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程二那件事情,程阁老倒台是迟早的事去,薛去重光不过是让这件事情加速了进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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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花落尽,子规啼。少女们褪去了厚厚的冬装,慢慢的露出了纤细的腰肢。
这日,芳华正在府里帮薛小呆整理绣娘们送上来的春装,简单的松江细棉布做的里衣,没有任何的绣花,松松软软的。
她心情愉悦的和清欢他们整理这些小衣服,不过,这种好心情很快就被破坏了,韩王府传来消息,韩王妃病重,快要不行了……
听说韩王妃快要不行了,芳华十分惊讶。
她去看过韩王妃没多久啊,那个时候韩王妃看着十分消瘦苍白,精神也不好,和她说了会话,就面露疲惫,不过也没到快不行的地步呀。
如今天气正在回暖,万物复苏之季,怎么就快要不行了?
来报信的张嬷嬷也是纳闷,“韩王府传话的人只说病得快要不行了,没细说,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心里却想着,韩王妃到底是个福薄的,到底还是熬不住了。
芳华沉吟了下,道,“这样的话,那我去看看她吧。”
换了出门的衣裳,让清欢好好照顾薛小呆,就登上了准备好的马车。
只刚出门,就碰到了庆远侯府来报信的人,说老夫人听到韩王妃不行的消息,人当时就昏了过去!幸好,大夫来的快,不然……
芳华听了,眉头紧紧皱成一团,于是吩咐车夫,“先去庆远侯府。”
庆远侯府报信的人说的很严重的样子,她自然要先去看看老夫人了,毕竟,说起来也是祖母。
到了庆远侯府,管家迎了出来。
“老夫人的身体如何了?”芳华一边朝老夫人的院子而去,一边问管家。
管家小心的回到,“大夫说,老夫人的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如果再有一次,可能会伤及性命。”
芳华又问了其他人的消息,管家道,“韩王府那边传来消息后,侯爷,夫人,带着艾小姐一起去了韩王府,至今未归。”
说着,很快就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因为老夫人生病,以及韩王妃病重的消息,院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芳华跟着守门的丫环一起进了内室。
严三夫人正坐在床边安慰老夫人。
“他们都说我偏心素素,可曼儿是家里的第一个姑娘,也是在我身边养大的,我疼她不比素素少,她年纪轻轻的,这……简直是挖了我的心肝肉一样啊……要是可以,我情愿用这一把老骨头去换她的命啊……”
说完,就哭了起来。
严三夫人木木的看着老夫人,想到严素素,也是悲从中来,眼泪扑簌扑簌的掉落下来。
正在此时,老夫人身边的陈嬷嬷过来,道,“老夫人,端王妃来了……”
老夫人哭声顿了一下,收起眼泪,一双眼睛直直的朝门边的芳华射了过去,眼里满是蜇人的愤怒和厌恶!
芳华呆了下,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好在老夫人到底记得芳华是端王妃,她深吸了口气,压了压情绪,悲伤到,“你回来了?听说你大妹妹的事情了吧?”
芳华‘嗯’了声,过去给她请安,道,“收到消息了,刚准备去探望她,谁知刚出门,就听说您病了,就过来了。”
老夫人滞了一下,她此刻坚信芳华就是回来克她的,自从认了她之后,家里就没有一个安宁。
素素去了庄子上,还遭受了那样凄惨的事情,现在曼儿也要被克的病重,快不行了。
曼儿在,庆远侯府和韩王府的关系才能长久维持,要是曼儿不在了,韩王迟早要续弦,另娶韩王妃,到时就算有曼儿的孩子在,孩子还小,谁知道会被韩王府教导成什么样?
要是不亲近外加,那也是白搭!
端王妃简直就是个灾星……小小年纪,克死母亲,现在又要来克侯府一家……
芳华坐了一会,见老夫人面色不善,想着还要去韩王府,于是起身告辞,“老夫人,您好好歇息,养好身子要紧,我再去一趟韩王府看看……”
老夫人听到她的声音就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你想王妃立刻就死了吗?你去什么去?”
芳华莫名其妙的看着老夫人,奇怪道,“为何我去了韩王妃就会立刻死去?”
老夫人双眼通红,整颗心煎熬着,她认定了就是芳华不好,克的严家祸事连连,她十分后悔当初同意严二爷的请求,把这个孙女认回来。
如果没认回来,素素还好好的在她膝下承欢,曼儿也好好的,她呼哧呼哧喘着气,浑身直抖。
严三夫人知道老夫人不待见芳华,但毕竟是端王妃,见状连忙给她顺气,又道,“你祖母的意思是侯爷和夫人都已经过去了,曼姐儿如今正需要休息,如果太多人打扰,怕是不能安心休息……”
老夫人见有人给她台阶下,缓了口气,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你的辈分不是比曼姐儿大么,到时候又要劳师动众的……”
芳华看了会老夫人,慢吞吞的道,“那就听您的,我就回府去等消息了。”
老夫人到底是意难平,叫住了芳华,“你先别忙着走,我每日都要礼佛,从前都是素素帮我念经,
如今素素也因为你去了庄上,我这个样子,也不能去菩萨面前跪经,这个事情就交给你吧。把这本佛经跪着给我读完,顺便也给曼姐儿祈福。你不会不同意吧?”
