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早些成婚。”
顾晏惜转头看过来。
太子托着腮笑了笑,“曾祖耀宗皇帝便是十四岁成亲,我又有何不可?且中宫有人也有利于后宫安稳,挺好。”
“太子……”
“太傅已经十八了,再过两年就是二十,若还不成亲晏惜哥哥你想让太傅被人笑话吗?孤可不会同意!”
顾晏惜看着他片刻,然后伸直腿往后躺,枕着手臂看着天空,压抑的心情在这一刹云开雾散,阿芷教出来的孩子到底还是感恩她的。
“晏惜哥哥?”
“你的太傅不会同意,你若真替她着想就好好跟她学,将来成为一代明君,让她青史留名,她不在乎的事我替她在乎,太子,她的功劳不应该被抹煞。”
太子沉默,一会后点头,“孤知道了,孤越出色太傅才越无人敢小瞧,将来孤若成了明君,做为唯一的太子太傅,太傅必将青史留名。”
顾晏惜看着头顶的那一方小小天地,一朵云的形状也不过能看到一半,也不知它完整了是何模样,“小六。”
好几天没听到这个称呼,太子听得心下一热,恩了一声应下。
“十六时你便得彻底放阿芷自由,十八岁,待你十八岁我便挂印,你只有六年时间长大。”
“你们会离开京城吗?”
“如果到时你太傅想到处走走看看,我自是会伴她前去,若她在京城偏安一隅,我也依她。”顾晏惜坐起来,眼里的颓意尽皆散去,“她便是出门游历也会回来,她放不下柏林,也放不下你这个学生,你的太傅有多护短你应该知道的。”
是的,他知道,他已经亲身体验过数回了,太子顿时高兴起来,将刚升起来的那点将被抛弃的心思远远抛开,他的太傅岂会不管他!
就坐在这冰凉的台阶下,两人定下了三个人的一生,太子并非不知世子向他说出此话的用意,正因为知道他才更牢的记住此刻,记住晏惜哥哥要美人不惦记江山的态度,哪怕将来再多人挑拨离间,他也始终记得这个下午,风是柔的,天是蓝的,阳光是温暖的,心也是挨着的。
这边气氛和谐,花家此时也正热闹。
花芷难得的情绪外露,一手一个将跪下行大礼的柏林和杨随安扶了起来,“跪我做什么,怎么都瘦了这么多,黑得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柏林红着眼眶拽着长姐的衣袖几乎要哭出声来,“长姐净瞎说,我和表哥这是结实,您这才是真瘦,怎么就瘦成这样了,脸都凹进去了!”
“吃再多也不长肉,你当我愿意呀。”点了点他的额头,花芷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说是弟弟,其实就和自己的孩子差不多,她着实体会了一把子女在外母担忧的心理,她娘恐怕都还没她挂心。
拉着柏林,花芷看向已经比她高出不少的表弟,“这一趟收获可丰?”
杨随安也是眼圈发红,声音发哑,“是,收获甚丰,抵得上读三年的圣贤书。”
“有收获就好,回来了就好好缓一缓,沉淀沉淀。”
“是。”
花芷笑,“行了,快去见你娘吧,她脖子都要盼长了。”
杨随安长身一礼,还没到京城就听说先皇仙去,他和柏林担心得不得了,一路紧赶慢赶的回来,进了城没急着回家反倒是先去茶楼打听了下消息,说真的,他受到了惊吓。
他没想到就在不久前发生了这么多事,且是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好在上位的是六皇子,表姐绸缪如此久心血总算没有白费,至于表姐成为太子太傅他反倒没那么吃惊了,以表姐的学识就算做个再大的官也做得!
☆、第六百二十章 柏林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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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柏林自也是要去拜见母亲的,花芷舍不得他,索性和他一道儿过去。
大夫人流了好一通眼泪,一手抓着女儿一手抓着儿子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怎么欢喜,丈夫归来可期,花家名声更盛,女儿优秀,儿子出色,如今京城谁不羡慕她几分。
陪着母亲吃了晚饭,又将人哄得眉开眼笑,姐弟俩才告退离开。
漫步在抄手长廊上,花柏林有些遗憾,“我本想赶回来参加今年的锁厅试,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花芷有些意外,“何时有的想法?”
