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送到门口目送她进了屋,顾晏惜转身离开,他也该做些布置了。
今天是休沐日,便是往日里没有休沐日的今天也都请了休呆在家里,这是老太爷要求的。
小一辈的这会都站在院子里,眼光时不时的往大门瞟,待看到花芷进来纷纷和她打招呼,花芷向这些曾经一个月都见不上几面的兄弟笑笑,走到堂屋门口时厚重的帘子已经被人从里打起。
花柏礼小白杨似的站在那,眼里闪着光,“长姐。”
“看起来大好了。”花芷进屋,对着一屋子的长辈团团行礼。
花屹正声音里带着喜意,“不止他们几个大好,就是我的咳嗽都减轻了许多,你带来的大夫医术不错。”
装没看到四叔对着她招手的动作,花芷站到父亲身边,“她会在这里留一段日子,正好可以好好给您调理调理,得断了病根才行。”
“不一起回去?她在这里可有去处?”
“这些您无需管,随她去就是,她身后之人很有身份,她身手也好,应是无人能欺负得了的。”
花屹正是聪明人,当下就明白过来,不再追问。
花平宇终于有机会开口了,矜持的轻咳一声,淡淡的吩咐,“柏礼,给你长姐搬张椅子来,坐着说话。”
如果只是本家的长辈在花芷是敢坐的,毕竟是家人,没人会挑她毛病,可今日是所有花家人齐聚一堂,旁枝的长辈也都在场,她哪能和他们平起平坐,正要提醒柏礼搬张小杌子来,就看到庶弟已经拿着一张小杌子放到父亲脚边。
花芷对他笑了笑,花柏礼眼睛更亮了。
例行回答了一遍今天又想到的或者已经问过不止一遍的问题,待大家一时想不到问题时已经是中午了,花芷这时才说出自己的决定,“我打算明日返程。”
屋里一静,花平宇下意识就问,“怎么这么快?来了也没几天。”
“在家的时候担心你们,出来了又担心家里。”花芷自嘲的勾起嘴角,“祖母到底年纪大了,我得回去帮着些。”
“是该回去了,越往后天越冷,吃的苦头就越大。”花屹正吩咐道:“陈山,你去看看饭菜做得怎么样了,加快点速度。”
“是。”
“问了几天你们也该问完了,吃了饭就散了吧,想要芷儿带什么东西回去的都去准备准备,太重的不行。”
众人齐齐应了。
吃了顿不算热络的饭,花芷跟着祖父回了屋。
花屹正指了指棋盘,“来陪祖父下一盘。”
花芷是真正的两面人,所以她既能写一手狂草也能写一手绢秀小楷,棋风亦是可以稳打稳扎的守,亦可以步步紧逼的攻。
以前和祖父下棋她大都是以守为攻,可今日她却转了棋风,上手就是雷霆攻势。
大开大阖的格局,就连陷阱都摆在明面上,避开了这一个却正好落入另一个,等从这个陷阱里跳出来便发现周围已经被层层围堵。
慢了一步进来的花平阳越看越心惊,这样的芷儿就像开了刃的利剑,锋利无匹。
父亲尚能见招拆招和她旗鼓相当,换成他恐怕已经败下阵来了。
花屹正也前所未有的认真,每走一步已经想到后面的五步或者十步,他浸淫此道数十年,有这个本事不足为奇,可慢慢的他发现芷儿同样做到了,每每在他下完一步她就已经跟了上来,他的速度有多快她跟得就有多快,当他慢下来的时候她依旧紧紧咬着。
“平了。”看着棋盘上满满的黑白子,花平阳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此刻的感觉,芷儿竟然和父亲战了个平手。
花芷额上隐隐见汗,她确实已经尽了全力。
“祖父让着我。”
“没有让你,这就是我平时的水平。”花屹正的视线没有从棋盘上移开,确切的说他的眼神是落在那条黑色的长龙上,他阻住的那一步非常勉强,隐隐竟有种压不住的感觉,如果他慢一步已经输了。
“芷儿,你以前和祖父下棋用了几成的本事?”