既然认定了芳华是克星,老夫人就想给她去去戾气,也能杀杀她的威风。长辈让晚辈给自己读佛经,总没错吧?
她要敢推脱就是不孝!
芳华接过陈嬷嬷递过来的佛经,没说什么,也无视老夫人说的要跪着读完,于是吩咐清希去帮她拿个蒲团过来,坐着读。
清希看着四周的下人,这些下人都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严三夫人嘴张了张,又合了起来,她也帮老夫人读过佛经,可是那滋味却不好。
芳华到现在还哪里不明白,老夫人这是准备给她难堪,根本就没准备给她蒲团,就想让她跪着读。
虽然天气已经回暖,但地上还是渗着凉意的,这经书没有两个时辰是读不完的,等她读完了,膝盖不肿才怪。
清希怒视着老夫人,芳华最后一点耐心也消失殆尽,“老夫人,不知道您这里哪里还有蒲团?可否让人给本王妃一个?”
老夫人靠在床上,精神矍铄的说,“真不巧,蒲团在素素去了庄子上就被扔了,还以为没人愿意给我念经了,蒲团不要也罢。如今,就只能劳烦你跪着给我念了。”
芳华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嗤笑出声,将经书递给清希,让她还给陈嬷嬷。
老夫人见状,脸色一沉,“你这是何意?”
“我的意思就是,这经书你爱找谁读,找谁读去,我不读了。”
“你……”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手指指着芳华。
“老夫人不用指着我,也不用拿孝道来压我,我今日就与你把话说清楚罢。”
“我看在我爹的面子上,敬你三分,可我是端王妃,超一品诰命,皇上的婶娘,见诸皇子免跪,见诸王免贵,见诸大臣及各命妇免跪。也就是说,这个天下间能让我跪的,就只有宫里的皇上,皇后,太后,以及小太子。”
“有我爹的面子,我当日在认祖归宗的时候才跪严家的列祖列宗,跪你,给你敬茶。但那是我对你的尊重,不代表你就有这样的权利。
换句话说,那就是,我当你是祖母,你才是,我不当你是,你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命妇而已……”
说完,也不理会室内众人的神情,“清希,我们走。”
老夫人气的简直要吐血,她捂着胸口,颤声道,“你……你这个……你不是我严家的后人。”
芳华本不想再刺激她,笑了笑,她不需要她的承认,如果不是严二爷再三请求,她根本就不需要受她的气。
她始终记得薛重光的那句,“你是我的妻,自然冠的是我的姓氏。”
老夫人呼哧着两眼一翻,好似要昏过去了。
走到门口的芳华,又停了下来,转身笑眯眯的看着老夫人,
“对了,老夫人,有件事我很好奇,礼佛最重要的就是心诚,就如从前,我读道德经的时候,那是全身心的虔诚。
您说,如果佛祖若知道您用读经书这样的方式磋磨别人,会不会怪罪您?”
已经快要昏过去的老夫人又被吓醒,一身冷汗。
芳华却笑了笑,出了屋子,刚出院门口,就见到庆远侯携着妻女归来。
庆远侯神色憔悴,面带悲痛,眼里是说不出的疲惫。
庆远侯见到芳华回来,很是诧异,连忙上前行礼,“王妃怎么回来了?”
芳华侧身避开了他的礼,见庆远侯夫人与严艾舒眼睛都肿着,大概是不太好。
这个时候,从院子里慌慌张张的跑出来一个下人,庆远侯皱起眉头,呵斥道,“出了何事,慌成这样。”
下人看了芳华一眼,犹犹豫豫的道,“老夫人昏过去了,奴婢去让人请大夫……”
“快去,快去……”庆远侯挥挥手。
芳华听到老夫人昏了过去,嘴角抽了抽,当着庆远侯的面也不好走,于是慢吞吞的跟在后面又返回了院子。
“老夫人怎么了?怎么会昏倒?”庆远侯沉着脸问道。
下人们都没说话,陈嬷嬷咬咬牙,“本来老夫人都好了,但刚刚端王妃……她……气着老夫人了……”
芳华一脸无辜的看着庆远侯,庆远侯不是偏听偏信之人,他一直知道他的母亲不喜欢芳华,觉得她的存在丢了庆远侯府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