“去年出去游历前就有了。”花柏林看着自己的脚尖,他是长姐教出来的,虽然因着年纪之故圣贤书读的没有年长于他的人多,可长姐最擅长的就是引经据典,且她从来也不是死读书的人,他自是受了长姐影响,无论是策论还是破题都被先生称赞,他那时便和先生说过参加锁厅试一事,先生很支持他。
他没想着要一飞冲天,他只是想让世人知晓他花家还有男人,让世人知晓他花柏林不是个只会躲在长姐身后的胆小鬼,他想替长姐分担一些压力。
可是,他没赶上。
花芷弹了弟弟一个脑崩,笑容灿烂,自己带大的孩子,她岂会不知他的想法,“新皇登基,百废待兴,明年加开恩科也不是不可能,你可为此做准备。”
花柏林眼前一亮,是啊,新君登基加开恩科的事在本朝可不算少见,再有一年,他的准备能更充份!
“柏林对将来可有什么想法?”坐在丫鬟垫好的软垫上,花芷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弟弟坐。
花柏林正是满肚子话想和长姐说,立刻坐过去脆声把自己的打算说了,“我想入翰林院。”
“为何?因为你是花家子?”
“是,因为我是花家子,虽说子不言父过,可父亲确实不适合官场,若祖父退下来,父亲怕是会接不住,若让其他叔伯顶替,父亲颜面无存不说恐怕也承受不起这种打击,我想争点气尽快入翰林院,两双眼睛,能顾得上的地方总要多些。”
“柏林,你看高了自己,看低了父亲。”花芷侧过身去看着半圆的明月,“父亲确实不够圆滑,可在翰林院也无需圆滑,若非合适,祖父不会在四叔和父亲之间选择了父亲。”
花柏林有些怔愣,是这样吗?
花芷笑了笑,撑着头道:“花家人回来必会官复原职,翰林院有祖父和父亲在就够了,虽说世人皆知翰林院是花家的地盘,也无须真就让花家人全进那里头去。”
“长姐觉得我该去哪里?”
“金阳如何?”花芷转过头来,月光仿佛落进了她眼中,熠熠生辉,“让一个只剩空壳子的小京城恢复昔日繁荣,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值得挑战的事吗?”
花柏林是个少年郎,且是个以长姐马首是瞻的少年郎,被这般一带动他脑子里就没了别的想法,去金阳,必须去!
“长姐,我去金阳。”
花芷笑得更好看了,捏了捏弟弟出去一趟再不见稚气的脸,金阳不是因为她变得如此,却是经她之手戳破了繁荣的假象,她曾想过等小六这边平稳过度后将她和晏惜截下银子的事放出去,她了解晏惜,知道晏惜并不贪恋高位,甚至早早就想退位让贤,此事一传出去,无须他们再去做什么,百官就会借此大作文章讨伐,到时晏惜再上表请辞,小六必不好留人,且晏惜主动将把柄送上,小六也能更放心些。
要想完全撂下不太可能,可若自请去金阳,应是能成的。
她想在金阳恢复生机的过程中略尽绵薄之力,这个想法她不曾和任何人说过,却是实实在在的有这个打算。
不过眼下却是难了,最少三四年内她和晏惜不可能离京。
可惜柏林还是太年少了些,明年也不过十三,便是他真中了,以他的年岁也会压着些用,不会让他掌大局。
“朝着目标努力吧,有闲了可以去找朱令,他原是金阳通判,还有徐泽,他自入仕途便在金阳,对金阳的熟悉超过任何人。”略一沉吟,花芷道:“你既已决意走这条路,我便需得替你早些做准备,回头我去问问他愿不愿意做你的幕僚。”
“长姐很看好他?”
“有志不得伸的人很多,可多年不得志却还能眼里有光的人不常见,这样的人通常都非常有自己的坚持,非常有韧劲,有一个大心脏,这样的人才有可能走得更远。”看着听得出神的弟弟,花芷笑了笑,“柏林,你该学学如何驭下了,以后每天来我跟前授课一个时辰。”
“是,长姐。”
“还有,和太子的距离要把握好分寸,不是说要你疏远他,只是,他毕竟不再只是小六。”
柏林抿了抿唇,点头,“是,长姐,我明白。”
次日一早,姐弟两一起入了宫。
太子见到久不见面的柏林很是高兴,快步走过来亲自将拜下去的人拉起来,把他的肩膀拍得啪啪作响,“总算是回来了,那边都上正轨了?”
“是,该教的都教给他们了,只需等盐场规模扩大盐产量就能上来,想来等到年底时产量就将极为可观。“
太子大喜,这是经他之手完成的一件大事,若此事能成,大庆的所有百姓都将获益,他如何能不高兴。
转头看向太傅,太子有些期待的问,“那些盐商是不是收拾了?”
“早了些,等他们折腾过后泄了劲了再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无需眼下他们刚刚联合之时去和他们硬碰硬,他们联手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