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口冷掉的茶,花芷捡起之前的话题,“要说错祖父不过是错在多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今上恼怒的时候能发作他,可当事情过去了未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我定会想到办法让我们的家人回来。”
花柏林用力点头,完全不觉得长姐说这种话是不自量力,“我……长姐,我要做些什么?”
“你之前急匆匆的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花芷突然转了话题。
“长姐,我……”
“我不记得我有教过你吞吞吐吐的说话,还是哪个先生是这么教你的?”
一听这话花柏林也顾不得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合适了,立刻梗着脖子说出自己之前的打算,“我想去书院上学!”
“你想去书院我不拦你,不过不是现在。”她舍不得自家的孩子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去被人奚落被人踩,那样磨砺性情的方式她不喜欢,也不觉得有过那样的经历就一定是好事。
“我已经让徐管家去给族学的先生递帖子了,看到时候有几个人来,不管如何族学还是要建起来,这段时间你要带着弟弟们多看看书,不要荒废了。”顿了顿,花芷又道:“不止是我们嫡支这边的孩子,旁枝也是,姐姐希望你能做一个好哥哥,把大家集中到一起,你们就是花家的未来,你们越有出息祖父父亲越有可能回来。”
“我很愿意。”花柏林咬了咬唇,“可他们未必愿意来。”
“会来的。”长辈心中再有怨恨也没人会想耽误孩子。
花柏林却没有那么乐观,他并非什么都不懂,看得明白如今花家是个什么情况,族学的先生就算有那念旧情的又能来几个,去请新的,怕是也没人愿意来吧。
可看着事事都得操心的长姐,他把这些担心吞回了肚子里,了不起他就自己看书自己学,家里别的抄没了书却还在,从老宅离开时祖父的书带出来了大半,他就不信学不出个名堂来!
“我知道了,长姐放心,我会带好弟弟们的。”
花芷看着花柏林就像看着一棵硬生生被催熟的小白菜,不忍是有的,可她没想过要改变,这个年代容不下太过天真的人,环境是温床,花家一朝从天上跌到地下,不用人逼着赶着他也会飞快成长。
只是,还是心疼啊!
花芷抬高手臂想摸摸他的头,在接近的时候改而落在他肩上,再心疼她也没有在嘴上露了怯,“家里事情多,有你帮姐姐分担了家里最重要的事姐姐就轻松多了,不忙的时候也要记得多去娘那里走动。”
“是,长姐。”被交付了信任的花柏林站得更加笔直,一脸斗志,不就是管一帮小崽子吗?敢不听话!
“长姐你忙,我这就去看书了。”
“去吧,看一会记得起来走动走动。”
“记得。”
目送小白杨似的弟弟步入阳光中渐渐走远,花芷嘴角勾起笑意,有这样的弟弟,有愿意把大半家当交给她的祖母,就是拼尽全力,她也会让花家好起来。
抱夏看到小姐这抹笑意也跟着笑开了,“看六公子这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要去上战场呢!”
“咱家的公子可用不着上战场。”迎春麻利的赶紧给小姐重新沏了茶,又给她揉捏起手指头,“小姐,徐杰等人来了,婢子让他们先在偏厅等着。”
“把人叫过来吧,已经八月了,有些事过时不候。”
“是。”
徐杰因着是徐管家的儿子,之前本来也是个小管事,三人中隐隐以他为首。
“见过大姑娘。”
三人都是家生子,一家老小都在府里,花芷便也不来那些虚的,直接道:“以后你们便在我面前听用。”
“是,请大姑娘吩咐。”
“徐杰,你和左飞准备一下尽快去一趟江南一地,地理志上有言那边盛产柑橘,往年也会有商人走水路贩往北方各州,你们尽可能的多买下一些,装船送来京中。”
徐杰没想到会领到这种差事,为着稳妥,他追问一句,“这个多是多少,不知道大姑娘可有个数目。”
“能收多少收多少,回程的时候你们可从镖局雇一支人马护送。”
这可是大买卖!大姑娘是想做瓜果买卖不成?徐杰有心想再打听一些,可想起父亲叮嘱的话他咽下话头,朗声应是。
念秋上前递上一张银票,徐杰看着那个数目心肝直颤,竟是一千两!大姑娘竟这般信任于他!
“大姑娘放心,小的定当办好差事!”
“交给你自是信你。”花芷看向刘月明,“我记得每到八月底京中就到处都有贩卖肉桃的,可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成熟?”
