儿。”
既然如此,几人便商定明早辰初出发,早去早回。
李实也跟着掺和,“我也一道去,好些日子没放开跑马了。”
吃过饭,薛青昊送了壮汉等人往客栈歇息,一刻也不停歇紧接着就往家走。
在外头,他还是一副老成器重的样子,可回家见到严清怡,那份老成顿时消散不见,扯着严清怡的袖子就红了眼圈,“姐你怎么去那么久,过年也不回来,别人都回家了,就我一人没地方去?”
严清怡也跟着落了泪,忙掏出帕子拭去,笑道:“这不回来了吗,再往后哪儿也不去了,就在家里陪着你跟娘……看你这点出息,都跟姐一样高了,还哭。”
薛青昊止住泪,抬起袖子胡乱地擦了两把。
严清怡叫了春兰跟冬梅来,“这是我弟弟薛青昊,我们就是小户人家,当不起公子少爷的,就叫他阿昊便可。”
春兰见薛青昊一副孩童模样,屈膝福了福,笑道:“阿昊。”
薛青昊急忙还礼,“春兰姐姐,冬梅姐姐。”
下午,严清怡与春兰冬梅三人把屋里各处细细地清扫过,被褥也都拿出去晾了。薛青昊则担了一大缸水,到外面买了菜肉回来。严清怡亲自下厨,做出四样菜,几人一桌子吃了。
晚上,不知是一路劳顿还是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严清怡说得格外香甜,等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根本来不及做饭。
匆忙间便到外面买了些包子,刚吃完,姓秦的壮汉一行就到了。
严清怡带上自己在京都和沧州买的两盒点心,急急忙忙地出了门。
东昌府在济南府西边,一路全是平坦的官路,非常方便。倒是寻找蔡家宅子费了些时候,好在二姨父在东昌府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打听过几家店铺之后就寻到了。
蔡家占地颇大,差不多有小半个胡同,虽然碍于规制,大门只能采用蛮子门,但是门墩石上刻着貔貅图案,大门上嵌着黄铜铺首,看上去锃光瓦亮很是气派。
薛青昊上前叩响门环,有个穿着长衫约莫四十岁左右的门房出来,斜眼瞧一眼薛青昊问道:“什么人?”
薛青昊道:“我从济南府来,姓薛,有劳进去通禀一声。”
门房再扫他两眼,又看眼旁边衣着并不富贵的壮汉,淡淡说一声,“等着”,“咚”地关了门。
薛青昊年岁小,脸上有些挂不住,立刻涨得紫红。
壮汉本打算将二人送到就直接回京都,见此情景,倒不忙着走了,跳下马车拍拍薛青昊肩头, “不用在意,这就一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小兄弟记着就是,他日得坐高官回来,再看看他什么脸色。”
薛青昊点点头,“我记着了。”
等了好一会儿,就连壮汉也沉不住气,险些上前要踹门,门才“吱呀”一声再度打开,出来个婆子,就是曾经陪着二姨母往济南府去的,夫家姓陈的婆子。
严清怡上前笑道:“陈嬷嬷。”
婆子“哎呀”一声,“果真是表姑娘,快请进,快请进,我们太太刚还以为听岔了,表姑娘不是在京都,几时回来了?”又对着薛青昊行礼,“见过表少爷。”
薛青昊回头对壮汉道:“麻烦秦大哥一路,回去的时候我姨母会找车送我们,就不耽搁你了。”
壮汉正要答应,旁边侍卫笑道:“薛兄弟自管进去,我们等会儿就回了。”待薛青昊进了门,低声对壮汉道:“俗话说送佛送到西,宫里对那姑娘上着心呢,不如再等等。我怎么觉得这蔡家不地道。”
壮汉细思量,先前福茂车行的车夫不就说要把严姑娘送到东昌府来,没准儿其中还真有什么蹊跷。
几人略作商议,将马车赶到胡同口,却留下壮汉在蔡家门口等着。
陈婆子引着严清怡姐弟径自到了内院,二姨母已经在正房厅堂坐着,见到两人,笑呵呵地站起来,“怎么不早来个信儿,乍乍还以为听岔了。”仔细打量严清怡一番,“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京都的水土到底养人,这才半年,气度就完全变了。阿娇在哪里还好吧,有没有惹得你大姨母生气,你们俩没再争吵吧?”
严清怡笑道:“我们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还争吵?表姐挺好的,就是惦记姨母,听说我回来,哭了好几次也说想家。”
二姨母刹时红了眼圈,“阿娇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离开我身边。她想我,我这心里也惦记着她。”
旁边陈婆子急忙解劝,“姑娘去京都是长见识,太太可别难过了,大不了咱备车去京都住上一阵子。”
二姨母慢慢收住泪。
严清怡将手里点心呈上去,“这盒大的是京八件,这盒小的是在沧州买的,给姨母尝尝。”见陈婆子接过去,又道:“这半年不见,我也是想我娘想得要命,前阵子总做梦我娘叫我的名字,连觉都睡不好,所以才央及大姨母容我回来看看。”
说到此,就觉得二姨母脸色似是僵了下。
严清怡心中生疑,追问道:“我娘现在在哪里,怎么还没出来,我进去看看她。”
二姨母笑道:“我已经打发人告诉她了,她一准儿是害羞不好意思出来,正有件大喜事想跟你们姐弟说一声。”
薛青昊也听出不对劲来,不知所措地看向严清怡。
严清怡也是一脸纳罕,却强作镇静地道:“有什么喜事回头再说,我想先看看我娘。”
二姨母正色道:“其实跟你们说不说也没什么,小孩子家,说了也不算。是这样的,东昌府有个出了名的富商叫朱贵,他儿子今年整三十,一直没成亲,也不知怎么着就瞧中你娘了。我觉得这门亲事不错,朱家富裕暂且不提,主要的是你娘过门之后就是明媒正娶的太太。你娘已经是合离的妇人了,不用再受谁管束,我跟你大姨母商量过,都觉得这门亲事好,已经做主给你娘定下来了,五月初八就是好日子,不如你们也住下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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