“十成。”花芷摩挲着粗糙的棋盘,有点想念祖父常用的那套入手即温的棋具,“守势本就比攻势难,相比起来我更擅长攻。”
花屹正看着她,笑了,花家现在的情况光是死守可翻不了身。
PS:好像很久没求过月票了,求一个,不过真的好多了,总榜已经第五名了哈哈。
☆、第九十四章 少年夫妻老来伴
净了手,花芷给祖父和四叔沏了茶,然后安坐于下首,等着他们开口。
她没有说自己以后每年都至少会来一次,在以为以后难见的情况下,祖父肯定是有话要交待的。
花平阳看了父亲一眼,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过来,“我叫你四婶把妾室放出去,她们没有孩子拖累不用死守在花家,你心里什么都门儿清,劝着你四婶别为难她们,我不需要她们守着。”
“富贵一起享了苦难时却让她们脱身,四婶未必有这么好的肚量。”
“所以才叫你在一边劝着些。”花平阳苦笑,他了解自己的妻子,她有容人之量却并非没有脾气的泥人,不会允许四房出现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情况,可她们总归也没有对不起自己,好聚好散是正理。
花芷低头看着手上厚厚的一封信,“四叔偏的到底是四婶还是你的妾室?怎么我瞧着倒是妾室得着好了?”
“妻妾怎可相提并论,你四婶是我孩子的母亲,是以后要葬在一个墓穴里的人,她是没得跑的,我也不会允许。”
花芷知道这似是霸道又似是情深的话一定会是四婶爱听的,这个时代的女人从不曾期盼过丈夫一辈子只有自己一个,能少些姬妾就是对她们最大的尊重,像四叔这种只让正妻生下孩子的更是凤毛鳞角。
花芷笑着点头,“我会把这句话一并带到的。”
花平阳也笑,“求之不得。”
“咳。”花屹正轻咳一声,也拿了封信递过来,“给你祖母的,芷儿你老实告诉我,你祖母身体到底如何?”
“祖父怎会这么问?”
“你祖母信上的字迹明显无力,而且一封信是分几次写完的,若是她身体无恙当不至于如此。”
花芷把两封信整整齐齐的放到一边,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什么都瞒不过您,入冬后祖母确实得了风寒,楚大夫看过,我也让芍药去诊过脉,都说没有大碍,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花屹正紧紧盯着她,“当真?”
“芷儿不敢骗您。”
“那就好。”花屹正神情明显一松,“她身体向来好,是我想多了。”
花芷莫名酸了鼻子,虽说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的婚约,可几十年处下来早就血脉相融难分你我了,少年夫妻老年伴,是再多红袖添香都及不上的。
敲门声响起,花平阳大步走过去打开门,“大哥?”
花平宇蜷了蜷手指,神情略有些局促,但在弟弟面前还是挺着背道:“我想和芷儿交待几句……”
花屹正对长子再了解不过,听到他声音就笑了,促狭的朝着孙女儿眨了眨眼,扬声道:“进来吧。”
花芷低头掩笑,以往不曾发现她那个文人气息十足的父亲竟这般简单,甚至称得上可爱。
起身见了礼,花芷给父亲沏了茶,“原本打算一会再去打您,是有信要带给母亲吗?”
“对。”花平宇拿出信,越加觉得自己这个理由充足极了,那点不好意思也都压了下去,“你护着点她,告诉她我都好,不用担心我。”
“是。”
说是有话要交待,其实能说出来的也就这么几句,他不知道别人家的父女是怎么相处的,他对着女儿却觉得什么话都是多余的。
他的女儿太能干,他想到的想不到的芷儿都已经办得妥妥贴贴,准备得齐齐备备,完全不需要他来指指点点。
可他又想和女儿亲近。
看出兄长的局促,花平阳体贴的把话接了过去,“现在家里整体是个什么情况?可是闭府不出了?”
“对,祖母还让各房妻妾都和娘家断了联系。”
花屹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提的建议?”
“是,这样对大家都好。”花芷满脸无辜,“而且我只说让嫁出来的女儿断了和娘家联系,却没有说娘家人就不能来联系她们了,端看有心无心而已。”
可天底下有心人并不多,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伤心人了,花屹正又问,“京中最近风向如何?可有人为难你们?”
“京中所有人都知道太后保下了我们,暂时还没有人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来和我们过不去。”可只要接下来一段时间太后没有对花家有更多帮助,这种震憾的作用就会渐渐消失,和花家有宿仇的未必就还会安份,这一点屋里几人都心知肚明。
花芷喝了口冷掉的茶,继续道:“不过是踩花家一脚,行点落井下石之事罢了,没人敢对花家赶尽杀绝,惹怒圣上被圣上发作是一回事,要是别人想对花家做什么天下读书人首先就不答应,花家这块招牌立了百年不至于连这点福荫都没有。”
有各方制衡,花家总有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