“回大姑娘话,应该还有得七八天就能下树了。”
花芷点点头,“你去周边走访看看能不能在下树前把肉桃定下,等到下树了让他们直接送到城南的庄子,那地儿你可去过?”
“是,小的曾跟着三老爷去过。”
“那好,所有肉桃都送到那里去。”
“是。”
念秋递给他的是两袋散银,刘月明双手接过。
“先给订金定下契约,让他们带着契约去城南的庄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契约里要写明,一旦有人以次充好,我们有权不结后边的银子。”
“是,小的记下了。”
花芷也没有说若是他手里的银钱不够要如何,做买卖就得会自己动脑子,不是推一下动一下的事,这三人是她想培养起来摆在明面上的,以后多的是需要他们自行拿主意的场合,她不需要提线木偶。
“尽快出发吧,徐杰,你从家里挑两个人带去,遇上事情以安全为重。”
“是。”
☆、第十七章 花家退婚
这边的动静不一会老夫人便知道了,她静静的听完,没有就这事发表任何评价,而是道:“下不为例,便是芷儿敞开了门的随各房人去打听,这种不信任的举动也会让她不舒服,不管她要做什么,不管她做了什么,她既然愿意在最难的时候出面一肩挑起所有事,她的所做所为便只会对花家有利。”
苏嬷嬷满面羞愧,喏喏应是。
老夫人也并没有如同以前一般宽慰她,今时不同往日,花家既然要靠着芷儿撑起来,她这个做祖母的自然不能拖她后退,翠香是她身边的人,她的言行代表的就是自己的态度,这样的事不可再有。
花芷的心思却没有这些小事上,把要安排的事都安排好后,她再次来到老夫人面前提及退婚之事。
“此事宜早不宜迟,若是等沈家先有了动作那沈花两家就半点香火情都留不下了。”
老夫人这次没有再拒绝她的提议,只是问,“此事你娘可知晓?”
“我会和她解释清楚。”只要她说一切都是为了能让父亲回来,她就算有意见也会吞下去,不是她不疼自己的女儿,而是和她的婚事比起来,显然是丈夫的归家更为重要。
老夫人自是也明白这一点,叹了口气道:“芷儿你放心,花家绝不会辜负你。”
花芷福了一福,一切尽在不言中。
“明日我打算去一趟别院和庄子,晚上在庄子里留一晚,祖母不用挂心。”
“多带些人在身边,一切以自身的安危为重。”
“是。”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老夫人就不再拖延,次日一早就先派人往沈家投了拜帖,她穿着一身湛蓝衣裳,全身上下仅用了一支古朴的银簪子把头发固定住就出了门。
关门闭府好几日的花家终于有了动静,关注着花家的人在看到随在软轿旁的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仆后纷纷把注意力转了过来。
待看到轿子抬进了沈府众人也不意外,看样子花家终是按捺不住出来寻找帮手了,就不知沈大人敢不敢沾手花家的事。
沈家的人同样在想这件事,沈追沈老大人今日正好休沐在家,接到拜帖那一刻起就踱着步子没有停下来。
两家相交多年,就是节气的礼物都比旁人要厚出两分,可如今这般情况两家已经门不当户不对,花家还遭了今上厌弃,沈追既便念着旧情也不敢继续把这门亲事当真,只是花家刚出事就急着撇清关系这种事他却也是不能做的,即便不失圣心也要被人戳脊梁骨。
可怎么都没想到老夫人竟然在这个时候上门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总不好将人赶出去,只是怎么接待,以何种关系接待还是得琢磨一二。
沈老夫人并没有让老夫人久等,刚落座奉了茶她就由丫鬟仆妇扶着快步走了出来,边满脸笑意的告着罪,“之前在佛堂坐了会,沾着一身的檀香味儿,劳老姐姐久等了。”
虽然已经感觉到了沈家上下态度上的转变,可这话依旧让老夫人心下熨帖,尚念着旧情就好,便是人走茶凉,她也希望不要凉得太快。
“是老身打扰了才对。”
是老身,而非平素姐姐这样的自称,沈老夫人听着眼神便闪了闪,有些摸不清楚花老夫人的来意为何。
说了几句客套话后,老夫人直奔主题,“花沈两家多年交情,老身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今日前来是为退婚。”
这话实实在在的让沈老夫人意外,也忘了自己本来就是做着这样的打算,忙追问了句,“为何突然……”